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人间炼狱
那么我们这位被夸上天的叶芃去了哪了呢?
其实也没去哪,就在大佛寺的茅厕里,大佛寺作为一个香火鼎盛的寺庙,每天香客众多,茅厕里的味道肯定好不到哪去。
叶芃鼻子下绑着块布,偏她的鼻子又比常人灵敏,这股难闻的味道在她闻来简直以十倍的杀伤力扩展。
悠悠看着她家宗主这造型,很想笑,但没敢,皇帝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这段时间盯她家宗主盯得紧,辰王府到处都是皇帝的眼线,就算出门,也有暗卫跟着,虽然她们清楚的很,但只能短时间内只能随着他们去,故而两人会面才需要借助尿遁。
“秦琴托属下向宗主致谢,谢宗主为她报了杀姐之仇。”
“过程可顺利?”
“属下按宗主吩咐,通知了卫陵神医,卫冉以为秦琴是他爹卫神医的救命恩人,对于卫神医救人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且还主动帮我们收拾了残局,以死囚代替秦琴,造成失火被烧死的假象,章延龄和徐子聪已死,没有再去关注一个区区婢女的死活,宗主请放心。”
叶芃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卫冉身为刑部尚书,常年与案件打交道,有超于常人的敏锐力,唯有不会对他的亲生父亲设防,嘱吩卫陵小心点,别露了行迹。”
“是,属下明白。”
“秦琴现在如何?”
“属下已安排她出京,并给了她一笔钱,足够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她已决定远离江湖朝堂,找个地方隐居下来。”
这大概是所有暗卫毕生想要得到,却无法得到的生活,秦琴也算是幸运的吧,借此机会既报了仇,又可以脱离暗卫的身份,得到自由身产。
秦琴本有个姐姐,叫秦画,二人幼年失怙,被徐子聪收养,妹妹由于骨骼精奇,适合习武,便当了尚书府的暗卫,姐姐柔弱,当了一个普通的婢女,徐子聪以为她们年纪小,记不得事,可秦琴偏偏记忆力惊人,她一直记得自己有个姐姐,多方寻找,终于在尚书府找到了人,却不敢相认,只是默默地关注着。
谁知,一日章延龄来府,看中了秦画,将人给强暴了,秦画不堪入辱,投井自尽,徐子聪却帮着章延龄掩饰罪状,连个全尸都不给姐姐留,她心中恨极了,可她只是区区一个暗卫,面对着两个朝中重臣她又能做什么了。
这时,有个神秘人找到了她,为她设下这样的计谋,先挑拨徐子聪与章延龄的关系,令徐子聪觉得章延龄会威胁到他,再想办法让徐子聪注意到她,派她去杀人,最后故意被擒于太子的人的手中,徐子聪与太子一派是政敌,一旦有机会扳倒徐子聪,太子一派一定会不留余地弄死徐子聪的,如此她便可一箭双雕,将两个仇人一起杀死。
她不知神秘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挑起燕王与太子之间的争斗,但她只是一个小人物,朝堂上的斗争与她无关,她只想为姐报仇。
“能远离这种杀人舔血的日子也是好事,”叶芃叹道,突然话锋一转道,“边疆那边可有传来消息?”
“宋国把前宋王之死算在大秦头上,群情激愤,势如破竹,攻占了边城的几座县城,但止步于函谷关,大秦守将陈玄策闭城不出,宋国始终攻占不下来,这里两军的军事对阵情况。”悠悠递出了一纸书信。
叶芃看了一遍,面带疑色:“这行军格风,布阵谋略……瞧着有些眼熟?”
叶芃想了一下,却始终想不出来,便不再纠结,道:“虽说大秦主力主要在防备北狄,如今只是还没腾出手来收拾宋国,但宋国能攻打到函谷关,也已经超于我的预料,这宋翊恒莫不是身后有高人相助,可有探听到宋翊恒营中有何特殊人物出现?”
