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时过境变
“来了为何不去寺里坐坐。”他问道。
“我以为你还没有回来。”她吸了吸鼻子，答道。
“对不起，星阑。”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突然道，手里的佛珠都快要被他捏碎了。
这句突如其来的道歉令季星阑有些不知所措，明明眼前站着的还是以前那个人，可是感觉像是哪里变的不一样了。
“你干嘛要对我说对不起，了空你这样让我觉得身子发麻，以为面前站的不是你。”她假笑了两声，说罢还应景似的搓了搓双臂。
“那句一路相陪，我失信了，不该留下你一个人的。”
季星阑阖上了眸子，贝齿紧咬着下唇，这抹变化很快，快的只让人看见了她的故作轻松，“曾经知己相称，多年未见，我们却到底不似当年。当初不过是我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你却当真了，这样的你会让我以为你动了凡念。”
了空的表情一直未变，眸子空灵却又包含了万般情感，“万物皆有情，你觉得惊讶，不过是时过境迁罢了。”
季星阑点点头，不疑置否。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即使是在面对了空的时候，她也会习惯性的做出防备，这是之前她不曾有的。
了空心里一叹，“去我那里吧，我让万生煮了一壶茶，是你最爱的空山雪雾。”
“好啊，自你走后我便再也没尝过那个味道了，真是想念的紧，回去的时候你可要给我装一些。”
这白拿霸道的样子还跟以前一样，了空含笑地敛了下眸子，然后对着另一边的南歌颔首施礼，转身走在前面引路。
季星阑对着墓碑深深作了一揖后，便带着南歌跟了上去。
路上，南歌小声地问道，“丞相，前面那个真的是了空大师吗？”其实听两人对话时便已听到丞相唤他“了空”，只不过她还想再亲自确认一遍，她真是太激动感觉太不真实了，她见到了了空真人嗳，那可是连皇上都难得一见的人物，更主要的是了空也长的太好看了吧，不过这般年纪这般容貌偏偏遁入了空门，真是可惜了啦。
看着对方一脸花痴的样子，季星阑失笑地摇了摇头，南歌一向性子稳重，话不多，没想到也是抵不住美色的人，立即揶揄道，“嗯，他就是那个传闻中长相令人惊艳的了空。”
被看破小心思的南歌脸一红，瞄了一眼前方的那抹背影，又飞快地低下头，“那了空大师当初为什么会做了佛门弟子？而且这般年纪便当上了住持。”
南歌的意思她懂，这么年纪轻轻便当上了住持，那么说明除了他本身对佛法参悟能力强之外，其资历也不会很低。
“了空是名弃儿，被灵山寺上一位住持发现并带回了寺中，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吧，他的佛根竟比他师父还要好。”
了空的身世并不是个秘密，基本与他关系亲近的人都知道。
那般人物居然会有这样令人唏嘘的身世，他的父母怎么能狠下心？默默的，南歌在心里为了空打抱不平起来。
谢道言的墓地距离灵山寺并不远，拐过一条小路，便就到了寺院的后门。
了空的僧房相比而言距离后门更近些，由前院到他僧房的路会有僧人看着，并不让外人进入，故而他的僧房是整个寺院里最为清静所在。季星阑来这里次数多了，寺院里的僧人也都知道她和了空的关系，一路遇到时，都会停下和她打招呼，不过也有些新来的，见到住持出去一趟便带回了两名姑娘，皆瞪大眼晴，表情好奇。
“住持。”远远的万生走了过来，看到了站在了空旁边的是季星阑后，他双手合十，向她施礼道，“丞相安好。”
有一年她来过灵山寺一趟，正是了空离寺不久之后，当时是万生接待的她并告诉她了空云游去了，那个时候的万生不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吧，模样青涩，见到她总是眯着眼睛，警惕的看着她，生怕她会对了空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五年而晃，小沙弥也到了弱冠之年，模样也完全长开了，唇红齿白的，虽说比不上他师父吧，倒也生的不错，放到人群中也算是佼佼者的存在。
这样一看，她家阿度眼光也是不俗的，万人之中偏偏挑中了万生，不过好在她也是纯欣赏而已，不然岂不是把灵山寺下一代的希望给祸害了！
看见他，季星阑生了打趣的心思，“万生小师父，一晃不见，长的是越发精致了，这也幸庆是被佛祖收了，不然也不知会祸害多少女子。”
有着了空在旁，万生不敢像以前那样瞪他，一张脸板的很直，面无表情道，“丞相莫要打趣贫僧，贫僧已是佛家弟子，断了红尘，阿弥陀佛。”
