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不凡关系

如今她只觉得好笑,她看到惊澜负了伤,心痛得不能自已,甚至还傻傻地说,等他们活着回去,她一定好好给他上药。

给他上个屁的药,不如把他杀了!

她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忽然发现一切都变了。也怪她自己,是她自己井底之蛙,才让惊澜的温情蒙蔽了她的双眼。她在想,要是自己好好地听娘亲的话,多去和几个男人相亲,多结识几个男人,也不会沦落到这么惨的地步。

被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亲手送进了地狱。

她是娘亲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要是先去了阴间黄泉,谁来给娘亲送终?

这个男人一声令下,她又被大夫从地狱救了回来,她在想,也许是上天有眼,给了惊澜一丝人性,让她还能继续活着!

又也许是他觉得让她生而往死,死而复生很有趣,很好玩。

所以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一切的一切,只是出于她好玩。

她很好玩是吗?也许是吧,是她性格使然。可是惊澜到底有什么资格因为她好玩,就把她当成他的玩物?人命关天,他甚至拿她的性命开玩笑。别人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她的命难道只是他寻找乐趣的途径?他是皇帝吗?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这样草菅人命吧!

既然有了继续活着的机会,她再也不想任人摆布!她不仅要让自己活得开心,她还要让惊澜活得不开心。

方清浅痛定思痛,下定决心。

可是,心为什么会揪着疼呢?是不是谁趁着她昏迷不醒,拿了一把刀在她心口搅来搅去?

一定是她太紧张了。报复人这种事,她只对那些无恶不作的恶霸使过。而惊澜,曾经是她为之动心的人……

忽然有个念头打醒了方清浅。他难道就不是恶霸吗?他对你的伤害还不够大吗?他分明是一个披着君子皮的恶霸!要不是他,你就不会身中四箭,性命堪忧!娘亲辛辛苦苦拉扯你那么大,就是让他一念之差送你去死的?

脑子里越来越混乱,这些嘈杂之声越来越大……

一口腥甜从心口涌出,直逼喉间。

眼前的光亮越来越大……

“醒了!方姑娘醒了!”

易临突然的喊声让正在缠斗的两人戛然而止,他们唯恐落后,飞也一般地扑到方清浅床边。

方清浅竟然是吐了一口乌血才能醒来!她震惊地看着自己跟前的一团血渍,甚至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抬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惊澜的好友,易临。

易临看到自己醒了,激动得兴奋不已,仿佛等她醒来等了好久好久。

方清浅也不禁怔了怔,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然后就是两阵风,忽然间就停在自己面前。

一个是略生胡茬,脸色苍白,双眼却很热切的惊澜。

一个是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子,神色是她看不清的复杂。他还带着他的那只雪狐。她记得,雪狐的名字叫天歌。

“不是,你们都这么盯着我干嘛?”方清浅一阵无语,正要掀开被子,却被惊澜一把按住。

“干嘛啊你?”她十分没好气地说道。此人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她心中那个虽然流氓,却偏爱着她的好男人?

方清浅不打算搭理此人胡闹的行为,正要拍开他的手,他的手却先松开自己。紧接着,便是满眼的黑暗,带着一阵阵衣袍卷起的风,混乱过后,她的身上赫然多了李惊澜的袍子。

被子在衣服里面轻轻滑落,方清浅顿时就感受到黑袍上不属于他的温度,然后明白了什么。

心里一惊,连忙拉紧了他的袍子。袍子上还有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我……我昏迷多久了?”

李惊澜紧紧地锁着方清浅,似乎生怕他一个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他不想别人跟方清浅有任何交谈,于是抢先答道:“一个晚上。”

方清浅更加惊讶,“我就昏迷了一个晚上?”

她的声音有些大,甚至比惊澜的更有力。她的声音为什么那么强硬?惊澜的声音为什么会那么虚弱?看上去,他的脸色也并不好。

虽然她没有镜子让她看到自己的脸色,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虚弱的迹象!她甚至刚才就想直接跳下床,幸好惊澜拦住了她,不然,她可真是要一丝不挂地站在三个男人面前了!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可不想做出这种下流之事!

停停停,想远了。不过她为什么没有一点属于病人的病态?思及此处,她暗自掐着手指,发现自己力气大得和平时并无二致,甚至把自己的肉掐得痛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更是大胆了些,宽大的袍子下,一只手反手摸上自己的后背,那里平滑,光洁,没有一点凹凸的伤痕。

什么都没有?!

“我难道是做了一场梦吗?”她下意识地看着惊澜,难道那天活生生的刺杀,只是出于一场梦?

在场的人都默不吭声。

不,她看到了惊澜肩上的伤!褪去黑袍的惊澜身着白色亵衣,肩膀上早就被鲜血染红。

“惊澜,你背过身去。”她破天荒地对着惊澜下了命令,而惊澜也出乎意料地顺从,她话音一落,他便转过了身,背后一道赫然的刀口,带着长长的血迹,印在亵衣上,血淋淋地映入她的眼帘。

方清浅声音难免染上一丝颤抖,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甩了甩头,惨笑着喃喃:“不是,不是……谁能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

公子玄衣闻言,居然心虚地对李惊澜投去一道商量的目光。

昨夜她身体的异态,纵使是一代神医易临,或是见过大世面的李惊澜,都很难相信那是他们亲眼所见的。如果贸然告诉了清浅,一定会将她逼疯!

