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锁情结

马大志跟吴彤彤离婚以后,曾萌生过退休的意思。马大志不愿意再去参加民办老师的考试了,有了女儿民办,马大志感觉自己就足够幸福的了。现在的学校也没有什么值得自己惦念的。年轻的老师多,很快就能够担当重任。问题是,马大志退下来以后怎么办。马大志是民办老师,退了,高如意就不能继续给马大志开工资了。还有,学校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原来归县里财政开支的老师,突然划归到各乡自行解决了。

乡政府也有各种各样的难处,除了靠吹牛吹来了一大堆奖状以外,根本拿不出钱来给老师开工资。年轻的老师闹了几次罢工,孩子们来学校也不上课,事情没解决,坑害的却是孩子们。马大志看着着急啊,想不干的念头就彻底打消了。老师们耐不住清贫,各有各的办法,马耳朵沟“海生小学”的老师走了一大部分。有请病假的,有说家里有事的,更有门路的老师,干脆连学校都没通知,从上头打了招呼就走人了。

马大志重新披挂上阵,学校老师人手不够,马大志急了,张罗钱撑起这个摊子。找代课老师,这些事情都是马大志一手经办的。胡栋梁无法左右大的趋势,只好叫马大志这个主任再次出山。马大志最难办的是要钱困难,每次都折腾得心神疲惫。不住地骚扰老队长高玉大。高玉大老了,每天还得躲避马大志的骚扰,拄着拐杖四处藏匿。还是被马大志堵住了,架不住马大志的几句话恭维,高玉大和马大志就联手在马耳朵沟兴风作浪。高如意死猪不怕开水烫,态度很强硬,乡政府解决不了代课老师的钱,村里也没有办法解决。马大志就逼着高如意签字,等有钱了再还给老师们。高如意不怕签字,村里的白条子多了,白条子能够兑现的却不多。

代课老师们不要白条子,都要现钱。马大志没有办法,就把地里栽的旱烟拿去卖钱。先稳住老师,白条子留着以后自己慢慢要。马民办上学的钱,不用马大志操心了,吴彤彤去世以后留给了马民办一大笔钱。马大志没去过问,也坚持不去花。马民办开始也不接受,后来想想,看马大志的艰难,也就要了。吴彤彤去世的时候捎信来说,要民办拿这笔钱读书,孝顺你爹。马大志没有参加吴彤彤的葬礼,一个人去后山上朝着省城的方向烧了纸。在山上坐了整整一下午。秋月派许耀飞开车来看马大志,找一圈没找着。放下东西在家里的窗台上就开车回县城了。回去跟秋月说了,秋月惦记,收拾一下叫许耀飞开车再次回来。老远看到马大志在坐着,就喊了马大志。好说歹说,把马大志劝回家去了。为此,秋月和许耀飞还吵了一架。

马大志去乡里的集市上卖旱烟,被秀锁撞见了。秀锁在乡里的矿区开饭店呢。离开水泥厂很多年了,乡里建了矿区,秀锁就鼓动大老潘开饭店。大老潘架不住秀锁的开导,不接受开导,大老潘就别想得到秀锁一点便宜。那些年,大老潘痴迷秀锁的身子,着迷一样。对秀锁言听计从。饭店开起来,生意火得不得了。没二年光景,秀锁就还了大老潘当初投入的钱,跟大老潘彻底断绝了往来。自己成了远近闻名的老板娘。秀锁的孩子都在马大志的学校上学。马大志都格外给予照顾。学校的窘迫,秀锁都知道。后来,秀锁就把自己的孩子接到乡里的中心小学上学了,离着自己近点,好照顾。看到马大志在集市上蹲着卖旱烟,与老农没有任何差异,秀锁心里就泛起了很多别样的滋味。到集市边上掏钱给一个农民,全部买了马大志的旱烟,把那些旱烟都送到自己的饭店去了。

