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她的怀疑

“闻名中原倒不至于,只是小有名气罢了。不过玄衣公子听过我的名讳,这让我很是惊讶。”易临客套了两句,想以此缓和现场的气氛,更是希望能争取时间。他知道方清浅对李惊澜来说是多么重要,而他也知道眼前一身玄衣的公子一意要带走方清浅。此事若任何一方都不愿意退让,那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而时间在此刻就显得格外重要。

公子玄衣天生儒雅,也更爱亲近一些文人雅士。这个名扬四海的神医一袭白衣飘飘,谈吐谦和有礼,倒是非常符合公子玄衣心中对文人雅士的定义。比起他旁边那个死撑嘴硬的黑袍男子,这易临着实顺眼许多。

“多谢易临神医给方姑娘解毒。实不相瞒,方姑娘是我的亲妹妹,对于如何让她元气恢复,我们家有祖传的方法,或许比易临神医的方法更奏效。如果神医也担心她的安危,就让我带走她。”公子玄衣瞥了李惊澜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看着易临,他更愿意和易临说话。

易临不禁上前一步,“玄衣公子可是不信任在下的医术?”

玄衣神色紧了紧,半晌,提唇一笑,“本公子知道易神医医人不看权贵,也不收诊金,但却是随缘而医,脾气古怪难以捉摸。如今神医尚愿意给我妹妹诊病,而以后万一我妹妹哪里招惹了神医,神医一变脸,我妹妹的性命岂不是危在旦夕了?所以,我还是把妹妹带走更好。”

易临立即接话,“在下愿意发誓,一定全力救治好你的妹妹,直到她完全康复!”

公子玄衣不为所动,脚步更靠近竹屋,看样子,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走他的!

“我不信你一个外人,会比我更担忧我妹妹。据我所知,你和她并没有什么交集,更遑论欠下她的人情。你全力救她,为的是什么?她是死是活于你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如果你觉得本公子是不信你的医术,那你大可放心,本公子要带走她,绝不是出于此意。”说着,公子玄衣神色一凛,“我非常担心她的安危,所以要带走她。既然你们说她已经脱险,为何还要多加阻拦?本公子怀疑你们所言是真是假!”

一直没有吭声的李惊澜轻轻一咳,本就紧张对峙的玄衣和易临纷纷被他的声音惊动,将目光投到他的身上。他气色虚弱,看样子刚才的几百招下来,对他来说绝非儿戏。

李惊澜抬起头,眸光深深,定定地看着公子玄衣:“既然玄衣公子只是担心她的安危,又何必执意要带走她?在这里,有最好的大夫,有最珍稀的药材,住处虽是小了点,却也五脏俱全。若玄衣公子不嫌麻烦,大可每日来竹屋探望她,看看她是否一切都好,竹屋的大门,随时为玄衣公子敞开。”

雪狐一下子蹦到李惊澜的跟前,露出尖牙,发出尖锐的声音,想以此恐吓李惊澜。

但李惊澜似乎并没有因雪狐的恐吓而动一下神情。雪狐为此很苦恼。

这烈王三寸不烂之舌不容小觑,他几句话险些都要将自己说动摇了。幸好公子玄衣深切地知道自己此行所为何,更是心下盘旋着一个几近到临的日期。“既然你已经查到我是乌骨族人,你也该知道我们乌骨族有秘术,秘术能让她尽快恢复元气。她是我的妹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为她好。你们百般阻拦,本公子不得不怀疑你们的居心何在。”

李惊澜冷冷一笑,“你怀疑本王的居心?本王还没怀疑你的身份呢。她可认得你这个哥哥?本王记得她与你初见之时,本王陪伴在侧,而她,分明并不认识玄衣公子。如今为了带走她,你自称是她的哥哥,又推拒易临神医为她医治,你的动机又是出自什么?”

李惊澜睨着公子玄衣,顿了顿,云淡风轻地添了一句:“若我说,我是她的未婚夫呢?”

