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鬼门
闻洪不答跋野问题，嘴角微笑，忽然将刀往空中抛去，众人无不讶然。
宁雪盈心里正兀自开心，这次因祸得福，不但得了会说话的小泽，还得了这有灵性的宝刀，虽然不晓得能否开封，但一时哪会想到那么远去。咋见闻洪此举吓得脸色苍白，生怕无名刀被摔断，双手掩面不敢观看。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一时鸦雀无声，这短短几息的时间竟变得如此漫长。无名刀发出“嗖、嗖”之声，在空中旋转了几个圈，画着弧线往平台中间落去，只听到“锵”的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宁雪盈从指缝中偷眼望去，见众人都瞪大了双眼，瞧着平台的中间，放开手看去，只见无名刀刀柄下的刀身全没入了石中。
在场月族族人无不惊骇，要知道这洞城中岩石之坚固，比花岗岩还有过之，若不是月族工艺巧妙，也绝然开不出这么大一洞府来。可是无名刀却是轻轻巧巧，仿佛插入的是一张白纸般，没入直到刀柄，并且插入之处的周围岩石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庄悟跨步上前，抓住刀柄往上猛提，想要将刀拔出，无名刀却是纹丝不动，无奈之下求助的望向宁雪盈。
无瑜瑄会意的笑道：“雪盈，还不去把你的刀拔出来。”
宁雪盈哪明白其中微妙，应了一声走将下去，心中不由得担心，庄悟看来那么魁梧都拔不出来，何况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于是抓住刀柄往上轻提了一下，想试试究竟插得有多紧，哪知道无名刀竟应手而起，不发声响的出来了一大截。宁雪盈心中一喜，猛的一发力，手一下举到了头顶，把刀整个拔了出来。谁知道用力过猛，刀刃向她直撞过来，众人大惊失色，此刀插入岩中那么轻松，这一下还不将宁雪盈斩成两半。
无瑜瑄心中一急，想要相救已是不及，刀刃一下打在了宁雪盈脸上。正当大家都感到惨事就要发生之时，只听得宁雪盈“哎呀”一声，抬手摸了摸脑门和鼻子，皱眉叫道：“好疼。”
无瑜瑄见她无事，忙跑过去拉她来看，只见在她小脸从脑门到鼻子间，只是多了条细而浅的红印。一时全场炸开了锅，大家这才深深体会到无名刀灵性之强，竟达到了这绝不伤害主人的地步，不开封已是如此，开了封那还了得！同时也更肯定了宁雪盈才是无名刀的主人。
宁雪盈哪晓得这些人短短时间转了这么多念头，多了这么些感触，先看了下刀身丝毫不损，这才又将刀放入了庄悟手中，道：“老先生看完再还我。”
庄悟接过刀来一怔，忽跪倒于地，泪流满面哭道：“多谢雪盈姑娘解我多年心结，老夫恳请姑娘将刀放于我处数日，我会为此刀配鞘，在几位姑娘离去前定可还予雪盈姑娘。”
闻洪也走将出来施礼道：“雪盈姑娘放心，我会助老庄一起完成此刀鞘，如此宝刀没有好刀鞘怎么成。”
宁雪盈一时想不出得体的话来回答，无瑜瑄解为道：“那就劳烦二位先生了，小女子在此替雪盈妹妹谢过二位。”
二人欢喜回席，庄悟依然捧着无名刀爱不释手，看个不够。
广场之上的月族族民一直在兴致勃勃的观看平台上发生的一切，谁也没想到因为宁雪盈的出现，刀、剑两大铸造宗派千百年的恩怨竟瞬息化解，一时间族民都呼唤着宁雪盈的名字，宁雪盈无形中在他们心里留下了极佳的印象。
古艾看着广场中兴高采烈族民，突发奇想，用两指轻提正在吃东西的小泽耳朵，道：“小白，月族都是兔子变的吗？那他们不是不可以吃兔肉了？”
小泽抬爪打掉她的手，跳到宁雪盈怀里躲了起来，探出头气道：“谁让你叫我小白的。”
古艾不依不饶道：“你自己叫白泽的，亲切点叫当然就是小白了！你还没答我呢。”
宁雪盈摸了摸小泽的背，道：“古古，它的名字叫小泽，不叫小白。”
一旁的无瑜瑄本在和彩月儿说话，听得古艾的问话，无瑜瑄大为尴尬。
彩月儿笑道：“我们不能说是兔子变的，但在数万年前我们的祖先确是兔，我们的祖先修炼成妖后我们便和兔有了很大的差别。我们因为起源于兔，所以当然不吃兔，而且还继承了兔的习性，不好食肉。不过你们若是吃兔肉，我们却也不会介意。”