秀锁给马大志炒菜烫酒,问了马大志学校的情况。马大志一个劲地叹息,说,勉强维持呢。没有办事的人,本来我都想不干了,不干不行啊。咱马耳朵沟啥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关了学校。不认字都得成睁眼瞎。你数数啊,凡是咱马耳朵沟走出去有点能耐的人,就是念书的。有一个算一个,不念书就不行。秀锁笑了,说,我还记得马老师跟我们讲过呢,说人要不念书,活得不如猪。我还抄在一个小本子上了。

秀锁说,我现在开这小饭店,生意还好,没钱就上我这拿。马大志摇头,说,秀锁,那不是长法。你孩子得上学,还有男人在家里瘫痪在炕上,都得钱。秀锁的眼睛湿湿的,说,马老师,你是嫌弃我的钱不干净吧?马大志喝口酒,说,秀锁,别说了,老师知道你的心意,也从来没嫌弃过秀锁。当初还不是老师没本事,不然你能到这步吗。唉,不说那些旧话了。秀锁掏出二百块钱来,说,马老师,这钱你拿着,给雇来的代课老师先开了钱。看你的头发都白了那么多了。知道老师为学校操心操的。

马大志瞅着秀锁,没接,说,你要是诚心想帮助老师呢,就给老师找个活干。守家待地就能赚点钱的。你这么帮我,帮皮帮不了瓤。今天拿了钱,明天呢,还是没有啊。秀锁想想也是,说,我婆婆她娘家侄子在扎兰营子做纸活,生意不错。咱那沟里的一片都没有纸活店,马老师想学的话,我给你说说。马大志点头,我倒是想学呢,问题是人家肯教吗。秀锁乐了,说,那你放心。马老师肯舍脸干这个,就准成。对了,这矿上每年都死人呢,有我在这开饭店,谁死了,都得找马老师买花圈。干脆,你做完花圈就拿我这来,我给你代卖。矿上的老板都是我的主顾,他们死人了不会找别人的。

马大志挺高兴,说,行,哪天我就去学。学完了做花圈,就给你送来。卖钱呢,给我点就成。民办上学倒省心,她亲爹亲娘都给负责了,主要是这些代课老师,不见兔子不撒鹰,一天不给开钱就一天不去上课了。

秀锁还是把二百块钱塞给了马大志,马大志抹了眼睛,说,秀锁啊,老师老了,给你添乱了。这钱我高低不能拿,情意我带回去。

马大志佝偻着身子出去,与几个人擦肩而过。那几个人都穿着皮夹克,大腹便便地进来。喊,秀锁,秀锁,有新鲜王八吗,炖上一只。王八血给李总喝了。李总哈哈笑,说,拉倒吧,喝多了王八血,憋得难受咋办?有人取笑,说,找秀锁,秀锁那地方容量大着呢,想灌多少就灌多少,看你有没有本事了。秀锁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缺德玩意。李总故作严肃起来,说,都注意五讲四美三热爱,行不行啊?不能光给秀锁灌输精液,还要灌输思想。

一群人都哄笑。秀锁低了声音,说,李总,你小点声。我老师刚出去。李总愣了一下,问,你老师?哪个老师?那个马大志?秀锁点头。李海生站起来,赶紧给我追回来啊。我们老同学呢,学校的名字都是我的名字。唉,快去啊,你们说,马大志咋老成那样了呢?我刚才从身边路过,没认出来,咋变成小老头了呢?