公子玄衣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惊天霹雳来描述。他哑然,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一个音节。王后不可能没有告诫过翠柳,不能让任何男子与神女有肌肤之亲!更不能让神女与人订婚!

因为,神女的真命天子,只可以是他公子玄衣!

连易临都惊了,为了留下方清浅,李惊澜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他此前怎么不知道李惊澜脸皮能这么厚啊!

晨曦微光破了云,洒在公子玄衣苍白的脸上。

李惊澜在公子玄衣和易临的木讷中转身慢慢走回竹屋,他的脚步有些轻,甚至有些椅,看得出来,他压抑隐忍了很久,毕竟他的伤也不轻!

空气中飘来他淡淡的一句话:“进来看看她吧,有个惑,也许需要你来解。”

天歌在公子玄衣周身上蹦下跳,总算是唤回来他的魂。公子玄衣深深吸了一口气,提步急急跟了上去。

解什么惑?

竹屋里浓烈的药味飘进公子玄衣的鼻间,他隐隐感到一种不安。身侧的雪狐突然跳到公子玄衣的肩上,警惕地环视四周,生怕这竹屋里有什么机关,会把它射成一只刺猬。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方清浅一张安静的天颜。她的面色不同于第一次他见到她时的苍白,似乎多了些血色,公子玄衣无暇思忖这是什么情况,视线下移,便看到了一滩棕色的血迹。

彼时天已经大亮,还有清晨的阳光,透射进来,将竹屋照得通明。易临步了进来,拉紧竹屋的门,对着公子玄衣道:“方姑娘身中四箭,箭上淬了一味叫‘无颜’的毒,敲是我此前研究过解药的一味。因此方姑娘身中的毒还未蔓延开时,我就将毒性去除了。但她中箭太多,导致元气大损……”

易临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公子玄衣沉沉问:“她的伤在何处?”

公子玄衣显然不相信在场的所有人,若神女元气大伤,此刻又为何会面色红润?他探过她的鼻息,也是平稳而有力,丝毫不像中过四箭的伤者。

“在背上。但是伤口已经完全看不到了。”许久,易临才回答他。“伤势本很严重,却突然间随着一股异常的现象消失了,好像她从未受过伤一样。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公子玄衣拉开方清浅的被褥,李惊澜当即眼里冒火。

方清浅的玉背,岂是他能随随便便就看的?易临要替方清浅医治,不得不看到她背上的伤势,见到了她的身体,他忍了。而这个不速之客的公子玄衣,有什么资格看方清浅的玉背?

很快,一双手毫不留情地拉过方清浅的被子,那时,公子玄衣还沉在自己翻江倒海的心绪里。

李惊澜冷得不近人情的声音从公子玄衣头顶上传来,“大致的情况神医已经讲予你听。如果你还想要听什么细节的话,本王来一一告诉你。”

雪狐两只前脚搭爬在方清浅的床沿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直盯着床上昏迷着的女子。不一会儿,雪狐凑到公子玄衣跟前,似乎和公子玄衣说了些什么。

公子玄衣回过神来,轻声问:“她身体的异象可否描述一下?”

李惊澜忘不了那一幕,颠覆他平生认知的一幕。他亲眼所见她的皮肤突然间变得几近透明,连纤细的骨架都一览无余。肌肤之下有无数道血线,如同有了灵识的游虫,在体内有目的地游走。它们从身体的四面八方汇集到她的四处伤口,与伤口周围的黑色线条交斗,相互斗争,相互吞噬,最终,黑线完全被血线所取代。与此同时,她背上的伤口消失不见,宛如从未受过伤一样。

那些血线似乎是取得了胜利,它们继续向着方清浅的心口游走,直至完全消失。

她白得异常的肌肤,也在此后归于正常。

李惊澜事无巨细都交代了一遍,甚至低低下了个论断:“当时那种情况下,本王敢肯定,她体内的血线有着自己的灵识,而不受清浅的意念控制。”

他死死地盯着公子玄衣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一双如鹰的眼睛似是能直勾勾地摄入人的灵魂,即使公子玄衣听后一言不发,他也敢断定,公子玄衣一定知道清浅身体的异象是出自何故。

