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无悔
季星阑苦笑道,“音魔魔音,世人只知道音魔最致命的地方是她的吹出的魔音,却不知真正致命的乃是她藏于指尖的毒药,以内力催动毒药变化成为气息,快速进入敌人的体力,漫入心肺,使敌人浑身无力,经脉酸痛,而这时魔音响起,则更催发了毒药的毒性,以致经脉爆破而亡。我虽有所耳闻,但还是大意轻敌,没想到当时只吸入了一点,便造成这般后果。”
“你既已知中了音魔的毒,当初在收缴贤亲王势力的时候,为何不询问出解药了下落?”了空问道。
季星阑对了空知晓这些并不惊讶,毕竟当年贤亲王一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即使了空避世红尘,也闹不过耳边不得清静。不过提到当时为何不从音魔要解药,那简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愚蠢史。
“待我知晓自己中毒的时候,音魔早就不知死哪儿去了。”她挠了挠脑袋,声音细如蚊呐。
那天解决完贤亲王之后,音魔便被萧陌夜给带走了,之后的事情她也没多问,反正自认为萧陌夜此举肯定是为她报仇,心里当时还喜滋滋的,想着这下好了,音魔这女人完了。
如今再想想,只能说有时候路就是被自己封死的。
了空没有反应,但季星阑能看的出他是在无语。
“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你大哥,他让我劝你不要太过于执着,有些东西该放下便放下吧,你的父亲这些年身体也不是太好了。”顾虑着她的心情,了空的语速很慢,淡淡的犹如在聊家常一般。
如果是换做五年前,她刚在京城初露峥嵘时,听闻此话,反应必定激烈不满,然而随着时间过去,经历的事情多了,再听这话,心境自然也就变得不同了。
“我和父亲的争执与季家祖训的背道相驰,就算是现在我也不会说后悔,我向来自信,做任何事都会将其出现的所有可能考虑全面,争取万无一失。而唯一一次的自负是遇见了他,那是我从未考虑的意外,了空,对于我来说那并不是执着,立于庙堂之上,辅助帝王那是我的梦想与坚持,而他,则是我的生活。”她的眸光真挚,说到他时,眉宇间自然而然的会流露出一股幸福感,了空知道,她是真的爱了
“可是当梦想与生活两者不相兼容时,而你,必须要选择一样。”
“阿度和谢青成婚了,生下了一个儿子,名唤谢其琛,那个小子和谢老头是一个样子的,改天我带他来看你。”季星阑话锋一转,不知为何要将话题扯到谢其琛身上。
了空像是明白什么似的看了她一眼,他执起茶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眼眸微垂,自然地掩去了眸子里的一盏微光,“好。”
季星阑荡开了笑意,亦执起茶杯,置于唇边抿着。
那股产生于凡尘俗世间的杂念,污秽,荡然无存,翠竹小院里只剩下这一幅山水墨画的典雅,以及一股淡淡的檀香。
下山前,了空将那瓶五觉丹执意地放在她手中,并亲眼看着她服入口中才作罢,之后包了几盒空山雪雾和一些药膏让她带了回去。
以前每次到了空这儿她从未空手而归过,就像阿度所说的那样,她一来灵山寺如同遭来了土匪般的,不仅蹭吃蹭喝,还打包带走。
可是这一次,面对了空的主动,她反而有种不适应的感觉,也不知到底是谁变了。
与了空相见相谈了一番后,季星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也开朗了许多,很少再见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静静的发呆了。
谢其琛与往常一样,每日下课后都会来丞相府里看季星阑,有时候遇到上课不解的问题也会过来请教,而府里也为他专门准备了房间,时辰晚了些他顺便就在丞相府里歇下了。
之前他年纪幼小时,季星阑只教他一些启蒙的知识,例如《弟子规》,《礼记》之类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学的知识也自然变得难瑟,复杂起来,不过好在谢其琛聪颖,领悟力要比同龄人强上许多,故而教习起来并不会吃力。
大皇子萧缉行十二岁那年,于紫宸殿里拜别了他的父皇和老师,步入兵营,开始了将军之路的征途。时光飞逝,转眼小太子也长成了大太子,虽面容仍稚气未脱,但毕竟不能像幼年时那般肆意玩闹,如今被管束于宫里,由他的外祖父王太傅授习帝王之术。
性子的成熟并未阻断他对丞相的亲近,一遇空闲或是有好吃好玩的时候,他总会第一个跑到丞相府,那句“丞相老师”的称呼,越叫越是熟悉。
五岁的谢其琛遇上十岁的萧缉熙,何其不幸的印证了那句老话,‘王八对绿豆’,看对眼了,小太子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喊着谢其琛,甚至与季星澜讨论国事时,都会不时的询问谢其琛的想法。
