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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周漓的儿子就是在和若衡一般大的年纪去世的。

他周漓老来得子,好不容易得了个长得漂亮又脑袋聪明的儿子,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大多数时候甚至都不让他出门,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不敢让他受到半分委屈和伤害,只要他能活得开心。

可少年人总是在最血气方刚的年纪最无所畏惧,他怀揣着一颗熊熊燃烧的爱国之心,一门心思只想去战场最前线保家卫国。那场战争是大戎和南边几个领国之间的巅峰之战,是大自戎存在以来最为激烈的战争。

即使大戎国力强大,但那场战争实在太过激烈,一打就打了三年,正打到最不可开交的时候,周漓的儿子终于摆脱了父亲的监视,偷偷跑去参了军,甚至威胁父亲,如果强行把他带走,他这辈子就不认他这个父亲,即使回到了笑语,他这辈子也不会再快活了。周漓此生最没有办法的就是这个儿子,他也动过不少的脑筋要怎样才能把他劝回来。可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儿子身上的这点勇敢无畏和热血澎湃都是从他身上继承而来的。别说是他的儿子,就连他,当时也连夜赶制一批又一批“笑语”刀剑,为的是可以为家国出上一份力。

周漓心知自己的儿子犟得像头牛,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得回来的,无奈之下,他只能加派了大批的人手暗中保护他的爱子,只求他早日消了舍身报国的念头,平安回家。

可天总不遂人愿,就算是有四五六七八个高手日日夜夜地保护着他,周漓的儿子还是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敌军一员大将手中。如果再说得具体些,死在那员大将手中的“笑语”刀下。

原本他可以逃过一劫的,因为那员大将当时也是强弩之末,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提刀劈向周漓的儿子。他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可以将敌方大将斩于刀下,领个头功,使出全身力气,一刀扑了过去。

可他没有料到,对方手里的是一把货真价实的“笑语”刀,而自己手中,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军刀。

就算对方只有他十分之一的力道,但凭“笑语”自身的锋利,借力打力也足以将一把普通军刀震成碎片,何况他还使上了自己十二分的力。身边的人想救他根本都来不及、想不到。

而周漓不是没有给他上好的兵器,只是他心善又大方,在不久前把父亲给他的防身刀剑分给了比他年纪更小、武功更弱的士兵们。

最终周漓看到的是爱子的一具冰凉尸首和裂成两半的头颅,他的面容依旧清晰,断面整齐,缝缝补补还是一个完整的头颅,普天之下,除了“笑语”的刀剑,还有什么兵刃能出如此“杰作”?

周漓自己呕心沥血打磨的每一把兵器,他再怎么难过也终究恨不起来。爱子的死总不能归到自己的头上,最后他把这份悲哀、这份伤痛、这份悔恨归到了另一个词上——战争——在他心里,这才是他痛失爱子的根源,所以他背井离乡,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一直到一个穷乡僻里、荒无人烟的地方。

就是北荒,战火的另一端,和他儿子的惨死之地隔了十万八千里,隔了一整个大戎。这里只有荒芜的土地和凛冽的寒风,人烟稀少,不会有哪个国家想要这样的土地。所以,这里远离战争,远离他的伤心事。

可他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后,战火依旧舐舔上了这里,就算它再不起眼,也是当权者饿狼般贪婪目光中的一块肉。虽然干硬无味,可只要是块肉,不管有没有油水,他们都不甘放过。

周漓不知道到底是北荒先惹了大戎不快,还是大戎先看北荒不爽,他只知道那个叫陈学轼的将军,长驱直入北荒腹地,明明一路旗开得胜,不知为何又匆匆退回。

周漓不想去弄明白其中的原因,他只想要再次离开,再找一方和平净土,安度余生。

可这天下,又有哪里是真正太平的呢?只要是茫茫大陆版图中的一块,只要在当权者心中有一点点位置和意义,那里就永无安宁之日。

天下太平。这是他毕生所愿,可他懦弱,没有为之付出努力,只是以心伤为借口,一味逃避。现在有人愿意如此去奋斗,他没有理由不支持。不管最后成真还是依旧一句空谈,至少他入土以后不会无颜面对自己的儿子,至少这条通往光明与希望的漫漫长路之中,也有他的一片身影,哪怕早已蹒跚。

他终于回过神来,长长地叹息一声,然后吩咐手下说,“去,把李贪梦的单子毁了。”

周漓自诩此生在生意上绝对诚信、绝不作假,然而今天他第一次做了毁约的事。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孝,为了他一句狂妄的“天下太平”,为了自己尘封于心的向往。

周漓不后悔。这笔单子,毁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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