秀锁拦住要去追的人,说,别追了。马老师在这刚吃了饭。人家还得回去上课呢。有人逗秀锁,秀锁啊,咋的,把老师也弄床上去体验了?秀锁盯着那人,半天,说,我干你妈,你说的是人话吗?那人也不恼,继续闹。李海生喊住,说,都别闹了,秀锁真急了。马大志真不容易,换咱们,做不到。

秀锁在大家喝酒的空当说了,以后你们矿上死人,都到我这来买花圈。先前被骂的那人急了,说,你咋说话呢,你们矿上才死人呢。秀锁说,就这么说好了,都回去商量一下,死人就来这买。在姑奶奶这吃饭喝酒,就得捎带拿花圈回去。李海生笑得不行,说,成,我回去就跟我大舅子媳妇说说。秀锁撇嘴,说,瞧你那份出息,王小燕你都不怕,听你大舅子媳妇管。

晚上,关了店门,秀锁洗洗要睡,有人轻轻挠窗子。秀锁问了谁,是白天挨骂的人。说,开门,是我。秀锁支不走,就开了门。那人进来,猴急地脱衣服。秀锁拎把菜刀冷笑着看着他,一点也不怕。他愣了下,不敢近前,却摸出三百块钱来,往秀锁面前摆。秀锁笑了,把菜刀放好。那人就压倒了秀锁。

那人做的时候骂着秀锁,喊,秀锁,你个贱货,白天不给老子脸呢。那么多人,你还敢骂老子的妈。我叫你操我妈,我叫你操我妈,我现在就干你。秀锁困意袭来,说,你快点,不准住这,后半夜就赶紧滚。那人干得起劲,说,老子再给你二百,不信就不能睡你一晚上。秀锁推开,说,钱呢?那人从秀锁的身上下来,下地找自己的衣服,翻半天找到二百块,放在刚才拿出的三百块边上。重新回来,爬到秀锁身上继续鼓捣。边鼓捣边骂,贱货,今天我非玩死你。

总算结束了,那人喊了一声,死猪一样滚下来。落到秀锁的边上,说,我歇歇,咱再来。那人的腰被硬物硌了一下,“哎呀”一声。秀锁擦拭身子,也看了。那人说,被窝里放的啥玩意啊?翻了半天,是只旧钢笔。那人很恼怒,说,操,我扔尿桶里去。扬手真就扔掉了,钢笔画个弧线,“啪”地掉落到屋子角落的尿桶里。那人笑,问,准吧,一射一个准。

秀锁脸色铁青,制止没来得及。看着那人,说,给我捡回来去。

那人笑,啥小鸡好东西啊。你劈劈腿,能买一麻袋这破小鸡玩意。秀锁说,你给我捡回来去。那人说,累了,都说秀锁的那里弄着好受呢,感觉还成,五百元啊,没白花。秀锁不动声色,裸着看着那人,继续说,你给我捡回来。那人烦了,不理睬。秀锁说,你真不捡是吧。我捡就插死你,信吧?秀锁下地,衣服也不穿。那人淫笑着看秀锁。说,你还插死我,你又没长小鸡,拿啥插啊。秀锁下地,猫着腰在尿桶里找钢笔。身子的私处就整个暴露在那人的眼前。那人笑着从后面观察秀锁。

秀锁拿了钢笔出来,小心擦干净,钢笔帽摔碎了。秀锁转身看那人,一步一步走过来。那人没有想到的是,秀锁摘下笔帽,狠了力气就扎了下来。那人惨叫一声,看着钢笔扎进了自己的肥肚子……

秀锁蹲了十五天拘留,蹲到第八天的时候李海生的大舅子媳妇给领了出来。说是李海生找的人,安抚住那人。李海生骂了那小包工头,说,操屄就操屄,不能操人呢。那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理解不了李海生说这话的意思。李海生摆手,说,你这智商理解不了。你就配包点蓄挣点小钱你。那人不服气,说,都是脱衣服干事,还有啥不一样啊。李海生说,屄是屄,人是人。懂不懂?那人摇头,还是不懂。李海生说,算了,跟你说不明白,你啊,只会干牲畜的事,却不懂人的理呢。