“昨晚河灯节上发生了一场刺杀,刺客是冲着我来的,你因我而被牵连。所幸他们的目标是我,救兵也到得及时,你没有受伤,但当时场面激烈,刀剑无眼,你受到了惊吓,晕厥过去。是我让易临把你带到此处休息安顿的,这里安全,那些刺客断然找不到这里来。”他说得平淡无比,似乎只是在陈述昨晚发生过的一件事。

方清浅将信将疑,一双清亮的眼睛在三个男人身上转来转去,惊澜定定地看着她,而易临左顾右盼,那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则是垂着眉,看不清脸上的神情。男人的身侧还有一只雪狐,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惊澜说的是真的吗?他这番话说得实在是太顺畅了,似乎被他在心中演练编排过许多次,可是她又揪不出什么异常来。

那她昨晚那真真切切的意识呢?难道也是假的?

不可能,她记得那清晰的痛感,痛处不仅仅在伤口处,而是在她的体内游走蔓延。分明是毒!只有毒会让伤口的痛蔓延!毒的蔓延带来的阵痛,她一定是亲身经历过的,否则怎会那样深刻,难忘。

可是她的背后为什么没有伤呢?平滑无比,根本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

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什么!她还活着吗?她一定是活着的!身体的温度,周遭人的生机都告诉她,她活着,这一切不是梦。

可是到底是谁在骗她?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感觉,还是惊澜?

如今,睁开眼是让她觉得虚幻的真实世界,闭上眼是让她觉得真实的虚幻梦境。

红衣女子,王后,燃烧着熊熊旺火的火盆,装满了毒虫尸体的毒盆,哭哭啼啼的婴儿……

那个逼真得不能更逼真的梦境,似乎植根在她脑海里,和她的血肉化为一体。

她从未见过其中的任何人,更遑论看见过梦中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巧合,才能让她把那个陌生的梦做得那般清明逼真,连每个人的五官,动作,都一一在梦中活灵活现。

是不是她体内的毒,让她的脑子出现了幻想?

如果她没有中毒,她断然不可能做出那样的梦。

一定是毒!一定是毒!她中过毒!昨晚的事情也一定都是真正发生的!

可是毒又是怎么进入她的身体的呢?经口入,还是经那四箭?

混乱了混乱了……

正值此时,头顶一道温润醇厚的声音传来,“清浅,你身体刚刚恢复元气,就不要想太多了,好好休息。”

惊澜说得对,她或许需要静一静。

她沉下心来,终于再次有了勇气看向屋中的所有人。

一身玄色衣裳的公子眉目上染了些风尘仆仆,方清浅的视线甫一和他碰上,他慌张地别开眼,甚至吐出一句问话:“方姑娘,你和这位公子可有婚约在身?”

方清浅脑子里如同被一道惊雷劈过,短短的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上没有衣裳,她不知道这位公子带着天歌在这里呆了多久。

她不知道这位公子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来这里又有何用意,更不知道他为何会问她是否和惊澜有婚约在身。

她还是个清白的黄花大闺女,却在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醒来之时,面前竟有三个男人。

要不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被侮辱,她早就去跳护城河以证清白了。

如果她说自己和惊澜毫无关系,那她又和这里的谁有关系呢?想想都觉得可怕。

如果她说自己和惊澜确实有婚约在身,那她就是惊澜的未婚妻,易临作为惊澜的好友,有足够的理由救治她。至于这位公子何故出现,就要问他自己了。

方清浅下意识地偷看了一眼惊澜,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我确实和他有婚约在身。”

方清浅一字一句地道。

公子玄衣当即垂了眼眸,唇上飘漾着一抹略抱有歉意的笑:“是在下冒昧了。烈王会那般拼了命地救你护你,一定是出于不凡的关系。”

烈王?

东华大名鼎鼎却神秘深藏的烈王?

他是在说惊澜吗?

这东华的国姓为李,怪不得惊澜此前告诉她,他不姓沈,难道他姓李?

方清浅探视的目光让李惊澜一下子慌了神。好在她似乎并没有在意公子玄衣话中的破绽,只是稍微看了自己一眼,便与公子玄衣聊着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天歌来寻它喜欢的味道了?”方清浅看似无意,咯咯地笑了起来。

公子玄衣讷讷地点头,“是啊。是它带着我寻到你的。”

天歌一蹦一跳,很是活泼。

方清浅忽然觉得自己演不下去了,她急切需要休息。

不是出自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理上的重重疑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有点累了,我想睡一觉。”方清浅兀自说着,拉了被子躺下,立即闭上了眼。

公子玄衣却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问:“方姑娘你很累吗?如果你信得过在下,不如让在下带着你出去转转吧。天歌和我走过很多地方,也见识过许多仙山阔水,天地之大,一定有能让方姑娘身心放松的地方。”

方清浅朝着墙翻了个身,对他的话丝毫没有兴趣,嘟囔了一句:“我想睡觉。”

李惊澜冷着声音,对着公子玄衣下了逐客令:“我的未婚妻说她想睡觉,你听见了吧。公子通宵未睡,想必很累。可这竹屋着实太小,再多容不下一人一狐,你还是自回自家,好好休息。”

易临也帮衬着一句:“方姑娘元气刚回,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公子,你还是回去吧。”

公子玄衣狠狠地看了两人一眼,他纵有万般不情愿,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他该走了,醉柳一定很担忧他们,而他也有一些疑惑需要同醉柳商量。

但他记得,李惊澜说过的话。竹屋的大门,随时为他敞开。

他还会再回来的。

公子玄衣的脚步渐渐消失,易临长长吁了一口气。

没想到,那背对着易临的女人对他也毫不客气:“易临,你也走。”

易临反射性地看了李惊澜一眼,李惊澜脸上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他用眼神告诉自己,出去吧。

易临刚拉好竹屋的门,转身时,他骤然大惊:这女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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