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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27 鸳鸯毒

第八十二章 夫妻实

沈溪良久的沉默。.

她能接受一个才华盖世的完颜昊,却接受不了一个精于算计,残忍冷情的完颜昊。

“你对皇子们的母亲太残酷了……”

完颜昊讷讷地望着沈溪:“除了名份,朕可以给她们很多东西,荣华富贵、金银财宝,甚至可以同意她们再嫁。”

可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他所给予的都不是最重要的。对妻子,丈夫最重;对母亲,孩子最重。

“你给的,也许不是她们最想要的。最好的赏赐,莫过于你告诉她们实情。”沈溪说完,也觉这话说得很傻。

为了掩饰实情,连铁玉箫的母亲都给杀了。只怕铁玉箫,也是保得了一时,难保一世。

“你不能生养,他们便是你的孩子。”

完颜昊这么做真的好残忍!

为了不让她们看出端倪,完颜昊又令人对二位皇子身上的胎记进行饰修,若能除去则除去,若不能除去,就令人刺青修改成其他的形状。

沈溪后悔知道了这么多,这里面一方面有他的信任,一方面更有他十余年来担负的沉重。知道得太多,会成为一种牵绊与负累。

“你不该告诉我!”

完颜昊正色,神情中皆是威严:“你现在要告诉朕,关于你的一切,所有……”

沈溪不想去回忆,她知道过往点滴,即是她的财富,却也是她心头无法抹去的烙印。

“你可以告诉轩辕宸,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朕?朕才是你的丈夫!”

沈溪道:“一切都过去了。”

完颜昊笑,声动琼宇:“就算是墨家小儿,也比朕更了解你。”

沈溪立即就忆起那日在花园凉亭,与圣医、娄峰相见的事儿。

“那日,你在偷听?”

“哼!若非朕在假山后面听到实情,你是景阳的事儿,到底还要隐瞒朕多久?”

“铁骑营中,我便告诉过你,可你不肯相信!”

他难道忘了,那日是怎样讥讽、嘲笑她的,现在回忆起来,点滴都是伤痛。

“在你心里,你心爱的女子,不但要有与你齐肩的才华,更得有遗世的容颜……”沈溪神色悲伤,她似乎预知这森森燕宫中的孤寂与冷漠,而他却要将她拉入到这片混浊之中。

再也逃不开了!

在他的面前,她无从选择,甚至会被逼着去接受一切。

完颜昊,是她心上的男子,却又是一个令她感到恐惧的人。

“是朕糊涂,没能辩出那时的你,不过朕往后会加倍弥补。当日,你能与轩辕宸订下誓约,为何就不能与朕订下誓约……”

她和轩辕宸的盟约:坦言相对,他永敬她!

连这个,他也知道。这件事,她从未对第三个人提起,难不成是轩辕宸对什么人提起过。而完颜昊能知晓,只能说明轩辕宸身边信任的心腹之人,或许亦是完颜昊的人。

完颜昊让她越来越觉得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落在她的眼睛。在他的面前,她就像是透明的,她需要一点属于自己的心事。

完颜昊大喝一声:“来人,摆香案、取酒!”他退出绣帐,“替德嫔梳洗更衣!”

只因她与轩辕宸有誓约在前,所以他就要逼她也许下誓约。

待沈溪梳妆完毕,院子里,宫人们已设下香案、美酒,完颜昊望着她的脸,笑得怪异,他快走几步,抓住她的手,半是强迫,半是客套。

近香案,他停止脚步,双手合十,甚是虔诚,道:“苍天在上,今日我完颜昊与沈溪订下血誓!”

完颜昊拔开腰弯刀,举刀一划,手掌顿时鲜血直淌,只听腊月与云袖双双惊呼一声,转过脸去,血液滴落酒中,他却是一抹灿烂的笑,若在以为,她会觉得阳光。他是如此沉着、城府之人,居然还可以笑得这样明媚。

他,绝对是世间的妖魔,亦是世间的天神。神与魔怪异的融合,令她无法用对错、正邪来衡量。

“沈溪,该你了!”

不待她答应,他固执地拉过她的手,她闭上双目,以为是掌心一刀,不曾想食指处传来一阵微痛,睁眼时,食指鲜血凝珠,却是一道又浅又淡的划痕。

血,轻轻地滴落到酒碗中,与他的血融合,他若无其事,顾不得淌血的掌心,伸出手指在碗里搅合了一下,取了空碗,倒了一半,摆放在她的面前。

“沈溪,接下来,你得按照朕的话说。”

她很想逃,可她根本逃无可逃。

即便,他令她觉得不安与恐惧,她依旧无法否认:她爱他,那样深地爱着他。

明知这样不好,可她居然会按他说的做。

她一定是疯了,居然会听他的话。

“苍天在上,各路神灵,今日朕完颜昊与沈溪结下誓约,今生今世,完颜昊绝不负沈溪,相信她、呵护她,珍爱她,若有违誓约,就让朕身首异处、不得善终!”

