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沉默不语
眨眨眼睛,又说:“我就一志愿者而己。你们提的要求,我看应该找,”她不敢讲下去了。
事情是明摆着的。
吉老师嘴快!
胖老太太嘴也快可脑更灵,加上一个离退的范处助阵,大家全把我当作上级领导了。我当然明白她们的意思,可这关我什么事?我当时都差点儿砸在里面了呢?
而且。
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啊。
到时,老太太老头子们往我身上一推,我负得起这个责吗?她只好求救般的望着桐大叔。桐纠不笨,立即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说真的。
他瞧不起范处和胖老伴儿。
平时怎么怎么的咸淡酸辣,就不说啦,仅限手指头吧,擦破点皮儿算个什么?中午的红药一擦,现在早没什么了。更主要的是,老俩口的退休费加起,足足比我老俩口多三分之二。
单就这一点。
也足够了吧。
如果还扭着什么“钱不钱的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个说法。”就更是无聊扯淡了。试问,这世道上钱和说法,谁重要?当然是钱啊!你老俩口平时不常这样叹息:“儿有孙有不如自有,孙亲儿亲不如钱亲?”
现在在你们眼里最重要的,倒不重要了?
拉倒吧,为人咋能这样?
可是,吉老师一附合,跟着一表演,桐纠就发现自己给逼到了绝路上。范处和胖老伴儿不重要,对我来说,吉老师才是问题的核心。
不附合。
后果很严重!
可附合呢?见本是挺开朗果断的桐大叔,躲避着自己的眼光而犹豫不决,红枣明白了,桐大叔是指望不上了,我不能给桐科添麻烦啊。
于是。
红枣只好点点头。
“这样吧,我可以帮你们问问,好吗?”说完,又急切接上一句:“不过,有没有结果,我没把握。再提醒大爷大妈一遍,我不是,”吉老师笑眯眯制止了她:“行了,我们都听清楚了。可见天下有真理,大路不平旁人闯嘛。”
拉拉那二老俩口。
“我们先谢谢红枣姑娘,麻烦啦。”
于是,二老太一老头,一起对红枣合掌致谢……红枣离开后,筒子楼便沸腾了。屈指一算,在今上午省省省的意外事件中,受到惊愕吓的筒子楼老太太和老头儿共有43人,全楼52户基本一家一人。
可受了轻伤或轻轻伤的,却只有不到三十人。
桐纠也猜到了。
红枣在三楼说话时,几乎全楼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基本上是一字不漏的全听到了。现在,大家都挤到了三楼,过道楼道都站满了人,七嘴八舌,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争个不停。
三楼对门的防盗门都打开了。
桐纠和吉老师站在自家门口,笑嘻嘻的看着听着。
范处和胖老伴儿呢,也笑眯眯的站在自家大门外,乐呵呵的听着看着。特别是范处,看来,有好多年没有这种众星捧月簇拥的感觉了,挺胸昂首,眼睛发亮,左手端在自己腰间,右手倒背在后,颇有当年处座风采……
听着大家的议论。
二老太都没搭话,桐纠心里却乐开了花。
原来,虽然现在这物质世道,金钱至上,人欲横流,可这筒子楼住的,毕竟基本上都是传经送道解惑大半辈子的退休老师,那道德底线和价值观,还是正能量的居多。
因此。
不出意外。
大部份人除了纷纷指责超市管理落后,对消费者没有责任心,应该呼吁媒体和相关管理部门,予以批评揭露,督促其限期整秘改,对所谓索赔一事儿,均持反对态度。
九楼。
一个花白头发的女老校长。
苦口婆心地劝着主张索赔的人们:“人家超市也不容易,出了这么多的事儿,损失该有多大啊?人心都是肉长的,老板也是人啊!我看,还是给予批评教育,督促限期改正好。再说,你们那擦破点皮,挤掉了几根头发和碰痛了肩膀,又有什么啊?同志们,我们不能借此敲诈,让上级领导和政府为难啊!”
13楼。
那个因病割除了一个肾的的老教导主任,也语重心长的叫道。
“大家听我说呵,听我说说。作为教师,我们的养老金也算高的了,如果老俩口都是退休老师,加起来也可以出万啦。想想寻常百姓,还有那些下岗和到处打工的人吧。同志们,知足了!知足啦!知足者常乐嘛!绝对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儿,就给社会添麻烦,惹事端,制造矛盾,激化矛盾……”
反对的人们。
都爱听不听的。
一面叽叽喳喳,津津有味,一面讨厌地瞪着批评一方。结果,全楼自动变成了二个阵营……原是抱着看热闹的桐纠,看看不对,便把老太太硬拉回了屋里。
防盗门一关上。
吉老师便冲着老头儿骂。
“捉鬼放鬼都是你,你不让那个红枣来家,就没有这事儿。现在怎么办?”听得出,吉老师有些后悔了。毕竟嗑嗑绊绊了大半辈子子,桐纠也算了解自己的老伴儿。
老太太脾气虽然急切点。
可品行道德价值观等,都挺好挺正的。
最初受了胖老太太的影响,有点小失态,也可以理解。毕竟目前家里的经济情况不好,主要是自己的收入顶不起来,作为家庭主妇,考虑的方方面面,比我这个除了吃饭百事不管的宅老头儿,自然多得多和深得多。
现在呢。
房价高,生活高,处处都需要钱。
老伴儿不时有那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毕竟省省省出事儿在先,让老太太受了很大的惊吓嘛!“可我,也没主动叫她来咱家哇?”桐纠委屈地摊开双手,嚷嚷着:“你是看到的,人家的确是有事儿求上门来。明天要接团,又没货,像她闺密爸妈那种小客栈,接个团也不容易,更何况人家是拿线买,我也不至于拒人千里吧?”