古艾歪着脑袋不解道：“都是兔啊，我还是搞不懂有什么分别。”
小泽受不了般的叫起来：“笨蛋，兔依本性而生存，而兔妖则有了灵性，学会了思考，创建了自己的文明文化，当然不同。就好像妖族认为女娲并未造人，只是造了万物，而人不过是猴子修炼而成的一般，那你可以说人就是猴子吗？”
古艾冥思半晌，才若有所悟的道：“哦，原来人是猴子变的！那妖族就没猴妖了，因为猴妖就是人。”
大家听了都哄堂大笑起来，小泽气结的把头埋在两爪间，不愿意再说话。
宁雪盈柔声道：“小泽的意思应该是猴修炼成了猴妖，而猴妖又修炼成了人，所以人和猴妖是不一样的，和猴子更是不同。这样说的话，妖族也相信经过修炼有一天他们也可以永远变成人。”
小泽欣慰的点了点头，感慨道：“还是雪盈聪明啊！”
彩月儿接道：“雪盈姑娘说得不错，我们妖族不信女娲造人，而是造万物，就是因为我们相信自己也可以修炼成人，这也是为何我们都要变作人的模样的原因。”
古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小泽顺着宁雪盈的衣服爬上她的肩头，在她肩上坐定，瞟了眼古艾，嘲笑道：“看你那有听没懂的样子。”
接着不待古艾反驳，面向广场的族民喝道：“好了，我曾答应你们的祖先，你们有难我会来助你们，为什么答应这么麻烦的事我已经忘了，现在我说出我所知道的，从此我便不再欠你们什么。”
全痴然安静，只剩下紧张的呼吸声，所有人都明白百年命运是否可以改变，全在于这只遍体鳞伤缠满绷带的圣兽将要说出的话。
小泽一跃而起，往彩月儿桌前地上落去，随着它跳起，身体无风而长，崩断了身上的绷带，不见丝毫伤痕并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晕。当它踏足于地上时，这天地初开便生存于世间的恒古圣兽显出了本来面目，身体高逾三丈，脖子上的白毛密长飘逸，金色的眼眸透发着千古的睿智与沧桑，额上的金色菱斑闪现耀目光彩，配合它身上毛发发出的银白光晕，使得它如此高贵神圣，不怒而威，与身前坡上所刻奇兽一模一样。
宁雪盈三人都为之一震，心生崇敬。而所有月族族民包括彩月儿都情不自禁的跪在了地上，五体投地朝小泽而拜。
小泽的声音变得深沉悦耳，缓慢的道：“前日我离开就是为了查明一切，虽然出了点意外，也正因此遇到了我现在的主人。”
宁雪盈微嗔道：“不是主人，是家人，我们以后是一家人！”
小泽心中一动，转头去望了宁雪盈一眼，神色中流露出一种仿佛久违的温暖。
宁雪盈又道：“大家都起来吧，坐下听小泽慢慢说。”
彩月儿不敢造次，偷觑小泽。
小泽又回过头去面对广场族民，却像知道彩月儿在探询自己的意思般，道：“雪盈的话就是我的话，还不起来。”
彩月儿这才站起来，并招呼族民们重新入座，静候小泽说话。
小泽低头默想，整理思路，片刻后道：“三界分别为天界、凡界、鬼界。天界居住神灵仙佛，凡界则是你们所处的世界，你们可知何为鬼界？”
古艾像是报复适才小泽骂自己有听没懂般，白了它一眼道：“人死后会变成鬼，鬼界当然就是鬼居住的世界了，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小泽道：“不但人死会为鬼，万物死后皆为鬼，人族、妖族、魔族，或是我们兽类，甚至天界众神若是死了，都会为鬼，进入鬼界，等待轮回转生。
可是这世上却有一种鬼，生前有未完成之遗愿，死后眷念尘世，有太多抛不开，放不下，被一念执着绑缚，被称之为缚灵。”
无瑜瑄感慨道：“常听人说凶魂厉鬼，却不知道原来它们有这样一个惹人悲伤的名字。”
小泽微笑道：“此名乃是鬼界所用，凡界也只有可视鬼魂，可闻鬼语，可超度缚灵的鬼语者才这样称呼它们，所以世人不晓得倒也不奇怪。”
无瑜瑄现出茫然之色，觉得有些什么不对，正想如何询问小泽，古艾忽道：“明明常有人说见鬼了什么的，你怎么说只有鬼语者才可视鬼呢？”古艾这一问，正好就是无瑜瑄心中的疑惑。
小泽道：“魂魄本是无形，若非鬼语者般天生异能，常人哪能看到。世人所谓见鬼，无非是心中有鬼，自己吓自己。就算真的闹鬼，不过是因为此鬼怨念太重，鬼力太强，移动些东西，搞些事情吓唬人罢了。”
