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荒唐

代课老师一共转正了两个,都是马大志从中做的工作。让出了本该自己去的名额,人家还不愿意去考试。说耽误庄稼活。这老师当不当的也没啥大劲。老师也是人,也吃五谷杂粮,也生病长灾,不给开钱照样没有办法活。马大志做工作,说困难是暂时的,你们信不信,一个国家想牛气,不念书肯定不行。是不是这个理呢,你们就看着,没几年的待头,还得重视老师。

水莲在这期间差点去了矿上管账,被马大志半路上遇见了。马大志扛着纸人纸马,给办丧事的人家送去。水莲瞅着马大志的滑稽样子,心就软了下来。去矿上转一圈又回到马耳朵沟学校来了。

马大志的纸活生意还算红火。矿上拉花圈的多,马大志赚钱有道,上面不给代课老师开钱,就拿卖花圈的钱给代课老师。自己拿着白条子去找高如意,高如意整天不敢着家,见到马大志就跑。马大志还发动学生一起做花圈。上手工课,往高粱杆上贴白纸,往白纸上粘纸花。马民办上大学,回来发现马大志这么干,笑得不行。说,爹啊,叫你这么干下去,学校不乱套了吗。马大志想想也对,就不再叫学生帮忙了。除非是学校有啥活动,比如开运动会没钱买奖品,比如去乡里参加考试,没钱吃饭。马大志就扛个花圈出去给秀锁,叫秀锁先借钱给自己,卖了花圈就不用给自己钱了,跟学生们说,这就是奖品呢,这就是馒头呢。

马大志越来越滑稽,办了很多搞笑的事情。没事还找高玉大喝两杯。高玉大好喝,酒量大得惊人。高如意对此很不满,不满也管不了。高玉大老了以后啥也不怕了,一改过去的懦弱,骂人是家常便饭。马耳朵沟俩人骂人最是随便,一个就是高玉大,骂的话脏,也最有艺术水准,概括男人和女人的事最形象贴切。另外一个就是马大志。马大志不怎么在骂人技巧上下功夫,就是跟高玉大学来的那句“狗东西”,这期间被骂的最多的人是高如意,因为高如意老也不兑现白条子。白条子攒的不少了,代课老师开支都是马大志给支撑着呢。其次被骂的就是胡栋梁。

马大志一骂高如意,高玉大就反对,说,打狗你得看主人呢,不能张嘴就操他妈。别忘了,高如意他妈你可是叫婶子呢。马大志就检讨自己,以后只骂高如意狗东西。高如意这狗东西,卖村子里的山,卖村子里的地,卖村子里的林子,卖村部的房子,赊欠豆腐房的豆腐帐不给,赊欠吴旺达商店的货物也不给。自己吃喝玩乐,肚满肠肥的,上级不但不制止腐败,还节节高升了。到了乡里做了书记,跟李海生关系好得不得了,有时候还来学校找胡栋梁出去疯。马大志跟高玉大推心置腹,说,你们家高如意咋那么不是人揍呢,一点好事都不干。你当初造他的时候就没有感觉,这是将来的腐败贪官?说得高玉大脸红脖子粗,对着马大志骂,呸。

骂完,俩人就挺高兴。马大志还私自做主,聘了高玉大回学校做顾问。讲学校的发展史,讲过去咋追火车追回了老师马大志。高玉大一直说,狗东西吴旺达,那洋车子好。

胡栋梁也在想办法,多方筹措资金,效果都不咋好。那些日子,胡栋梁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宁静。孩子在县文化馆跟一个办班的老师学习弹古筝,武桂枝在工作单位做了站长,杜玉莲去世,走的很平静。死的时候非要回马耳朵沟,却不想跟胡栋梁的爹葬在一起。胡栋梁尊重母亲的遗嘱,跟马耳朵沟商量了,另外找了块墓地。给杜玉莲修了水泥坟茔,这也是马耳朵沟第一座水泥抹顶的坟茔。修坟茔的时候,武干部回到马耳朵沟来亲自监工,顺便把自己的地方也留了出来。跟武桂枝和胡栋梁说好了,死了就火化,把骨灰盒跟杜玉莲放在一起。

胡栋梁架不住高如意和李海生的邀请,还是去了矿上几次。喝大酒,吃海鲜,李海生还给大家伙找女人。胡栋梁有些不适应,也不好说什么。显得很尴尬,巧的是遇到了老板秀锁。秀锁先认出了胡栋梁,高兴得不得了,拉了胡栋梁到大厅上说话。俩人聊得很开心,说过去的很多事情。期间,高如意在单间办完事出来,要秀锁陪他。秀锁跟胡栋梁说,高如意这王八犊子不是好作,早晚得出事。来我这找女人,祸害人家,拿烟头烫女人底下。还老也打我的主意。胡栋梁很难堪,秀锁说,你啊,多体谅体谅马老师,不管外面多花花,都别不要了学校。