季星阑摸了摸下巴，冲他眨眨眼，“嗯，是我乱语了，不过我对你的夸赞可是真心的。”
万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敛下眸子，默念了一遍清心咒。
看着自己的小弟子被星阑调侃的面色发窘的样子，了空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了空在她的面前依然定力不够，真是一物降一物。
“了空，去把茶水端上来吧。”
万生感激般的看了师父一眼，“是，师父。”
之后像是逃窜般的离开了小院子。
季星阑看着他的背影，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啊，还是这般玩闹。”了空似责怪又似宠溺道。
季星阑的萧容依在，眸子弯的如月牙，“真是怀念，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万生还是这么怕我。”
了空指了指院子里的石凳，示意去那里坐下说。
季星阑点点头，几人向前走去。
了空宽袍坐下，抬头却见对面的女子盯着石凳站在一旁，而她的婢女，则是从随身带的包裹里掏出一个垫子，垫在石凳上，做好这些，女子这才坐下，见两人之间动作熟稔的样子，像这样的事情很是习惯了般。
他眉毛微蹙，再细看看女子面色时，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处，一双眸子黑如幽潭。
“星阑，把手伸过来。”
季星阑一愣，见了空的眸子一直紧盯着自己，语气虽是平淡，里面却隐含着一股气压，令人不容置疑，她忽而想起方才的动作一定是引起他的怀疑。
她心里“咯噔”一下，如同心里隐藏许久的秘密要被人看穿了般，视线不敢看着他，双手纠在一起未有动作。
恰在此时，端着茶水的万生走了过来，他将茶具放在石桌上，又为两人各沏了杯茶，退后两步，施了个佛礼，“住持，丞相，请用。”
而异常的是话落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动作，万生抬眸一看，才发觉了不正常，他的师父视线一直凝视着对面的女子，神情如常，但细心的还是发现师父眸子里隐忍的怒气。而更怪异的是对面的女子，脑袋微垂着，有种无奈以及抗拒。
他的师父表情常年一如平淡，从不见任何事能引起他的表情或者是心境的变化，哪怕是最细微的变化都没有，如今却难得生气了，这不禁令人觉得惊讶。
两人的动作就这样一直僵持着，最后了空无奈一叹，“放心，我不会告诉旁人的。”
这里的旁人自然指的是季星阑的家人，除去和季星阑是知己的关系，了空和她的几位哥哥关系也都不错，那日大哥只知道她经脉受损，至于受损的结果如何，会不会引起什么，皆被季星阑以最轻微的结果给瞒了下来。她很明白若是家里的人知道的真相，尤其是那位，那么接下来她的日子将过的不会安稳了。
她一点点经营到现在这个地步，眼见着就要到了希望的边缘，怎能允许功亏一篑？
了空的坚持让季星阑只得妥协，她伸出右手，撩起袖子，又掏出一方娟帕盖在如玉的手腕上。
手指搭在她的细腕上，飘浮若丝的感觉令了空瞳眸一缩，他抬眸看了一眼对面女子，她的表情很安然，那是一种乐观接受的反应。左手里的佛珠被紧紧握住，他闭上眸子，静静地把着。
时间渐渐地在流逝，周围安静的异常，细处可闻浅淡的呼吸声，了空这次把脉用时很长，怕是判断不准确似的，探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他睁开了眸子。
收回手指，他偏头对一旁的万生道，“万生，去把那瓶五觉丹拿来。”
万生眸子一睁，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季星阑，领命而去，“是，住持。”
季星阑拦道，“了空，那是慈明大师留给……”
“纵使再珍贵于佛家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若是用给需要的人那才是五觉丹真正的价值所在。”
五觉丹乃是神医‘天夫子’送给灵山寺第四代住持，一瓶里只有十颗，可解世间百毒，异常珍贵，代代传下去到了空手里时只有这世间唯一一颗。
之前她也曾打过这五觉丹的主意，但想着它的价值以及自已也不是中毒太深，故而想了想便就作罢。
“你体内之毒乃是初音。你遇到了音魔。”了空说的十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