老头儿说得有理儿。
老太太有些哽住了。
可不行,如果这样就老头儿翻了身,那以后还有得他折腾的了。吉老师一挺身,咣咣咣的拍响了桌子:“你以为我没看到,你和那个红枣姑娘眉来眼去的?退一步说,即便是那姑娘自己找上门来的,可你激动得得搔首弄姿,又是坐着,又是站起,还把一张废报纸捋平理顺,倒拿在手里装模作样的看着,又是为了什么?”
桐纠眨眨眼睛。
想起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只好争辩道“我没拿倒,我注意了的,是正的。只不过的确是过了期的。可谁规定了,过期的报纸就不能看啦?”“我规定的,咋啦?“
老太太高兴了。
暗想,瞧你那小样儿,也不过如此,一激就上火,瞧我怎么收拾你。
“你个宅老爷儿们,在家不泡茶喝,从来都是一件露腚的大红裤衩,一件露膀显腚的白背心,”再重重一拍桌子:“啊哈哈,我是说你老人家怎么雅起来啦?原来,是要在年轻姑娘面前,顾及自我形象啊?快快从实招来,你和那个红枣姑娘是如何认识的?有没有一腿儿?”
桐纠生气了。
就斜视着她。
“糊涂!你是那么想的,我就是那做的?唯心主义嘛!我说吉老师,到此为至吧。对门是一个极爱占小便宜的家庭老太太,一个退而不休,整天胡思乱想的前处座。我们再不高大上,也不至于和这样的老俩口同流合污吧?”
老太太楞楞。
不开腔了。
“己所不予,勿施于人!你本是本着左邻右舍团结和睦的良好愿望,可给大家这么一起哄,你倒成了勒索政府的带头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枪打出头鸟语。这些道理,你不懂吗?”
老太太又吓一大跳。
更是不言语了。
吉老太太的可爱之处,在于糊涂得快,清醒得也快。现在一醒悟,就忙着去开门。桐纠几步抢上前,一把拉住她开门的手:“又发神经了,你知道别是人是怎么想的?”
老太太眼一瞪。
高兴地顶上了。
“我当然知道,胖老太太是好人,就是那处座阴损,唆使着她出面要赔偿的。”桐纠不信,整个身子靠在防盗门上,像尊门神:“处痤一个月退休金过万,你说,我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处座再不济,也是组织上培养教育了几十年的人,何来这么小气糊涂?我看算了,你也不要去找人家,平时该怎么往来的,还是怎么往来。就是这事儿不要跟着闹腾就是了。”
桐纠当然没料到。
对面防盗门里,胖老太太也正双手叉腰,对着老头儿气极败坏的骂着。
“我就说呢,你怎么突然变得有主见了,原来是受了对门那个小科长的鼓惑。什么可赔可不赔的?一定要省省省赔。就是筒子楼受伤的人都不赞成,我也要坚持。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凡事得有个说法。知道不,凡事得有个说法。要不,非被别人欺侮得连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了。哎哎我就奇怪了,你一个堂堂处级,干吗非得听一个小科长的蝮?这不合常理儿啊……”
再说那阵线分明的二大派。
本是相互吵吵闹闹,不可开交。
可是听得有人在笑:“算罗算罗,人家二个门都关了,还吵个什么吵?拉倒了吧。”大家定眼一瞧,可不,始作俑者都各自进屋,紧巴巴关上了防盗门,一时竟然都住了嘴。
这人呢。
真是怪!
