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身外之物
会议结束后，克里斯没有直接返回营地，而是将车停在入城口的哨卡边，既然埃斯科如此大张旗鼓地拿生意上的钱赈济贫民，作为合伙事业创始人的他总得实地考察一番，看看这些赃款是不是真的给底层人民带来希望。伊凡提醒必须在下午三点前将六十七万美元送往埃斯科营地，克里斯表示时间来得及，他给雇佣军通信室打了个电话，要求立即派人将现金安全运送上山，自己则不再亲自出面处理。
熄灭汽车引擎，克里斯拔下车钥匙往哨卡走去，执勤的警察依旧是上次那两人，一个在岗亭外踱步巡视，一个在岗亭内悠闲地喝咖啡。克里斯冲他们打招呼，随即摊开双手表示自己还是没带证件，高个子警察摆摆手，连伊凡递进窗口的证件都不正眼瞧一眼，只是催促道：“进去吧进去吧！”这个从警十三年的老油条自然知道哪些时候该睁眼，哪些时候该闭眼，能从郊区东边山上开来这么一辆好车的人，想必也和埃斯科沾亲带故，他庆幸上次一时冲动没有招惹到什么麻烦。
见二人如此知情识趣，克里斯立即从钱包抽出两张面值一万的比索递进窗口，平日从过往市民身上搜刮出两千比索都能庆贺大半天的警察顿时傻了眼，矮个子警察盯着克里斯鼓鼓囊囊的钱包直发愣，他从没见过一个人携带有这么多钱，于是克里斯又给了他两万，“以后还麻烦你们二位多关照。”两个警察攥紧手中的钞票连连点头，克里斯确信下次见到这两人时，他们不光不咬人，还会主动摇尾巴。
离入城口最近的贫民窟位于纳博第三大街和第四大街之间，这里紧凑地排列着风格统一的三层平房，如棺材般方方正正的建筑外墙全刷上清一色的白漆，顶层的铁皮天棚被雨水侵蚀得锈迹斑斑。这种地方没有修建排水渠，住在里面的居民都习惯把污水倒在门口等着自然风干，这使得楼房间的狭窄巷道积满乌黑色的泥泞，伊凡的高跟鞋踩在上面总是打滑，克里斯让她挽住自己的臂膀小心走路，两人就近找了间营业的小商铺打探消息。
商铺生意惨淡，唯有的三个木制货柜稀稀疏疏地摆放着当地产的烟、酒、肉罐头，商铺老板是个七十多岁，戴棕色老花镜的男人，他颓靡地躺在摇椅上听收音机，克里斯大声喊买酒，他才知道来了顾客，赶紧起身从货柜最上层取出两瓶灰蒙蒙的朗姆酒。
趁老板拿抹布擦拭瓶身的空档，克里斯闲聊问道：“我看新闻上说埃斯科最近在这里发钱，大爷您拿着了吗？”
老板点点头，伸出五个手指聚拢，“拿了五千比索。”
“那多好的事啊，您都不用开店了。
老板叹了口气，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他凑近克里斯神秘地说：“天上掉的馅饼儿不好吃的。”
“为什么？”
老板的声音更小了，完全凭气息讲话：“酗子我告诉你，埃斯科的钱就是不干净才这么发出来，他以前是出了名的徐混，怎么可能老实挣钱嘛！”
“啊？我看新闻上把他介绍得很光辉啊？什么从小在街边卖土豆补贴家用。”
“那都是记者编的！他从小就打架偷东西，只不过现在没人敢提罢了。”老板比出开枪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不过他确实给穷人发钱做了好事。”
“也是，”老板恢复正常音量，将擦拭好的酒瓶搁置在克里斯面前，“拿谁的钱不是钱？填饱自家人肚子就够了，管他杀人还是放火，反正掉脑袋的又不是我。”
克里斯笑了笑，拿出钱结了账，“您还听说过别的消息吗？”
“别的消息......他老婆比他小十五岁，家里父母都是公务员，也算是个大家闺秀，结果跟埃斯科这么个徐混私奔，你说新不新奇？不过这女人眼光也独到，偏偏埃斯科现在发了大财，只能说天生的命好。”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近二十分钟，商铺周边来往的居民渐渐增多，为了不引人注目，克里斯拎起酒瓶提前离开贫民窟，考察结果还算满意，他没想到埃斯科的真面目原来早就在坊间流传，这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说明埃斯科目前受欢迎的原因不是民心所向，而是利益所趋。
望着第三大街的岔路口，伊凡询问下一步安排：“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附近哪儿有珠宝店？我给简买点小礼物。”克里斯心情大好，转念一想又警觉地告诉伊凡，“要是回去遇到她，你可千万别提我们去埃斯科营地的事。”
伊凡会心一笑，随即松开挽住克里斯的手，两人来到偏近市中心的一家珠宝店，作为唯一的顾客，他们一进店便受到女店员的热情接待，“先生为夫人挑选什么珠宝？”
克里斯被她的误会逗得咯咯直笑，他顺势打趣伊凡：“来，夫人！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伊凡歪了下头，表示乐于接受这一玩笑，她笑问：“你买戒指？”
“不，就一般的首饰。”
女店员将他们引领至项链专柜，克里斯和伊凡同时选中一条蓝宝石项链，两人相视一笑，“这条多少钱？”克里斯兴奋地问。
“五百万比索。”
换算过来是一万美元，克里斯点点头，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消散大半，“有五百万以下的吗？”
女店员呶呶嘴，之前的热情明显降了一头，她指向斜对面的柜台，“这个价位只能买那边的手链。”
克里斯来到手链区，看来看去也没有喜欢的，他望向之前陈设蓝宝石项链的橱柜左右为难。
“既然喜欢就买下来吧。”伊凡轻声说。
克里斯缓缓摇头，用手指点了点眼前玻璃下方的一条铂金手链，“这条多少？”
“两百万比索。”
“就买这条。”
女店员随即从保险柜取出真品装进精美的行子，克里斯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西装内侧口袋。
出了店门，伊凡不解地问：“一万美元不算多啊，为什么不买呢？”
“我想用自己的钱，”克里斯无奈笑道，“但突然发现我好像穷酸了点。”
“你自己的钱？”
“对，我希望送她的礼物能干干净净，我以前在教会中学攒了一点钱，今天全花出去了。”克里斯耸耸肩，“是不是很讽刺？一个犯罪分子曾经是教书育人的老师。”
“嗯......是很特别。”伊凡倍感惊讶，但又很快接受这个消息，克里斯身上总有许多不同寻常的特征，比起来这也算不得什么，而且她对学校的记忆只停留在六岁那一年，克里斯当过老师，那倒能弥补她的童年遗憾。
“你教什么的？”
“历史。”
“那你以后给我上上课？”
“可以啊，”克里斯笑道，“你陪我走了那么久，有想去的地方吗？”
伊凡想了想，“去纳博教堂吧，我很久没去祷告了。”
克里斯点点头，他对维西莫神父印象不错，干脆把手头这两瓶酒送给他，两人又往纳博教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