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反客为主
伊凡十六岁那年第一次执行任务，当时她潜伏进F国国家能源公司，凭借出众的美貌成功吸引董事长注意，董事长有五十来岁，油亮的头皮长着稀松的毛发，经常穿着宽松西装巡视办公区，伊凡的出现让这个循规蹈矩大半生的男人突然有了飞蛾扑火般的冲动，他不顾旁人的流言蜚语和发妻的百般哭骂，对伊凡鞍前马后、大献殷勤，这使得伊凡完成情报窃取任务后心里有了些许愧疚。撤离前的最后一晚伊凡答应了董事长的哀求，陪这个肝肠寸断的男人共进晚餐，一时心软的决定给伊凡带来永不磨灭的阴影，第二天下午伊凡从昏睡中迷迷糊糊地醒来，头疼欲裂的她发现自己被关进一间地下室，*的后背一片火燎燎的刺疼——董事长施展兽行后用烟头在其肩胛处烫下十余处伤疤，美其名曰两人最后的留念。伊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人心叵测，从那以后她将自己保护得死死的，她可以在流泪、脸红、露出迷人笑容的同时保持内心的毫无波澜，多年经验告诉她，除了维西莫神父，其余人的关怀不过是另有所图，只有傻子才会被这些虚情假意所迷惑。
但最近这个月，伊凡首先从睡梦中察觉出自我防御的松动，她多次梦见自己和克里斯有说有笑，然后突然出现一群埃斯科的人疯狂屠杀雇佣军士兵，克里斯在她面前中弹倒下，嘴里吐出鲜血，灰色的眼睛充满震惊与愤怒，埃斯科笑容满面地拥抱伊凡，表扬她立了大功，维西莫神父也在一旁欣慰地鼓掌，伊凡望着克里斯的尸体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萌生出久违的愧疚之情。梦醒时分，伊凡被自己潜意识里的表现所惊吓，她探寻这种细微的心理变化从何开始，为何发生。
埃斯科明目张胆地邀请自己出席联盟会议，这让伊凡更加心神不宁，她并不害怕自己与埃斯科暗中合作的秘密曝光，而是克里斯的反应实在让她难以理解。两人正驱车赶赴埃斯科营地，克里斯对她说：“如果你和沃尔夫想投奔埃斯科的话那就去投奔吧，我不会为难你们，但说句心里话，我更希望你们投奔瓦格纳，跟埃斯科这样的人做事只会把自己搭进去，你俩还那么年轻，挣钱的机会以后有的是，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
伊凡听到这席话后久久无法回应，克里斯的语气像极了维西莫神父规劝她的时候，两人的神色都平静而严肃，耐心地向她分析利害关系，只不过维西莫神父会尊重伊凡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无论他个人喜恶如何，难道克里斯也如此？伊凡于是好奇地试探道：“如果我们决意跟随埃斯科呢？”
车速明显变慢，克里斯忧心忡忡地抿紧嘴唇，最后遗憾地耸肩，“那你们多小心，以后雇佣军与埃斯科的摩擦会越来越多，希望不会殃及无辜......如果你们需要帮助，还是可以联系我，我能帮的一定帮。”
伊凡震惊得说不出话，她还能怎么解释克里斯的动机？为了给自己树立光辉形象？为了在最后时刻拉拢人心？她发现自己第一次无法摸清一个人的意图，过去那些人不管有多么老奸巨猾，在她眼里心思都是透明的，而克里斯不过比她年长一岁，她却自始至终都对这人捉摸不透。
“不，只有傻子才会投奔埃斯科，”伊凡尽力让自己的言语听起来自然而真诚，“何况沃尔夫胆子那么小，他也不会答应。”
克里斯纠紧的心终于轻松起来，“其实你和沃尔夫将来可以移民到A国，至少那里有法律，G国这个破地方，男人得端起枪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是，沃尔夫就是不敢拿枪，”伊凡仔细端详克里斯的侧脸，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我该换个男人。”
“谁？”
“你就挺不错。”
