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办事员与科员
办事员与科员
——尽管都是具体做事的，但街道的叫办事员，机关的才称乎为科员。
为避免在商贸城的尴尬，王勇想着尽快转行或者换地方经营。他的打算刚一流露，就被提交到家庭商讨议程上。
王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大事小事都在饭后坐在一起研究解决。王勇没出生前，王勇的爸妈就有这个习惯。也是从那时起王勇的妈妈渐渐地树立起了“家长地位”，把家庭大事的决策权收归已有。而王勇的爸爸渐渐丧失话语权，仅省下建议权和发言权。
从王勇记事起，就常常经历父母在客厅的沙发上“锵锵”的场景，往往是当妈的抱起儿子站起来要走时，当爸的赶紧放弃坚持，背叛自己的原则，及时表示服从一家之长决定后，家庭会议才圆满结束。
王勇大点的时，类似场景出现时当妈的就牵着他走，再大点当妈的就会征求他的意见，让儿子选择站在父母两方的那一边。不过，在当妈的权势及威逼利诱下，但凡家庭议事，往往当儿子的会在最后时刻立场反转投靠当妈的。
最后的结局往往是当爸的无奈地站起来，不是到楼下溜达就是进卫生间。
王勇在父母的不断建议和动员下，最终放弃要在没考上公务员前自己创业养活自己的想法。决定专心攻考，这期间什么创业和挣钱还有徐等等诸多事物统统让路。
决定了就去实施，王勇的摊位出兑一事，提到了日程上，他在手传广告上打了广告，又在电台发了消息。
王勇的摊位销售好，没有什么积压货，他也不图出兑挣差价，因此少了许多的压力和讨价还价。两天过后，就有人来洽谈，并当即成交。不一会儿盘点完毕，一手交钱一手交接，临走王勇还特意告诉下家自己的进货渠道。然后，慢慢地下楼，又走出了还有十几天就满三年的创业之地。
王勇没有见到徐，知道他要走了几个邻近商户都过来送别。唯独不见她。
从王勇决定到离开一共不到一个星期时间。这期间他一次也没主动找过徐。中午在一起吃面有过，但多说有两回。
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这期间没事时基本不过来，尽管她跟前没有一个顾客。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结局似乎已经摆在面前。
王勇望了望身后的商贸城，这座本市最有名的综合商贸城还是跟昨天一样，一点没变。只是昨天的人与今天有所不同。
……
王勇如愿考取了本市民政局复转安置办科员岗位。兴奋之余他提前来到了市民政局大楼前，先仰头看，又四下瞧，好半天才转身离开。一想到自己将成为这里的正式成员，心里的涌动可想而知。
当第一个月的工资打入王勇的个人银行户头，短信提示入账金额时，尽管已知和有所心理准备，他还是小小地惊喜了那么一下。这第一个月的工资就赶上他当小商贩光景好的时候的月收入，重要的是这收入来得轻松和安逸。这个月他一共上了二十一天班，休了四个大礼拜。并且每天早八点才出门，晚五点就出了单位大门，中午还有两个小时的休息。午饭还有四菜一汤的工作餐。而不是从前小商贩每天的十个小时，一周七天，天天要营业，天天中午吃炒面。
最为关键的就是一个是轻轻松松，一个是付出多、操心的事情多。
——差距。
第一个月的工资到手后，王勇请父母吃了顿正宗韩国烤肉。他记得还是一年前，当爸的无意中提到过家跟前新开了一家韩国餐厅。尽管这句无意中的一句话已经事隔一年，王勇仍记得。
步入这个体制，就要融入这个行列。渐渐地王勇也学会了早上到岗后，先烧上一壶开水，然后泡茶。然后坐下来慢慢品。再开始接下来的其他事情，有工作干工作，暂时无事可做就继续喝茶，看看一清早送来的报纸。
说到喝茶，王勇还真是经历了一个从纯解渴到休闲到品茶的过程。他刚开始是喝茉莉花茶，因为在家里当爸的常喝，淡淡的花香喝起了很有回味，也很解渴。不几天他就尝了科室同事的茶，并且知道了同事这个茶的称呼——“铁观音”，喝起来味道的确不一样，直观来讲应该不在一个等级上。
同事听了王勇对茶评论完全是个门外汉在说话后，没接话只是笑了笑。随后他在大包装盒里拿出两行递过来，请王勇留着喝。并请王勇不必客气。
正常的大礼拜又一次到来。
在盼望的时候，渐渐地王勇习惯了每到周五就心发散的状态。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早早做好了准备，什么也不做也不想做，单等下午下班时刻到来，而这个机关似乎就早形成这种风气，就是每周五的下午规定的学习时间，楼里却几乎见不到人，没人过问工作人员都到哪里去了，领导似乎也默认这种状态，楼里所有人似乎达成了共识。