胡栋梁点头,说,秀锁,你放心,那边我盯着呢。每天看着马老师,发现他老的可真快。秀锁点头,说我见着马老师了,集市上来卖旱烟和地瓜。我都找好了人,帮助马老师。秀锁带着胡栋梁,到小库房,指着里面地上堆着的旱烟和地瓜说,都叫我买回来了。胡栋梁震惊了,张大了嘴巴看着秀锁。眼睛湿润了。秀锁摆手,说,别大老爷们没出息。你别跟高如意和李海生似的就成。想找女人,跟姐说,姐给你安排,可是做人的道理得懂呢。胡栋梁擦掉眼角的泪滴,说,秀锁姐,别说了,有我在,学校不能黄。

胡栋梁跟李海生的关系好,找李海生帮忙。李海生很慷慨大方,拿了十二万块钱出来,给马耳朵沟修了路。还帮助胡栋梁重新盖了学校,这次是水泥预制板的房顶。还以同样的规格,盖了厕所。学校有了电脑室。马大志心情畅快,看着高兴。胡栋梁跟马大志商量,要做块牌匾去给李海生送去。马大志想了想,叫胡栋梁自己去。马大志说,我不去了,不爱热闹。跟人家肩膀头也不一般高了。再说,我的同学李海生这人,无利不起早,脑瓜子活着呢。

这话果然被马大志说中,李海生投入的钱都没有白费。赢得了很大的荣誉,评上了十大慈善家,十大杰出民营企业家,还代表县去市里开很大规格的会,代表市参加省里很大规格的会,风光得很。这还不说,马耳朵沟与山外通车以后,所有的班车线路都是李海生的。李海生年年招标,钱都“哗哗”流进他自己的腰包里去了。当初投入的十二万很快就翻番了。

高玉大成了村子里最多余的老头,高如意在乡政府不回来。高玉大一个人也没意思,老伴走了,儿媳妇也走了。气得高玉大很郁闷。老伴得紧病走的,高如意有多少钱也没用。丧事办得很隆重。高如意大操大办三天,收了几万块钱的礼。他不喜欢哭,在屋子里打麻将,雇佣几个人哭。高玉大这个气啊,不哭也好,生前不孝,死后瞎叫,也没有任何意义。老伴走了不久,高玉大在自己家屋子里捉奸,逮住了儿媳妇跟吴震生在偷情。

吴震生现在是乡土地办的领导,时常回马耳朵沟来看开商店的老爹吴旺达和老娘李菊花。跟高如意也很熟悉,见过高如意的媳妇,觉得高如意的媳妇长得挺好。脸蛋有俩酒窝,还会脸红。高如意在乡政府那边胡整,吴震生当然知道,就想这可是个好机会,家里的媳妇一直干旱着呢。来马耳朵沟勤了,就在商店遇见过几次高如意的媳妇。话里话外就点她,透露高如意干的那些不是人的事情。

哪里想到高如意的媳妇知道高如意的那些事情,她不想闹,闹也没有用处,知道高如意的脾气。早就扬言要休了她呢。俩人就勾搭到一起去了,趁着家里没人,脱了衣服在炕上弄那事。高玉大回来,隔着窗子就看见吴震生的白臀部在上下颠簸。还有儿媳妇一阵比一阵放浪的呻吟。高玉大拎了棍子堵住门口,哪里想到人家一点都不害怕,不管高玉大的咒骂,到底一起达到了高潮才结束。穿好了衣服等高玉大开门。高玉大喊了马大志来帮忙,要捉奸法办。高玉大骂,吴震生,你个畜生,猪狗不如,你还学会了这套呢。你的底全马耳朵沟人谁不知道,啊,你爹和你娘揍你的时候,全村子的狗都听到了,要不是我给你捂着没上报,新华社差点给你发消息。想不到你这畜生办这事,丧了良心了你。看我不砸断你的腿。

吴震生跑他爹的商店躲避。高玉大不依不饶,骂儿媳妇贱。儿媳妇红了脸,也不说话。拿一大堆照片给高玉大看,都是高如意相好的女人。高玉大就没话说了,去吴旺达的商店耍。给儿子打电话回来砸商店。高如意用的是传呼机,摁了半天,终于回话了。高玉大说,如意啊,赶紧回来,看你媳妇在家干啥呢。那边高如意不耐烦的声音,说,爹,我正忙着呢。那边还有女人放浪的笑声。电话就挂了,马大志嘿嘿笑,说,你还是消消气吧,没事跟我做花圈去。你儿子睡别人的儿媳妇呢。

高玉大发了半天的愣,说,都不是啥好货。吴旺达和李菊花战战兢兢地瞅着高玉大,见高玉大放下电话,说,要不我赔你两桶酱油,实在不行,全年的酱油你就不用打了。高玉大说,不要酱油,操的又不是我。我白吃你酱油算怎么回事。

高玉大就卷了行李卷搬出来,跟儿媳妇说,你忙着,我跟马大志住去,有个伴。

高玉大出来,儿媳妇羞得就喝了农药。抢救过来以后,儿媳妇要求离婚。高如意不同意,回家开家庭会议。把爹好一顿的损。说你这么大岁数了,都倒计时了,多管那些闲事做啥。还答应媳妇好吃好喝,只要别离婚。跟谁也没关系,只要别再叫咱爹发现就成。高如意高低不能离婚的,新当上的书记,离婚影响不好。