小泽似乎不想在这问题上太多纠缠，也许是因为不愿太多人知道关于魂灵之事，转了话题道：“不过在久远之前，却出了个缚灵，不知怎么的修炼有成，不但可在人前显形说话，还有了无上的法力。但他显现的身体不过是幻象，看得到摸不着。无人知道他来于何处，出现于何时，只晓得他叫‘鬼圣’。”
“啊！”无瑜瑄惊叹道：“这鬼圣定然是有大智慧，竟然以无形入无形！”
宁雪盈不明道：“无形入无形？很厉害吗？”
无瑜瑄点头道：“凡界万物皆可修炼，正因为他们有身体，身体就像是从凡入神的宝筏，承载修行过程中不可缺少的精、气、神。
也可以说身体就如同炼丹的丹炉，空有灵药而无丹炉，又怎么可以炼出丹药来。修行之士要一直到飞升之时，才能抛弃凡体，从有形入无形。
而鬼魂本身就是虚无缥缈的形态，没有有形的身体，所以鬼魂修行就好像作无米之炊，没有米而造出饭来。”
小泽点头道：“正是。鬼圣修炼而成，但却缺少了有形之体，所以不能入天界，在鬼界中做个鬼仙又不甘心，更不愿入轮回！因此他创建了鬼门，专收缚灵为徒，后来缚灵中更是有了‘入鬼门关不如入鬼门’之说。
鬼门行事诡秘，不可以常理猜度，而且从未见鬼门在凡界有所动作，所以除了鬼语者或许听说过此派，其他人则应该是毫不知晓。”
古艾抿嘴笑道：“你胡说，其他人不知道，那鬼语者从哪听说来的。”
小泽露出个奇怪的表情，冷笑着望向古艾，古艾忽色变，怯道：“他们不会是听鬼说的吧！”
无瑜瑄沉思道：“那是否月族之事，正是和鬼门有关？”
小泽点头道：“我观察过迷失了心智的月族，他们神态怪异，不是失了心智那么简单，而是丢了三魂。据我所知，可以只收去生物三魂，而留下七魄供自己驱使的，只有鬼门缚灵才可做到。”
彩月儿一惊，失声道：“圣兽是说和我兄长勾结的邪魔是鬼门缚灵！”
小泽道：“三魂是生物记忆、情感、心智的根本，而七魄则是生存本能的来源。”
无瑜瑄道：“也就说他们失去了心性，忘却了善的存在，缚灵发出的命令他们不会去怀疑对错，只会不择手段的去完成！”
小泽道：“不错，据说鬼门中有一种炼控魂幡的法门，此幡发动可收去周围一里生物的三魂，失魂月族应该就是被控魂幡收了三魂。”
无瑜瑄轻轻额首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想要解月族之危，就必须除去此鬼，而且为了唤醒失魂月族，还必须毁掉控魂幡。”
小泽道：“这世间只有两种方法可以抵御控魂幡的法力，一是天山派的青冥玄光，青冥玄光来于道家奇书《清灵卷》，可抵挡一切邪力。”
无瑜瑄心中暗捏了一把冷汗，幸好前夜去探查情况，心中有所顾忌，只是暗中观察失魂月族，没有深入月族族宫，不然惊了此鬼，自己当真是危险万分。
想到此紧锁眉头道：“我们根本不会青冥玄光，更不可能打动天山派的人犯险深入妖境，而且是帮助妖族解危。”
小泽道：“另一方法就是月族当年为雪狐族所铸的三神器之一，日华轮！此轮号称天下第一护持之器，其护持之效比青冥玄光更为显着。”
彩月儿面泛难色，悲道：“没有雪狐圣女的召见，我们根本没有资格见到她，更不用说要借助她的神器。”
小泽望向宁雪盈笑道：“就算你见到雪无绪那只老狐狸，她肯帮你，也拿不出日华轮来。”
众妖听得此话，都迷惑的望向小泽，小泽转向古艾道：“古丫头，记得昨夜那群失魂兔妖攻向我和雪盈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古艾道：“当然记得了，二姐身上冒出了金光，那些兔妖刚一碰到金光就全飞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呵呵。”
众妖一惊，齐把目光移向了宁雪盈。
古艾闪过一道念头，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咬了手指四望思索，不经意间瞟到宁雪盈颈上项圈，心头一动，忽然跳起来拍手叫道：“对了！对了！二姐发出金光时，她那银环上的小球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