“我们的人打听到宋王营中确实出现了一位‘军师’,据说宋王对他非常礼遇,只是那军师深居简出,不轻易示人,我们的人还没办法渗入到核心阶层。”
叶芃心中微叹,到底还是手中力量不够啊。
“苏浔这么多年来穷兵黩武,国库几乎全用来养兵,这支虎狼之师确实难以对付,宋国怕是早晚撑不住,压根就没有相抗衡的实力。”
叶芃脑海里浮现各国地形图,魏、辰、宋三国位于大秦的东部至东北一境,宋国最北,辰国居中,魏国居下。
宋国土地狭小,多高山峻岭,易守难攻。
辰国地势偏高,与大秦相邻处有一天然险峰,便是那居墉关,另外辰国背靠东海,于辰国来可外通经济,大兴船业,这也是为什么辰国如此繁荣强盛的原因,但这片海对大秦却是十分不利,若想背后袭击,只有两条路,一是借道宋国或魏国,二是绕过这片汪洋大海,无论哪一条路都不容易,这就是当初大秦一统天下时没能将辰国真正收服的原因。
叶芃沉吟道:“辰国是大秦的心腹大患,实力尚在,不需担心,宋国却危险至极,唯有三国联合,甚至一统,楚元廷方才有实力与大秦一争天下,宋国绝不能败。”
只要大秦一日不败,苏浔便一日是天子,真龙之气护体,她永远动不得苏浔,报不了仇,就算有一日苏浔,他的真龙之气也只会顺理成章转到下一任君王他的儿子身上,在炼狱中的将士们何时才能真正解脱,转世为人?
所以,大秦必须灭,苏浔必须死!
“但请宗主吩咐。”
“你先退下。”她还需要再仔细想一想。
“是。”
叶芃出了茅厕,一名侍卫匆匆而来,对着她看了半晌,粗声粗气地问道:“你可是叫叶芃?”
“是如何?”
“公主有请,速与我来。”
是哪位公主找她?苏琬?不是,苏琬不会用这种方式请她,叶芃心中疑惑,便跟着侍卫走。
来到亭子,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位众星捧月的公主,世家公子们几乎都围在她身边,各种小意讨好,而元贞神态高傲,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抬头却看到了亭外的叶芃。
元贞心神大震,惊得将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这张脸,太像了,几乎与她父皇寝殿中挂着的画像一般无二,曾经她一直以为那张画像里面的人是她自己,后来才慢慢意识到她错了,她父皇看她的时候,目光总是迷离悠远,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比她还像画中人,只是五官不如画中人那般精致。
她终于明白父皇为什么会对眼前这个人格外另眼相看,也终于明白父皇为什么对她的态度变了,因为他找到了更加相像的替代品。
不,不行,这个人不能存活在这个世上,‘他’若存在在这个世上,那么她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如果她不能皇帝独宠的那一个人,权势地位就会消失,别人就不会敬她畏她。
绝不可以!