就是有着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从众效应。带头领头者一消失,就感到茫然无措,没了主心骨,慢慢也就土崩瓦解,各自散去。所以也才有了“射人射马,擒贼擒王。”等古训。
不大一会儿。
满楼义正辞严和义愤填膺的老太太老头儿,就冰雪消融般散了个干干净净。
其实,那胖老太太不是被处座老伴像对门吉老师一样,被小科长硬拉回去的,而是当她笑吟吟的靠着自家门枋,听着二大阵营你来我往时,忽然发现对门老俩口不见了,防盗门也紧紧关上了,这一惊一气非同小可。
胖老太姓任。
直到最后退休的那一天,都有着个令人生畏的官衔:某市某区计生委主任。
在还不曾走远的那些“一票否决”岁月里,胖老太可比自己的处座威风凛凛,法力无边,是个每年都要上主席台发言获奖,送了无数个小冤魂上西天,被广大育龄妇女和丈夫公开暗地里,饱含血泪诅咒为“不得好死”的“杀人犯”和“刽子手”。
公平的说。
胖老太太也是因为工作不得己而为之。
在那个年代,谁不昧着良心干事办事,谁就得第n个倒下。这本无可非议,也可以理解谅解的。问题是,因其工作性质带来的人格和心理上的变异,却会伴随其漫长一生,令人不觉自丑,深受其害,反倒固持以此为习为荣。
因此。
前计生委女主任暗骂一声“软骨头”,衣袖一挽,就要过去将老俩口重新轰出来。
恰在此时,她肚子咕嘟咕噜一响,吓得胖老太没有继续向前,而是转身往自家厕所跑去。一直想效仿对门芳邻小科长的英勇,将老伴儿硬拉回屋里又没有勇气的前处座,趁机紧巴巴地关上了防盗门……
这边儿。
桐纠和老伴儿吵着闹着,忽然瞪大了眼睛,一屁股跌坐在了沙发上。
吉老师瞧科在眼,暗笑一声,也不管老头儿吃不吃饭,自个儿进了厨房,碗筷盘碟齐响,津津有味的独自吃起来。你道为何?原来正为自己拉回了老伴儿而高兴的桐纠,突然听到厨房里的洗衣机,发出了哗哗的洗衣声,下意识举手往自己胸前一碰,呆住了。
这之前的他。
偶然在小阳台上驻足远眺,正好看到拎着个大方便的红枣姑娘,姗姗而来。
高兴之下,连忙跑回卧室换衣穿裤,完全忘记了换下的背心内层小口袋里,还有那张由自己痛苦换来的5万元兑奖券。想来,这也是桐科由于自己的过于聪明能干而带来的后果。
年轻时的业务科长常出差。
为了慎之又慎,万无一失。
就让夫人在自己背心的内层,用同色绸布缝上一个小口袋,便于装钞票,票证存折或介绍信什么什么的。但凡50后60后都知道,这种秘密贴身衣兜的妙用和保险系数。
因此。
在那段岁月。
但凡50后60后的男人女人,基本上人人的内衣或者内裤夹层,都缝着这么个可爱的带着小暗扣的小口袋。众人皆醉他独醒的桐科。却从来不走寻常路,把这小口袋儿缝在了自己的背心内层。
的确。
有点别具一格。
饶是江湖高手黑道老贼也决想不到,一件窄肩坦膀腋毛毕露,满是臭汗味儿的背心后面,居然会缝着个同色收藏袋?照例,这宝贝应该缝在内衣或内裤夹层的。
因此。
那多年间的桐科,走东闯西,上北下南。
却从没丢失过一分一毫,一证一票,暗自赢得了老伴儿的喝彩。因为他当时的反其道而行之,身为小语教师的老伴儿坚决反对。可铁的事实,却证明了她是错的。
岁月悠悠。
白云苍狗。
随着时代的变迁,背心后面的小口袋却依然存在。虽然现在的信用卡和手机,早就替代了过去的累赘与不便,可对渐渐变老变孤独的男人们来说,这二种神器,一样是问题。
前者。
最好是收藏在老太太翻不到的地方。
后者呢,最好是揣在自己腰上,免得一不小心就放失了手,心急如焚和骂骂咧咧的东翻西找,惹得同样状态中的老太太,唠唠叨叨地念个不停。
桐纠是这样想的。
也这样做的。
但是,现在却因此出大事儿啦。没说的,老太太洗衣服时把自己那搭在床头上的背心,也随便一起抓起扔进了洗衣机。而老伴儿在洗衣服时基本上都缺脑子,无论她自己或是老头儿的衣裤,基本上都以一个小语教师的果断,从不搜翻衣兜什么的,直接就扔进了洗衣机。
为此,在漫长的日子里。
这也成了二人吵吵闹闹的原因之一。
此时,厚迭迭的5万块人民币,红彤彤的500张百元大钞,正随着洗衣粉和洗衣机滚筒,哗哗哗地附水东流……桐纠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却不敢出声。
要是,这事儿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
她就可能拎起小包出走。
当然,她娘家早无人了,连门槛儿都不知道烂在了哪儿。还有呢,老太太出走也走不了多久和多远,一般就住在附近小旅馆,住个个多星期七八天,就自己重新拎着小包,沉默不语的回来了。
紧接着。
就是基本上长达一月或数月的冷战。
整个出走过程并不复杂,结局也不暴力血腥,就是让可怜的老头儿昼夜不安,食之无味,更何况没得食。总之,活生生的5万元就这么没啦,也就意味着皇城根儿下儿子首付的一平方米,没啦!未来孙子上幼儿园的赞助款,没啦9有本可以出资装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