此前他仅仅是怀疑方清浅为乌骨族人,如今看来,他可以肯定方清浅确实是乌骨族人了。

他犹记得方清浅与公子玄衣的初见,那只雪狐的反应太过激烈,似乎认定方清浅是它一直在寻找的人。那时,李惊澜尚不知公子玄衣是乌骨族。

如今他查清了公子玄衣的身份,带着方清浅在这与世隔绝的一片天地里医治,却又被公子玄衣找到,不知他们动用了什么方法,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寻到这里。

若公子玄衣和方清浅没什么身世上的关联,他又何必煞费苦心,寻到此处,并且一意要带走她?

或许真是应了易临所说的,清浅不仅是乌骨族人,更是乌骨族里身份特殊的一位。

李惊澜眸色沉了沉,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们乌骨族人都有自我治愈的特异能力?”

公子玄衣神色微变,他很快又提起笑意,“烈王在说什么,本公子听不明白。”

这一招看来是有用的!激他!

“看来你们乌骨族里,只有神女的身体才具有自我治愈的能力了。”李惊澜沉吟。

果不其然,公子玄衣脸色大变,倏地一声站了起身,即刻与李惊澜打斗起来。

易临觉得十分头疼,扶额低喝:“你们要打就出去打!别伤着我的病人!”

李惊澜步步后撤,公子玄衣寸步不让,更加紧逼,两人谁也没有搭理易临的怒吼,只是打斗的地场渐渐地往角落移着。

“你接近神女到底是什么目的!我还当天下没有人能查出神女的身份,原来世上根本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公子玄衣咬牙切齿,两人臂膀相抗之时,他狠狠吐出这句话。

李惊澜负伤在身,只能防御而无法进攻,很快,就被公子玄衣逼至墙角。竹屋的结构多是以竹子而造,在他们的激烈打斗下,整个竹屋都随着摇椅晃。

“若我说,本王的目的便是保护她,你肯定是不信的。”李惊澜倒也不恼,声音云淡风轻。

“你看上去就是狼子野心之人,接近神女的目的肯定不纯!”

李惊澜又接下一招,喘了口粗气,神色间满是无奈,“既然你不信,那本王也没有办法。”

李惊澜没有错过公子玄衣话语中的粗心,莫非只有狼子野心之人才会刻意接近清浅?接近清浅,就能成就那些狼子野心之人的鸿图霸业?

他还记得易临说过的龙骨曲……

李惊澜心头窜进一丝凉意。

他仇家无数,想要他性命之人大有人在。那些人,大多是官家权贵,要么是巴结他不成而结下仇怨,要么是心术不正被李惊澜制裁,他们之中,狼子野心的人数不胜数。

若是被这些人知道乌骨族神女的异能,不知会不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

为今之计,只有他变得更强大,强大到无人能敌,才能真正保护好她。

梦境中的方清浅总算要走出那片漫无边际的沙漠,她花了好久好久,费了好多好多的气力,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脚下踩着的地面,总算不是疏松细软的。放眼望去,总算不是一片黄沙的荒芜。

甚至有声音传来。她仔细听了听……惊澜?

一想到这个名字,方清浅心里就窜进了满满的怒火。

她有趣,他要陪她玩个尽兴,所以他不惜搭进她的性命,只为了他玩的开心?

惊澜一定不知道,她昏厥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她还存有清醒的意识。

她知道是谁带走了她。那个男人的声音,她一直记得,她敢断定,就是与惊澜初遇时,那个误打误撞让她成功脱身的男人。

易临!

他不是惊澜的玉哨可以召唤的人。而他为什么能第一时间赶到,并且救下自己?

很简单,因为惊澜早就知道当晚会有一场刺杀发生。

而她,就成了牺牲品。

让他获得乐趣的牺牲品。

她险些丢了性命,却又被惊澜和易临捡了回来。或许,只是为了让她活命,好参与下一次更刺激的意外。

她甚至要怀疑,当晚的刺杀,就是惊澜一手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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