元贞看向叶芃的眼瞬间充满怨毒。
叶芃看到元贞的脸时,也微微震惊了,苏浔居然生了一个与她如此相像的女儿,天天看着这张脸,他就不会做恶梦么?众人在二人的脸间来回相望,二人没站一处还没发现,这站在一块感觉就出来了,他们诡异地发现,二人几乎有着一模一样的侧脸,五官也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个有着姑娘的娇媚,一个有男子的英气,旁人不知,定会以为他们是同出一胎的双生子。
“你就是叶芃?”元贞从亭子里走出来,眼神轻蔑地从叶芃身上滑过,一个男子竟以‘色’侍人,当真叫人看不起。
“是,不知公主找在下有何要事?”叶芃身姿如竹节挺拔,风度翩然。
“大胆,你一介平民见到本宫竟不下跪行礼?”元贞嫉言厉色,恨不得上前去撕裂她那张脸皮。
叶芃凉凉地看她一眼,气度从容,不急不躁,道:“连陛下都特许我不必行礼,我竟不知原来大秦体制是以公主为尊,若是你们大秦公主比皇帝还大,那我行礼又何妨呢。”
说罢,撩下衣摆作势要跪,这时慌的反而是元贞,她急喝道:“慢着……”
她阻止了叶芃的动作,现场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若叫叶芃这一跪,她大逆不道的罪名就坐实了,她有的是办法收拾这个贱人,不必平白担这个罪名。
叶芃压根就没想跪,元贞一开口,她立马站直起来,气得元贞火冒三丈,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挑战过她的尊严,特别眼前这个人只是一个卑贱的平民。
气氛有些僵凝,众人心中疑惑不已,这两人一个深居宫中,一个远在辰国,应当是没有过接触才是,怎么就干起来了呢。
打圆场小能手安乐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他扯起一抹僵硬的笑,道:“公主,我们打算行酒令,你要不要一起来?”内心强烈的呼喊,您老人家还是快走吧快走吧。
其他世家公子怎么想的,他不知道,反正就他个人来说,他一点不想这个祸头子留下,金枝玉叶,打不得骂不得,还得看她脸色,小心翼翼伺候着,多累啊,谁爱干谁干去。
可惜元贞一点没感受到安乐侯内心的小宇宙,反道:“每次都是行酒令,无聊死了,你们就不能想点得趣的?”
“公主想玩什么,我们自当奉陪。”郑旭凑上去,恬着笑道。
元贞略略思索了下,道:“前些日子,番邦上贡了一只獒犬,据说通体雪白,凶猛异常,本宫还没有去看过,各位可有兴趣陪本宫去瞧上一瞧。”
众人自然连连称是。
元贞却将目标看向叶芃,带着施舍般地语气道:“你也同来吧,料想你一介平民,也未见过此等世面,呵,父皇总没有说,许你可违逆本宫旨意吧?”
叶芃脸色不变,微勾着唇,淡然得仿佛没有察觉出元贞的挑衅,道:“自然没有。”畏缩避让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众人转道往珍兽园而去。
萧寅从后面拉住叶芃的袖子,问道:“你得罪过公主?”
“没有。”
“没有?没有她怎么一来就针对你?你跟我说实话。”
叶芃摊手,“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针对我,可能是嫉妒我的美貌吧?”
萧寅轻轻地敲她的头,气道:“能不能正经点?”
“我很正经。”其实她说的是实话,元贞这么针对她,绝对是因为她这张脸。
萧寅气结,恨不得敲醒她,人家分明是来找事,能不能不要这么无所谡。
他忧心道:“我看这公主是来者不善,我看你要不要趁机溜走,我掩护你。”
“别傻了,她今日是专门来找事的,避得了一次,避不了第二次,且看看她要做什么。”
萧寅拉住她的手,“你放心,你是我的人,我一定护着你。”
叶芃嘴角微微扬起,又很快收了回来,“谁要你护着,你先护着点自己吧。”
叶芃越过萧寅,快走了几步,脸上又扬起一抹笑,傻小子,自己都这么倒霉了,还想着护别人。
再说楚元廷那边,他匆匆离开不仅是因为看不惯那些纨绔子弟,更因为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
他走到后山的一个角落,拨开了密集高大的树藤,果然见一女子躲在里面,她衣衫半露,手臂汩汩地冒出血,上面插着一枝箭羽,血顺着她的手臂滴落到地上,已经地上聚起一小滩血迹,而她正咬着牙给自己上金创药,萧元廷认得那个瓶子,还是他给的呢。
女子警惕心很强,几乎在楚元廷拨开树枝的一刹那,一把剑就朝楚元廷的手削了过去,亏得楚元廷早有准备,闪躲及时,但还是免不了被划破了衣裳。
楚元廷瞧瞧自己的破袖子,心里瑟瑟发凉,差一点,就差一点他这条手臂就没了。
女子惨白着一张脸,看见是楚元廷,眼神连丝毫波澜也全无,仿佛眼前之人不是活生生的生命,而只是与周边花草无任何不同的死物,冬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但她还是像被冰霜层层包裹起来,冰冷得叫人难以接近。
“你又杀人了?”楚元廷在她身边蹲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女子收回了剑,衣裳却也没拢起,仿佛完全不知男女之防,堂而皇之地将身体裸露着,将楚元廷当作不存在般,继续给自己上药。
楚元廷看到她的手臂伤口处已经发肿,道:“你手臂上的箭必须得拔了,否则你会血流而亡。”
女子上药的手顿了一下,下一秒直接将另一只手伸向箭矢,楚元廷还没来得反应,她已经迅速将箭头拔出,血溅向旁边的树木,血流如注,她对自己当真狠心至极,下手快准狠,全程竟是连坑都不坑一声。
楚元廷急忙撕下自己衣服的一角,捂住她的伤口,又急又怒道:“你怎对你自己下手竟也这般狠心,你就不痛吗?”