“我？”克里斯顿时狂妄起来，挺直腰杆眉飞色舞地笑道：“太迟了小宝贝儿！我这艘老船早就起航了，后悔去吧！”浮夸的表情逗得伊凡合不拢嘴，她已经许久没有展现出发自内心的欢笑，回想起梦境中的一切，伊凡感叹眼前这条生命不该如此鲜活，她宁愿克里斯能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冷酷无情。
通往埃斯科营地的山路已翻修完毕，顺着宽敞的水泥路，克里斯将车驶入营地大门内的庭院，帐篷区左侧的空旷牧场架起一座塔式起重机，裹着脚手架的宏伟别墅拔地而起，克里斯四处观望营地内的变化，一双粗胖的手突然拍打在他肩上，克里斯回过头来，瓦格纳笑嘻嘻地看着他，敞开的衬衫领口冒出一团杂乱的胸毛，拇指般粗的金项链压在鼓起的肚皮上闪闪发光，“大美人儿也来了？”瓦格纳冲伊凡伸出胖手咯咯直笑，克里斯抢过他的手热情寒暄，原来瓦格纳也不知道埃斯科此次开会的目的。
一席人在帐篷内枯燥地等了半个小时，埃斯科才汗蹭蹭地从外面进来，他先接过手下递来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然后坐进长桌正前方的椅子直奔主题：“这次召集大家来是为了重新分配利润，我们原来的联盟形式太过松散，不利于合伙事业的发展，因此我决定将联盟升级为集团，每次赚取的利润先抽取其中四成存入集团账户，剩余六成我们再各自平分。”
“这么说我们雇佣军的份额少了一成？”
“我还少了三成！”埃斯科瞪着克里斯，“我负责销售环节，除去贿赂的钱，运输的钱，我最后到手的连一成都不到！而你们呢？肥料能花多少钱？加工原料能花多少钱？我现在连修营地的工程款都得拖欠！凭什么！”
“就凭我和瓦格纳没把钱送给城里的穷人。”克里斯讽刺道。
瓦格纳发出响亮的笑声，“对对对，谁让你是大慈善家。”
这话仿佛戳到埃斯科痛处，他涨红脸，砰地一声狠狠拍打桌子，起身大喝：“你们同不同意！”帐篷外立即闯入一伙持枪守卫将长桌团团包围，克里斯与瓦格纳同时收敛起笑容。
“要散伙？”克里斯冷静质问，他察觉出今天的埃斯科有点反常，以他的性格不至于这么快就沉不住气。
“大家有、有、有话好好说。”瓦格纳被这阵势吓得舌头都转不利索，“我同、同意。”他顺从地举起双手，看起来更像在投降。
“你提成不变当然同意。”克里斯说。
“那你想怎样！”埃斯科厉声道。
“集团账户的钱用来干什么？给穷人发火鸡？”克里斯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丝毫不畏惧四处指来的枪口。
“贿赂费，运输费，武器购置费，慈善钱不算进里面！”
“那对了，我们所有人都出了钱，但贿赂的政治资源在你那里，开辟的运输路线在你那里，购买的武器设备也在你那里，这钱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埃斯科盯着克里斯的眼睛，渐渐将目光移向伊凡，“集团资金账户让伊凡打理，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你的人来做，还不同意？”
克里斯瞥了伊凡一眼，这才明白埃斯科早就计划如此，他点点头，埃斯科挥手命令守卫们放下枪口。
“还有一个条件，”克里斯思忖道，“我要你的贿赂名单。”
埃斯科皱紧眉头——克里斯已经得罪哈维，就算拿走名单也没法跟自己抢人，“可以！”他将起草好的新合同递给二人，重新坐回椅子得意地望着昔日盟友老实签字，又冲伊凡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签字完毕，埃斯科拿着合同发话：“这个月的利润是五百万美元，四成就是两百万美元，你们俩今天下午三点各拿六十七万现金过来补足集团资金！”
克里斯没想到揣进包里的钱还会被收缴回去，他越发觉得埃斯科今天不对劲，集团资金必定是他中饱私囊的幌子，但他为什么如此匆忙地要钱？克里斯猜测其中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