很长时间没上街了，当商贩时天天要必经的场面如今却成了难得。星期六的晌午，王勇走在熟悉的商业街上，确有触景生情的感慨。
走进商贸城，一切如故和亲切感油然而生。控制不住脚步，王勇很快来到了二楼曾经的经营铺位跟前。
老王夫妻俩的生意依旧不温不火，却不见徐。她的铺位被布遮盖着。
老王似在无意又似在刻意，“不去看看徐？她可一直念叨你来着。不过听说她妈病了。”
王勇始终在兴奋之中，他跟老王说他一会儿去医院看看，见见老熟人徐看看她生病的母亲。
聊了五六分钟，王勇感觉到了不自在，热情和客气当中总有那么一种应付的味道。自己仿佛似在逢场作戏。
不是身份变化但也说不准是什么原因，总之就是聊不到一块的感觉。
于是他借故下了商贸城二楼，然后不再溜达直接走出了行业街。
他想去看看徐，走了几步又掉头回来。他想不出见了徐的面该说什么和不说什么。
干脆回家算了。
……
星期一的早上，尽管茶也喝了报纸也看了，但就是提不起精神来。望着窗外，想不起来接下来要做什么。
街道的李姐过来递材料。王勇接待也少了以往的热情劲。李姐就说小老弟有心思了还是遇到难处了？
王勇就笑，不过让外人李姐看来就是苦笑。
还说没事？这满脸写着呢。有事跟姐说，姐姐我帮你分析分析。
——跟女朋友闹矛盾了？
“找个女朋友吧。”末了李姐撂下了这句话。
中午，科长走进来交待。“从今天起，下边街道递上来的材料一律不接收，由区民政局接收按程序上报。跟办事员讲清楚。再发个通知。”
——办事员？
科长是不是称呼错了？王勇心里想却没敢出声。当面纠正就是没把科长放在眼里，科里人还有其他人，科长再挂不住脸过后还指定给自己穿小鞋。
科长出去了。她吩咐下发的这个《通知》当然由新人来起草。新人当然就是王勇。
很快撰好的通知送到了科长桌前，科长仔细看着。王勇站在科长桌前，等着她审阅。
科长很有女人味，成熟女性的磁性溢露，外加职业养成，让她更具吸引异性目光的能力。
很快科长在打印的通知上改写结束，递给了面前的属下王勇。
“去挂网吧。写得不错。就是一点，办事员不能写成科员。进机关这么长时间了，不该出现这样低水平的问题。”
——常识都不知道。王勇默默地走出科长办公室。
被科长点评为“低水平”错误，王勇进门前的理直气壮此时早已经飞到了千里之外。
重新回到办公桌前的王勇努力振作精神，熟练地操作着办公电脑，几分钟该发的《通知》挂好。而就在此时，电话响起，是街道的李姐找他。
李姐真把为王勇介绍女友的事情当回事来办，托了朋友又发动周围熟人，四下张罗。众人拾柴火焰高，蚂蚁多了撼大树。人多就是好办事，没两天手里就有了五位人选，经过再次筛选，两位后选人成功晋级。
李姐在电话沟通后，于下午来到了市民政局找王勇。
为了将找对象一事尽可能缩小知情范围，王勇领着李姐来到了嗅议室，这间平时少用一年也用不上三两回的会议室很符合王勇保密性要求。
李姐睁大眼睛瞧着嗅议室里的摆设，如同中央电视台播出的国家领导人接见外宾诚，一圈大沙发摆在偌大的整张绣花地毯上，仿水晶的大吊灯，四角摆着巴西木、夏威夷椰子。两面墙壁上的多扇窗被长长的落地窗纱所遮挡。屋内的一切就显得更加神秘和不可窥视。
尽管久未使用，但会议室的一切摆设却干净到一尘不染。
李姐小心翼翼地半坐在宽大而厚实的大沙发上，“这是真皮的吧？不像是仿皮。”
“纯牛皮。一对一万。”
李姐再次睁大眼睛。不由得环顾着这一圈的沙发。眼睛盯着款式完全一样的单人沙发，那姿势就是在数着数量。心里还计算着，少说有二十五六个，一对一万，十二三万。李姐的眼睛睁的更大了。
“李姐没来过？”
“我一个小办事员，那能有机会来这种地方？”李姐十分不好意思。
“您第一次看，习惯了就不这样了，普普通通。改天我带您参观参观我们大楼。还有其他会议室不过没啥瞧头，阅览室、健身房倒是值得一去。”
“还是算了，眼不看嘴不馋。这种高大尚的地方不是我这种小人物想去就去的。还是说正事吧。”
李姐所说的正事就是为王勇牵线搭桥当红娘一事。
她带来了两张照片，分别介绍着。
王勇瞧着两张照片上的女孩，看了几眼后让他产生了距离，没眼缘。长相是一回事，没眼缘又是一回事。
经历过萌动，也成熟和有经验些，王勇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随便选了一位。“这位吧。看样子能合得来。”
李姐乐了，自己的一番心意没白费。
“这姑娘好，你可选对了，我也倾向你找她。父母又是医生，她又是幼儿园老师，将来生个孩子，带孩子，瞧个病什么的就是一条龙服务，多好。”
王勇再次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