能得到未来君王的青睐,除去两人的缘分,也说明了谢其琛的个人魅力,谢家自然不会反对,巴不得孙子能和太子多加走动,之前对丞相府的那一点点埋怨也随之消失无形。
不过,这些人里面可不包括为人母为人弟子的阿度,太子对儿子的看重以及师父对其过于培养,渐渐的让阿度意识到了什么。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累其筋骨,饿其体肤,作为母亲,她不期望儿子将来有多大成就,光宗耀祖什么的,只要普普通通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便好。可是作为弟子,在看到师父对儿子露出欣慰的眼神时,她又无比迫切的希望儿子能够再聪明些,能让师父轻松些,如此矛盾的心理令阿度陷入了两难。
她迷茫的看着眼前的路,伸出去的脚又立即缩了回去,那是一片暗无星光的黑夜,在二十多年的人生长河里这是她第二次遇见。
两种身份的交织日日折磨着她的心,终于,她抵抗不住,病倒了,自生病的那几日,儿子每日陪床伺候,嘘寒问暖,端药持汤,小小年纪却不下于大人般沉稳。府里的补药膳品供应不停,全是她师父派人送过来的,其中还包括一支连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千年山参,看着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两个人为她忧虑着心神不宁着,阿度不禁泪染眼眶,她搂着儿子的肩膀,声音哽咽不止,她告诉他,一定一定要好好对待你的师爷爷,千万不要负她。
有些路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好了,而我们无非是选择该以何种方式踏上路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斯人必先有其志,时代更迭不停,未来将以何种方式展现在眼前又有谁知道呢?
一轮秋雨穆穆而至,金黄的花蕊渐渐脱落呈出黑斑之状,院子里的桂花香也不如之前那般浓烈了,若有若无,若不是细细地嗅着,还真闻不到那股香甜。
陆其琛拿着用最后一轮桂花做好的桂花糕放在嘴里啃着,一个人独自又极其无聊的在丞相府的大门口逛着,数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娘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的私密话要给师爷爷讲,每次都要避开他,想一想都觉得做女人真难,做个话多的女人更难!
“王,王,王……王……”
身后的管家陈安伯伯一双老眼直直地盯着前方,跟见了鬼似的,手指颤抖着,话都说不利索。
他很激动,一种让谢其琛看不懂的激动,王字后面的内容还未说完便慌张的往府里跑,中途差点还摔了一跤。
谢其杳奇地打量着突然多出来的黑影,来者身着一袭乌白华服,袖口处与对襟均以金丝滚边,隐隐约约散发着一股尊贵的气息。视线往上扫去,他不禁一愣,这个人的长相也……太过出众了吧,一点也不输于上次师爷爷带他去看的那位了空大师,缀玉金冠下一双幽眸,深如寒潭,锐如鹰隼,那样的冷冽与锋利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就像爹形容的那样,在战场上厮杀的王者。
他的打量似是引起对方的关注,冰刀子一样的视线“唰”射向自己,谢其琛与他对视了一眼,无奈抵不过对方视线里的威压,遂而收回视线,却无意间瞟到了对方腰间带着的那一枚玉佩,棕色的玉佩并不常见,而且玉佩的形状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想到了什么,谢其琛的眸子渐渐眯起,细细的长睫下,遮隐了那抹一闪而逝精光,唇角也被挑起一抹弧度,露出那丝邪恶般的笑容。
萧陌夜心中划过一抹惊讶,很少有人能在他的强压下依旧保持平淡如水的神情,尤其还是这么小的年纪,视线从他的小脸一拖而过,他似乎看到了谢青与阿度重合的影子,心中了然道,原来这个小萝卜头就是谢青和阿度那个儿子,好像叫什么谢其琛来着。
“你是谁?”一声质问在这股异样的气氛里强烈而又有力地炸开。
“你又是谁?”视线俯视着他,萧陌夜似笑非笑道,他可不信对面那个小萝卜头还没猜出自己的身份,显然他的质问是故意而为,真有意思,这孩子确定是谢青和阿度生的?
萧陌夜被他勾起了兴趣,他站在原地,不急不躁的与对方对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