女子没有回应他。
楚元廷也习惯了,又扯自己的衣摆,将她的伤口整个包起来,弄好之后,他才恍然想到女子此时衣不蔽体,他此举实在是冒犯,见她受伤,他竟会急得连礼教也不顾了,真是枉读圣贤书。
楚元廷耳根子泛着红,眼神瞟向地面上,目不斜视地帮她将衣服收拢起,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那惊鸿一瞥的一抹白。
女子眨了一下眼睛,不明白他为何平白耳朵变得这样红。
帮她拢好了衣服,楚元廷与她一同席地而坐,看她如雪的侧脸,他从来没见过哪个人的肤色如她一样白,白得近乎透明那种。
“你一定要杀人么,没办法脱离组织么?”楚元廷叹道,卿本红颜,奈何为贼,这个年纪的姑娘本该在父母膝下承欢撒娇,千娇万宠,而不该一身冰霜,只知杀人。
他记得他的表姐妹们平时磕破点皮,都哭得跟死了人一样,她同样是人,哪里不会痛,她却连喊都没喊上一句,可见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痛到麻木了。
他看到她满身的伤,刀伤剑伤,以及纵横交错的鞭伤,像是被人打出来一样,有些甚至还是新伤,女子最好颜色,她身上却连块好皮都没有,叫人看着为之触目恸心。
女子垂下眼眸,抿紧着唇。
“杀人到底是犯了杀孽,即便非杀不可,能少杀一人便一人吧,你以后再受伤,要是实在没地方躲,就来魏王府吧,像这些地方无遮无挡,一旦被发现,就会被人瓮中捉鳖,魏王府你识的路的。”
“对了,怎么说我们都有同枕之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总觉得我们以后一定会多多见面,总不能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楚元廷知道她不会回应,自顾自地说道:“不然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叫……”
“弃儿。”猝不及防的,女子开口了。
“弃儿?怎么会有人起名叫弃儿,不吉利,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莫离,不离不弃,你可喜欢?”
女子没有回应他,起身,离开。
楚元廷看她离去的身影,思绪万千,理智告诉他,他不该与这女子接触太深,她是一个杀手,双手沾满血腥,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可是行动总是会先于他的理智,觉察到她可能受伤,在没有任何想法的情况下,他人就已经站在了这里。
她是被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却也是一个可怜人,他始终相信在她内心深处还是有善良的一面。
其实那日刺杀并非他们第一次相见,早在之前,他离开魏国到辰国时便偶遇到莫离,在一片树林里,有一伙强盗意图强暴一名农家姑娘,他本欲出手,但莫离出手比他快,她出手虽狠辣,却是为了救人,一个会路见不平,仗义相助的人又怎么会是坏人?