李海生大舅子媳妇也埋怨了秀锁,说,你啊,咋下手那么狠啊,一钢笔差点把人扎死。秀锁冷着脸,说,嫂子,那钢笔是马老师给我的。全校三十一个学生,马老师就给了我钢笔呢。秀锁这么一扎,一被派出所关拘留,名声就大了起来,生意更加火了起来。后来,小饭店的规模变成大酒店了,还餐饮娱乐一条龙了。

马大志有美术基础,有秀锁从中周旋,很快就学来了手艺。马大志不教给那些代课老师,怕他们都去扎纸活,没心思去教书了。马大志接手了六年级,白天上课,晚上回家干活。马大志砍了几根树条子,都是柳树毛子,有韧性还打不坏人。马大志就拿着这些树条子揍不好好学习的学生。

这年的升学考试,马大志的年级是全乡升学率最高的。胡栋梁佩服得不得了,再也不说体罚学生的不对了。胡栋梁又见过一次吴丹丹。吴丹丹几年前就辞职去南方了,据李海生讲,有一次还在电视上看过吴丹丹呢。吴丹丹成了歌星。那年回来过一次,吴丹丹做的是爆炸头型,电视上最流行的。回来往爹的商店打电话,发嗲的声音连吴旺达也没听出来。说喊一下胡校长。吴旺达颠颠跑着去喊了,胡栋梁接了电话,那边说,我是丹丹,你进城来一下。吴旺达问谁打来的电话,胡栋梁撒谎说我娘。吴旺达就很纳闷,心想,这老风流寡妇杜玉莲,老了老了,说话的调还变味了呢。

吴丹丹住在宾馆里,胡栋梁来了,两个人啥话都没说,洗澡,脱衣,疯狂了几次。吴丹丹抽着烟,说叫胡栋梁一起去南方,都在下海经商呢,两个人一起打拼多好。胡栋梁没有答应,马大志支撑学校的艰难,胡栋梁看在眼里,不放心。吴丹丹很洒脱,也不计较,跟胡栋梁亲热的时候还是温柔得很。

胡栋梁和吴丹丹一起在房间里待到第二天晚上,做了多少次也记不得了,两个人倦了,再也做不动了。吴丹丹化妆描眉,说,栋梁,我也在外面跑累了,外面没有你身上的土味呢。胡栋梁亲了吴丹丹的额头,说,丹丹,想回来的话,我等你。吴丹丹微笑,抱着胡栋梁说,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我回来一次就会找你一次的。

胡栋梁回到学校,纵欲过度,显得很憔悴的模样。见马大志在操场上支口小锅,下面是用砖头搭建的灶,烧着火,锅里的水泛着水花在煮东西。胡栋梁纳闷,凑近,顺嘴问了是啥。马大志说,猪腰子,新鲜的,熟了以后呢,别放盐,就干吃,给你补补。胡栋梁愣了一下,马大志说,瞧你那份出息,脸都白了。人啊,就是贪啊。酒色财气,都过不了关。胡栋梁脸红。马大志说,我算是看明白了,酒,你喝不没,喝完还有,喝完还有。都见人死,不见酒没。钱呢,你也花不尽,活着就挣,挣了半天还是挣不过命。家财万贯也没用,生不带来死也甭想带走。女人,好看的多了,你胡栋梁睡过来了吗?走了吴丹丹还有李丹丹,你那根屌苦着呢。

胡栋梁无地自容,小声说,马老师,我和吴丹丹彻底断了。

马大志点头,说,武桂枝来找你,我就说你去给我办事去了。这五个猪腰子,是我扎纸活卖钱买的,那纸活给矿上的死人烧了,死人为了口饭才去那些黑心的矿干活的。你呢,吃了这猪腰子,保重你那贵体,给咱马耳朵沟学校干点人事,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胡栋梁脸通红,看着马大志给自己往碗里夹猪腰子,眼泪掉了下来,说,马老师,别说了,别说了,再说,我心里难受。我都吃了,好好补。

马大志“扑哧”就笑了,骂,看你那熊色样。没出息的玩意。给我留一个,还得就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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