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人纠葛,偷袭一吻

卫景离的马车在夜幕中驶进容王府,早早等候在王府内的下人、婢女们也已点亮庭院灯,提着照明灯守在王府门口迎接归来的队伍。.

一入府内,李锏当先下马,对成队的下人们道:“都散了吧!”

自从王府里出了莲儿这档子事后,卫景离和李锏对于府内用人越发谨慎了。待到全部人散去,李锏才对驾车的久里使了个眼色,命他将车驾入北苑无息阁,而李锏、李葳、持盈和持锐则将自己的马交给了其他率卫,由他们代为牵去马厩。

李锏和除奚茗外的四名贴身率卫护着缓缓而驰的马车进了北苑,勒了马车,放回轫木。

“主上,到了……主上?”见卫景离没有反应,李锏将车帘掀开一角,却只见对方面容阴沉,一脸不悦,不由奇道。

久里、李葳等人听到李锏的惊疑都不禁凑上去想看个究竟,没想到入眼的竟然是——奚茗紧抿双唇,皱着眉头,苍白的小脸上挂着难熬的表情,身子小幅度地抽动着,显然,她禁不住这一路颠簸,就要吐了!

卫景离脸上似是写满了“真拿你没办法”,抱着奚茗在李锏的搀扶下就要挪下车来。谁知,卫景离双脚堪堪落地,奚茗“呴”地一声——吐了。

顿时,四下皆静。

“主上……”李锏满脸同情地看着卫景离,轻声呼道。

卫景离嘴角抽搐几下,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他胸前月牙白的华服上一滩污秽,登时酒味、菜味扑鼻而来,直冲上卫景离的脑门,挑战他的理智——臭丫头,以后再敢碰酒试试!

“呴”一声,奚茗似是回应一般,又在卫景离熨帖的月牙白衣衫上呛了一口。

众人石化。这里面李锏最清楚,卫景离素来好净,衣物、配件向来都要求一尘不染,如今奚茗在他身上大吐特吐,实在是……也难怪卫景离的脸黑了好几层了。

在众人愣神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当口,久里抢步上前,从怀里取出一方帕子,他用指尖轻轻勾起奚茗尖俏的下巴,将她脸上残留的污秽物擦拭干净。

“主上,交给我吧。”久里张开手臂做出要承接的姿势。

“不用。”卫景离语气散淡,完全听不出情绪。他直视着久里,目光中像什么都没有,又仿佛什么都有,他就那么怀抱着奚茗站着,等待久里做出回应。

久里只与卫景离对视了片刻,却最终败下阵来,似有所不甘地微微垂首,眼中暗流涌动,万般沉重地道:“是……”然后侧身,目送着卫景离将奚茗抱进无息阁内。

“砰”一声,卫景离用脚将无息阁前厅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散了吧。”李锏拍了拍久里的肩膀轻声道。

“等一下!”李葳一脸不可思议地冲众人道,“主上他……他怎么将茗儿带进无息阁了?”

“那又何妨?上次茗儿身重竹叶青毒、陷于危机当中,主上不也将茗儿带到无息阁中护其周全了么?”李锏道。

“不一样!”李葳不顾身侧持盈、持锐的拉扯,直言道,“上次茗儿迫于追杀,主上有此举那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今次不同……今次茗儿酒醉,若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

李葳皱着眉头犹疑了半天硬是没敢说出后面的话来,然而众人心中甚是了然。

自从上次奚茗中毒,卫景离对奚茗的感情可算是人尽皆知,如今卫景离虽然被奚茗吐的一身污物面露不悦,却始终没有松开环抱奚茗的手,若是放在平日,恐怕早已蹙眉更衣去了……李葳生性纯良,见奚茗喝得酩酊大醉、全无意识,被身为男子的卫景离带进不准一般人进出的无息阁,究竟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李葳虽然看待事物不像持锐、持盈那般通透,但方才卫景离低头看奚茗时的眼神纵然是傻子也能读出其中的迷离意味,灼灼地像要将人烧死!

“葳儿!你怎可如此胡言?主上胸襟坦荡磊落,岂是那行径卑劣之人?!”李锏大手一挥,对李葳低斥着,话音一落,复又走近李葳,在他身前站定,目光一隼,道,“更何况,主上即便是‘有所为’,你也得记着,他永远都是你的主子!”

此话一出,久里身子明显一僵。

李锏的话既是对李葳所述,亦是对久里的提醒。于久里来说,他又有什么立场来阻止或者指责卫景离的做法呢?他只是一介小小的率卫,职位低微,每天面对的无非是刀枪剑戟,随时有可能在一场厮杀中丧命。他的命早已不在自己手中了。既然连自己的性命都没有能力顾全,他又有什么资格承诺奚茗一个更久远的未来呢?想到这,久里心中一阵寒气,眼眶却热了起来。

“可是,可是……”李葳沮丧地垂着头,烦闷地竟一时语塞了。

“没有‘可是’,守好你的职,做好你的事,去吧,”李锏对李葳说完又转过身走到久里身前,拍着他的肩膀道,“里儿,你也去吧。”

久里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李锏,试图参透那双饱经风浪的眸子里究竟在说什么,然而只是徒劳,那双眸子一片朦胧,除了平静以外再无其他。许是看得太过用力,久里的眼睛越发的红了,眼白上渐渐渗透出血丝,悲哀在眼眶处挣扎许久,却最终泻出了眸子。