说到底是身不由已。
楚元廷轻叹,转身回去找萧寅。
但当他回亭子时,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萧寅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珍兽园,这是皇家的园子,非深受皇帝宠信的贵族不得进入,里面圈养着无数奇珍异兽,皇帝好武,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以至于整个社会风气崇尚武道,贵族圈养的珍兽基本上也全是凶猛类的动物。
贵族们喜欢斗兽,几乎家家都有圈养凶兽,并且热衷于相互攀比,互斗,皇帝甚至在珍兽圆建了一个观兽场,场下是一个可容纳千人的圆状形平地,圆圈外围筑起高高的墙,十分光滑,任那些珍兽再如何凶残也爬不上来伤人,墙的外围还站着许多侍卫,以防凶兽不受控制,暴起伤人时,用弓箭将其射死,珍兽毕竟不通人性,观兽的皆是贵族,哪个的命都很贵重。
墙的上面便是观兽台,上面摆上桌椅,备好美食美酒,那血淋淋的画面会叫他们有更食欲进食,特别是还会有人喜欢喝刚被斗死的凶兽的血,觉得那才是最鲜美无比的。
“每次都是这些畜生互斗,着实没意思,今日我们来点新花样。”元贞眼睛里闪烁着兴奋,附耳在看守斗兽场的行官说了两句。
行官领命令而去。
这可勾起众人的好奇了。
安乐侯问道:“公主打算怎么玩?”
元贞不回答,反而颇有兴味地看了叶芃一眼。
萧寅从她这一眼感受到了一股凉凉的不怀好意,挺身挡在了叶芃面前,将她密密实实地掩在身后。
元贞觉得可笑,冷冷一笑,一个废物还想着护着别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一声震天动地狮吼,侍卫将困在铁笼子里狮子推了出来,里头的狮子体型非常雄壮,它的头宽大而浑圆,微眯着眼里射出犀利的光芒,它从笼子里被放了出来,一声长吼,引起四面回响。
再来的是一只黑熊,体型不比雄狮小上半分,黑熊脾气暴躁易怒,双掌力气极大,速度也快,杀伤力半分不比雄狮小。
侍卫又推过来一个铁笼子,是一只花豹,豹的性情异常凶猛,犬齿大而锋利,裂齿也特别发达,这有利于它们擒获和撕扯猎物。
最后被推上来的是一只东北虎,它的毛色艳丽,呈淡黄色,犬齿十分粗大,呈圆锥状,
它的身体厚实,巨大的四肢推动向前,它还有尖硬的锯牙钩爪,虎生性多疑而凶猛,动作敏捷。
总而言之,这四只凶兽没一只好惹的,是整座珍兽园最凶残的存在,一般斗兽都会选择势均力敌的对手,这样会更具有观赏性,但通常来说,大家会选择两只,一对一搏斗,一下子上四只倒是少见。
“这四只凶兽可是我父皇的珍藏,今日便让你们开开眼界。”元贞语言中无不得意。
“托公主鸿福,我等才有幸见此奇观。”众人附和道。
元贞更是得意道:“这四只畜生已经被饿了三天三夜,现在一定是饿极了,大家斗兽看多了,可有见过斗人的?”
“斗人?”纨绔们面面相觑。
元贞神秘一笑,只见她拍拍手掌,下面突然多了许多人,他们皆体格健壮,却身着褴褛,头发披散着,面黄饥瘦的。
“这群本是要发配到边疆的奴隶,却胆敢作乱逃离,今日便拿他们来为凶兽们开胃,”元贞站墙沿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们:“如果你们有谁能坚持一个时辰,本宫便作主还他自由之身。”
元贞一声令下,四个笼子同时被打开,四只猛兽饿得冒着绿光,同时赴向了人群中,奴隶们张皇失措地逃跑,但四面都是凶残的野兽,任他们速度再快也比不过这些豹子老虎,猛兽医一个跃起,将他们扑倒在地,血盆大口一张就是人的半个脑袋。
斗兽场瞬间充满着浓重的血腥味,这血腥味仿佛更刺激了猛兽们的野性,兴奋地将人撕碎,啃咬,不到一刻,遍地皆是残肢断骸,奴隶有的跑到墙角下,拼了命地往想往上爬,但墙面光滑,人根本吸附不上去,奴隶们就像一只只无力的壁虎,爬上去一点,又滑落下来,落入猛兽的口中,一口被吞了进去。
奴隶们又惊又怕,有些吓得尿裤子,瘫倒在地,有些拼命往上爬,将光滑的墙面用指甲生生地扣出一个个的洞,但还是免不了被吞噬的下场,有人爬到一半,发现自己半只手臂被吃了,有人腿被咬断……
场下瞬间成了修罗地狱。
元贞在上面看得哈哈大笑,看着下面的人求救无门,恍如蝼蚁般偷生的样子,让她觉得十分有趣。
纨绔们平时没少戏耍别人,也爱看斗兽,但是野兽搏杀,跟看它们吃人这样两种概念好吗,如此的血淋淋,跟他们同样生命的人在下面被咬得支离破碎,看得他们心下戚戚,有的胆子小点的,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看。
这群奴隶甚至还有孩子,大的有十岁出头,小的甚至不足五六岁,他们在对这个世界还不是很了解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迫先知道了世界的残酷,因为他们的父母是奴隶,所以他们一出生就是奴隶,一出生就低人一等。
叶芃拳头慢慢握起,她潜伏于京,不可锋芒太露,这些人与她无半分关系,她为什么要为了他们暴露自己?