马大志就拉了高玉大一起糊花圈。高玉大也想明白了,说,你得给我扎个大点的花圈,我死的时候你就拿我坟上去。俩人就一起做,做完卖,剩余的钱买酒喝。高玉大嗜酒如命,一顿不喝都不成。

一次,马大志接了个大活。来一大款和媳妇,要给老丈人扎纸活。全套的纸活都要,额外再要新潮的家电什么的。还特意嘱咐要按摩床和按摩的女服务员。当场就砸在桌子上一千块钱。马大志被砸晕了,乐坏了,打酒买肉,喊高玉大过来一起扎花圈。看那个死老头的照片,俩人都觉得眼熟。看清楚了,那人的脖子歪。高玉大说,看见没,这老头的脖子当初是你给扇的。马大志也认出来了,说罪过罪过,兽医啊兽医,那时候年轻,我下手有点重了。这回,我好好给你扎纸活。

传统的纸活什么的,都扎好了。按摩床扎不上。扎张床给兽医的姑爷看,大款不高兴,说不行,你们去乡里看看,那到处都是呢。马大志和高玉大就换了新衣服去乡里的按摩房实地考察。去了乡里,吓得不得了。这才几年的工夫啊,乡里的变化可真大,都比城市靓了。俩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偏僻的一家。那家生意萧条,门口没啥人。进去就被女人给围住了。不由分说就分别拉进了包房。马大志还好,看明白了按摩床的样子,记住了,就挣脱往外跑。高玉大没那么幸运,年龄大,跑不了。年轻的女人三下五除二就褪光了衣服,光着身子得意地说,不干也得给钱。高玉大瞅着这个比自己孙女还年轻的丫头,臀部是臀部腰是腰的,白乃至很白,黑阴毛很黑,惊得不行。一臀部就坐在地上,哮喘犯了,翻着白眼倒换气。这回轮着女人慌了,抱着高玉大喊,爷爷,爷爷,你别吓我,我才干这行,你的钱我不要了还不行吗,你别死这啊。

马大志和高玉大被扣留在按摩房,说白看不给钱。叫人来领,交钱。俩人靠到天黑,说了高如意的电话,老板一打,吓傻了,说高书记,你看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是我有眼无珠。

高如意来领人,用吉普车拉着俩老头回马耳朵沟。高如意说,行啊,一个是我老师,一个是我老爹,都挺赶时髦啊。高玉大说,去你娘的爪,停车,我们自己走着进沟。

走到沟口,马大志看见了女儿马民办在等着自己。就忘了刚才的耻辱,笑盈盈地拉了高玉大一起回家包饺子。马民办放假回来几天了,先到姑姑秋月那,秋月怀孕了,身子不方便。马大志嘱咐了,叫民办照顾姑姑。姑姑年龄大,怀孕不容易呢。我一个人身体挺好的,你回来也帮不上我啥忙。

秋月却惦记着马大志这边,买了好多东西叫秋月带回去。自己的亲侄子韩龙韩虎,秋月也喜欢,还有那个韩擒龙,秋月也不反感,可是,总也觉得民办亲呢。马民办马上就大学毕业了,秋月把当年吴彤彤给自己的镯子拿出来,交给马民办。民办不收,说是我娘给姑姑的。后来,秋月坚持给民办一只,俩人每人戴一只,这样更像亲人呢。

吃饭的时候,马大志不住地笑。民办不知道笑啥,也不好问爹。胡栋梁过来吃饺子,偷着说了白天马大志和高玉大被按摩房扣押的事情。民办也笑得不行,心想,爹真是越来越幽默了。笑过之后,心里就有了几分凄凉。高大威猛的父亲,怎么就变得这样衰老不堪了呢。

扎花圈的时候出现了分歧,按摩床扎上了,女服务员不好扎。都有童男童女了,再扎个女的,显得不好。马大志坚持认为,顾客就是上帝,大款姑爷的意思就是越形象逼真越好。说好了,只要满意就再加钱。老爹劁猪配种一辈子不容易,还被人打歪了脖子,死了死了得享点清福了。马大志就很滑稽地扎了个女的,不穿衣服。给高玉大剃头,高玉大别看八十多了,头发还黑着呢,就拿了高玉大的头发粘在了女纸人的下面。

高玉大发现的时候,觉得好玩。马大志看着不雅,被民办发现了会被民办骂的。就贴上张纸做短裙子,遮住了私处。这事办砸了,大款觉得很好。老丈人在阴间就不寂寞了,兽医的姑娘不干了。翻脸,跟马大志说,我娘死得早,苦吧苦业在那边等我爹,可算等我爹来了,还带着这么个狐狸精,不得气死我娘啊。返款二百,马大志破财免灾。高玉大知道了马大志拿自己的头发粘在纸人的裆部,不干,找马大志算账。马大志就猫起来,躲胡栋梁的屋子里不出来。胡栋梁下班进门,发现马大志躲在床下,马大志说,嘘,别出声。

胡栋梁说,马老师,你又搞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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