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这天,大戎上下一片喜气洋洋、万人空巷。因为征战北荒大胜归来的军队今日就要返回皇城了。
前来欢迎的百姓们从一大早就把沿途道路围得水泄不通,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想要往前凑,等待着凯旋而来的将士们。
可是城门一开,望出去却是一片灰白!
将士们个个神情哀伤肃穆,身着白衣,头戴白巾,举着奠旗,浩浩荡荡地走得很慢。莫非是……
原本欢呼雀跃的街道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中多少有数,现在不是适合欢呼的时候。一个还不懂事的孝天真地抬起头想要问父母发生了什么,可他的母亲一手抓住了他指指点点的手,一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对孩子摇了摇头。
放眼望去,队伍中没有骑着高头大马的陈学轼将军,而是多出了一口棺材。
有眼尖的人已经数出了抬棺材的人数,三十二人!如果是这个规格,那岂不是说明,棺材中的人……是陈将军吗?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有想到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迎来的却是这样惨痛的消息。陈学轼将军为大戎征战多年,军功甚丰,而且为人忠厚,在他手下当过兵的,无一不对他充满赞叹与敬仰。就连百姓们都知道,因为陈将军,才有大戎这十几年来的平稳安定。
可前几日不是还说,陈将军大胜北荒,凯旋归来吗?怎么人说没就没了?
确实奇怪,陈学轼是在回皇城的路上、两日之前暴毙而亡,至于死因,无人得知。
当时淳王殿下先大军一步回了皇城,向皇帝先进行禀告,没想到他才刚离开不久,陈将军就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没过多久竟然不治而亡。那几个军医甚至还没来得及研究出病因,开出药方,他便已经眼睛一翻断了气。
可叹他戎马一生,为大戎保家卫国四处征战,可如今却死得不明不白,甚至都没能亲口向皇上给出解释,为自己洗脱“谋反”嫌疑。
沿街的百姓被这忽如其来的悲剧震惊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整支队伍完全经过才敢散去。人人难掩心中哀痛,更有甚者,在街上便已经呼天抢地,悲不自胜。
军队还没走到皇宫,这个消息便已经先一步抵达宫中。
原本和颜悦色、心情舒畅的皇帝顿时龙颜大震,而底下的一众大臣也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一声不敢吭。
整个宫中一片静默,皇帝的脸色阴晴不定,这种时候没有人敢出声。
直到陈学轼麾下的两员大将进殿,这才打破了这方可怕的沉寂。
时少桓认识这两人,是陈学轼的得力干将,是他冲锋陷阵时的左膀右臂,也是他私底下最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人。他们二人的悲痛溢于言表,铮铮铁汉绷紧了脸上的肌肉,生怕下一刻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陛下,陈将军……”其中一人刚跪下去,皇帝就从龙椅上下来,抬了抬手示意二人平身。
“陈将军一心为国,赤胆忠心,朕都看在眼里。他身经百战,身先士卒,不愧为大戎的忠臣良将。朕心哀痛,不次于卿。”
皇帝说这话时,时少桓悄悄侧头观察都尉刘平的神色。他看似一脸平静,但饱经风霜的干瘦脸上可以看见他不断地咬着后槽牙,就连额头上的皱纹都微微颤抖,溢出他心中的不满与不甘。
是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这么久,却还是没有把陈学轼扳倒吧!
时少桓心中冷笑,他倒是要看看,刘平是不是沉得住气。从他之前的态度和动作不难看出,他不仅仅是想要陈学轼的命,还要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皇帝继续问道,“陈将军家中还有何人?”
“正房陈王氏和两房小妾,没有别人了。”回答的那人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泛上一阵哀伤,声音里又染上了哽咽。
“没有男丁了吗?”皇上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另一人接话道,“陈将军似乎提起过他有个远房的侄子,家在炎州。”他似乎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推了推身边的那人,声音不禁高了两个度,“你还记得吗?当时陈将军还说他是领兵之才,想要带他上战场磨砺几年!”
另一人也恍然大悟道,“对!陈将军确实说过!不过……那孩子现在才刚束发……”这人显然不会看眼色,明明旁边那人不断给他暗示,但他并没有看懂。
所幸皇上并不在意,他吩咐道,“由国葬之礼为陈将军下葬,务要仔细操办。好好安置陈将军遗孀,赏金千两。此外,速去炎州召来陈将军的侄子,继承将军之位。”
此言一出,殿中议论四起。尽管陈学轼平日里不好朝事,少有得罪之人,但如此厚赏,于情于理,恐怕确实有些过了。将军之位并非世袭,就算是陈学轼的亲儿子,也不一定能肩负这个沉甸甸的职分,更何况,是他一个远房的侄子。更何况,那位少年年纪轻轻,连战场都未曾上过。
更何况前不久的北荒之战,皇上还对陈学轼颇有微词。
虽然皇帝没有把和出征大军失联、怀疑陈学轼谋反的事情告诉众臣,但在这殿里站着的个个都是人精,极好察言观色之事,怎会看不出当时皇帝对陈学轼的不满。
今日,皇上着实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