大秦建国仍沿袭前朝制度,大量蓄养奴隶,奴隶地位卑贱,干着全国最苦最累的活,人身遭到严格的管制,平日将他们圈养在牢笼,任意耍弄,奴隶就是贵族们的私有财产,生死全在主人,杀奴隶不算犯法,每天死上百个奴隶是常有的事。
大秦蓄奴制一日不废,这样的事就永远无法断绝,奴隶永远生活在这种水深火热,生命毫无保障的境地中。
叶芃闭上眼睛,耳边传来下面的人疯狂的哀嚎声,求救声,她想,当年的关宁军被困于落凤谷时,是不是也如同下面的人一样,渴望着有人能来拉他们一把,救一救他们,他们一定在想,她为什么不出现,他们的主帅是不是离弃了他们?
如果当时有人愿意去拉他们一把,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了?
叶芃猛然睁开眼睛,目中闪着一抹狠光。
这时场下已如同人间炼狱,血洒满了一地,他们看到一个约莫五岁的孝被落在了最后,而狮子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张开了獠牙,一个青壮男子扑了上来,牢牢地把孝护在身下,狮子张开嘴巴,一口就吞了男子的半边身子。
可是饶是如此,男子仍然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孩子,用剩下的半边身子,密不透风地挡在了孩子身前……
萧寅实在忍不下去,对着元贞低吼道:“他们犯了罪,你按律处置他们便是,何必如此折磨人?”
这位公主比那个郑旭更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多条性命死在她眼前,她却连眼睛眨都不眨,还笑得这么天真开怀,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就有这样蛇蝎的心肠,太可怕了。
“一群卑贱的奴隶,本宫想怎样就怎样,由得你多话吗?怎么?心软啊,想让本宫放了他们也不是不行,只是本宫兴致未减,放了他们,本宫岂不是没得玩了,除非你们有谁愿意跳下去,代替他们,那么本宫就把这群卑贱的奴隶给放了,并赦了他们奴隶之身,就是不知道平侯有没有这种舍己救人的精神?”元贞把玩着自己刚涂完丹蔻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萧寅被她堵得无语,他自己几斤几两,他自己还不清楚吗,跳下去也是纯粹送人头而已。
“公主说话算话。”
萧寅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急忙迅速回身时,只看到叶芃如同一只矫健的鹰一跃跳了下去。
“叶芃……”他伸手想去拉住她,却连她的衣角都够不到边。
元贞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她就是想逼叶芃跳下去,叶芃自己跳下去的,料想就算她父皇知道,也怪罪不到她身上去,其实就算叶芃是个铁血心肠之人,她也有后招,哪怕她亲自动手,今日这个人也必须死在这。
叶芃飞下高墙,于空中发出一道急光,打向狮子的额头,狮子猛然受到撞击,向后退了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