他曾以为除了奚茗他什么都没有了,而如今,就连奚茗也不再属于他了。

李锏闭了闭眼,躲过了久里向他投射来的阵阵哀伤,对持锐和持盈使了个眼色,便见持锐强行拖着已然僵硬的久里、持盈拽着一脸烦闷的李葳离开了。

李锏久久地站在无息阁外的园子里,抬首望了望墨色苍穹上的那弯明月。

那天,似乎也是这样一个明月当空的夜晚呢,七年前的那个错,最终在今日演化成了一场盛大的爱恨。

李锏无奈地摇了摇头,夏如旧,月如钩,几年离索,莫,莫,莫。

……

无息阁内。

卫景离将奚茗轻放在内间的雕花大床上,用湿帕子替她再次清理了一下脸蛋上残留的呕吐物,为她掖好被角,做好这一切后才行至外间,随意捡了一件干净的衣衫换上,复又匆匆赶到内间守着奚茗。

卫景离挨着床沿坐在床榻上,支着额头静静地看着奚茗的睡颜。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睡觉的时候喜欢蹭到一个舒适的位置,樱唇微张,偶尔有晶莹的口水流下……

卫景离用帕子为奚茗撷去口水,不由笑了起来。他想起许多年前,应该是母后祭日的那天吧,他从未见识过有一个女孩子可以哭得如此不顾形象的放肆。那天她明明是迷路了,误打误撞地闯进祭堂,却理直气壮地对他打起招呼:“不好意思,迷路……我说,地上凉,你别跪地上啊!”

年少的卫景离虽然眼含热泪,但看到兀自闯入的奚茗后赶忙用袖子抹去了泪水,他得维持他作为皇子无懈可击的形象。

然而那个行为大大咧咧的小女孩似乎并不以为意,看了看祭台上的牌位,又看了看一身素衣跪在堂下的卫景离,表情了然地径自蹲到他身旁,然后拍着他的肩头道:“知道吗,这种时候不能忍,越隐忍就越悲伤。这种时候,不如放声大哭,等你哭累了,倒头睡一觉就到明天了,明天就又是美好的一天。”

然后,那个小女孩静默片刻后竟然开始啜泣起来,不多时便哭得梨花带雨,嘴里喊着“爸爸妈妈”之类的词,将整个祭堂的氛围渲染地尤其伤感。那份伤感感染着卫景离,他最终竟然也禁不住思念如潮,流下了泪,完全忘记了像平常那样将乱入者拖出堂去,或者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为何没有将她早早地踹出去。有些事,始终都说不清。

待到哭累了,那个女孩果然如她所说地,倒在大堂的地上昏睡过去。她在地上蹭了蹭,似乎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嘴角泻下一条透亮的口水……

“明明自己说地上凉的……”卫景离不屑地一撇嘴,嘴上虽然硬得很,却还是解下了身上的披肩盖在小女孩的身上。

小女孩似乎感受到了身上传来的暖意,竟然探脸在狐毛披肩上蹭了蹭,脏脏的小脸成功地为雪白雪白的狐毛染上一层灰黑,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

卫景离扬了扬眉梢,仍旧挂着泪珠的眸子里满是不爽。

那是他第一次和她共处一室;那也是他第一次觉得,身边有人陪,真的是件……令人倍感幸福的事。

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吧,卫景离常常趁着夜阑人静的时候“潜入”奚茗的闺房,站在她的床边,就着月光看着她,看她大喇喇的睡颜,仿佛在那时他能从她的笑意里感受到幸福和满足,能让他忘记烦恼一般。

后来,他发现原来她爱踢被子,夏天的时候踢得尤为激烈,冬天的时候被冻得瑟瑟发抖却死活不肯醒过来。于是,他开始习惯在夜里守着她,反反复复地和她不听话的胳膊腿做斗争,有时一斗就是一整晚,待到日光熹微时,他再匆匆离开。

如今,守着她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卫景离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奚茗红润的唇瓣,想起那日在无息池,他和奚茗间感情的更近一步。如此想来,奚茗应该也是对他有意的吧,不若当日缘何会迎合他?不过,如今呢?杨溢到底告诉了她什么,令她在槐树林会如此漠然?

我说过,不论我做过什么,将做什么,都请你原谅我的,你也答应过要不离不弃的,既然说了为何还要独自离去?我的话,你果然从来都不听呢……卫景离无奈地在奚茗鼻尖上点了点。

奚茗翻了个身,眉头动了动,看表情应该方才乘车的不适已经过去了。

卫景离压低身子,扬起下巴,探唇。

熟睡中的奚茗似乎感受到了一阵阿末香扑面而来,接着便有一股甘甜流转于唇齿之间。奚茗逐渐恢复的潜意识不禁雀跃起来,难得能做个美梦呢!奚茗勾起嘴角,伸手一抱,竟圈住了一个暖暖的物什,摸上去似是绸缎,似露如水,简直舒服极了!

怀里的那个物什似乎僵了一下,继而传来压抑地喘气声,唇齿间的热流似乎也停摆了。

美梦要结束了?

不要啊!奚茗挣扎着让自己恢复意识,想要努力挽回这难得的暖意。她睫毛轻颤,蹙眉,眼睛眯开一条缝,眼缝中露出卫景离的容颜,涨红的脸颊,克制的眉头,以及……那仍旧停留在自己下巴上的唇瓣!

“啊——”奚茗气势恢宏地一声惊叫,震得整个无息阁都恨不得抖三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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