他回过头来,看着沈溪,丰年将点烯的香捧了过来,沈溪握在手里,学着他的样:“苍天在上,各路神灵,今日沈溪与完颜昊结下誓约,今生今世……”

看着变得有些木讷的沈溪,今儿告诉她太多的事,他的过往,令她还无法一时接受。

道:“今生今生,你沈溪绝不能背判燕帝完颜昊,相信他,真爱他,襄助他,若违誓约,你们沈门断子绝孙,你的兄嫂、侄儿皆不得好死!”

她不怕死,可她却唯独将兄嫂一家视为最重。重到,可以看轻自己;重到,可以牺牲自己。只有沈滔夫妇才是她的软肋!

沈溪听来,只觉胆颤心惊,这哪是什么誓约,分明就是毒誓。

她定定心,道:“今生今生,我沈溪绝不能背判燕帝完颜昊,信任他、敬重他、襄助他,若违誓约,我……我沈溪五雷轰顶、必招……”

“你为什么不按朕的意思做,难道你就如此不相信朕。”

沈溪双手合十,瞪着完颜昊,道:“玉皇大帝,各路神灵,之前他说的话,万万当不真的,千万别当真,请你们就只当他一时口无遮拦说的疯话……拜托了,不要当真,千万不要当真……”

“沈、溪!”

对于沈溪的举动,完颜昊很是生气。

她一说话,转身就往屋里钻,他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拽住她的手臂,道:“你到底还是信不过朕?”

“完颜昊,你不要胡闹。你现在是燕帝,有皇帝干这种事的么?这样的誓约有意义吗?约在心头,做不做得到,皆看彼此心意,就算滴血结誓,那又怎样?若非真心,神灵也不会护佑的……”

“你还是信不过朕,你宁可相信轩辕宸,也不愿相信朕。”

“不可理喻!”

“无论如何,今日你必须与朕约定誓约,否则……”

“嗖——”的一声,他拔开弯刀,刀光晃眼,杀气逼人。

“你想怎样?”

他要杀了她?

沈溪没有痛,没有不忍,他可以杀死大皇子的母亲,杀死自己又有何不舍。

合上双目,在这一瞬,只听周遭一片惊呼:“皇、上……”

完颜昊刀光豁豁,正欲反刀自伤,说时迟,那时快,沈溪一把握住了他的大手。

“今日你若不给誓约,朕……就……”

目光相遇,是他的坚持,也是她的退让。

为了让她立下誓约,他竟然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

是他的痴情?

还是他另一个计划好的谋略?

沈溪无法分辩,她只知道,今儿如果不照他说的做,完颜昊一定会说到做到。

如果兄嫂是她的软肋,完颜昊又何偿不是。

“好C!我照你说的做,这样,你总可以满意了!不过,完颜昊,我沈溪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待你厌我、烦我时,给我一家庵堂让我静修。”

“此生此世朕不负你!”

沈溪苦笑一下,不是不相信完颜昊,也不是相信他,只是觉得这么做,太过沉重。两个人的相处,应是轻松的、快乐的,而不是用一个誓约来束缚彼此。

她定定神,重新捧回香,双手合十,按照完颜昊的话说了一遍。

完颜昊颇是满意,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捧起桌上的血酒,道:“苍天在上,大地在下,今日完颜昊与沈溪立此誓约,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沈溪强迫自己完成了这一切,憋劲一口气将血酒饮下。

完颜昊回过头来,扫过众人,道:“今日所有在场之人,不得将此事外传,谁若多嘴,立宰不赦!”

令人拆去香案,完颜昊陪她回到花厅,侍女们取来创伤药膏与白绫布带,她纯熟地为他包扎好伤口。任他看得专注,她却不说一个字。

她不喜欢被他强迫,可他却容不得她的抗拒。

与她相对用了早膳,临离开时,完颜昊抛下一句话:“今晚朕与德嫔圆房!”

上次的圆房,因为三个皇子的回宫而扰乱了计划。

她只想全身而退,只想爱得简单,这于她,越来越远。他就要迎娶大越和亲公主为后,却依旧不愿放过她,还与她立下那样的毒誓。目的就是要绝了她离开的念想,要将她死死地困缚于这深宫之中。

她不想做什么后妃,只想逍遥于天地间,可那个梦,今生怕是无缘实现了。

“完颜昊,如若……你辜负了我,我一定不会原谅,不会!”

既然他再三的逼她,令她无处可藏,那她就会打起精神,迎视他给予的一切。.

在他的面前,沈溪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助与柔弱,即便是身为陪嫁侍女,看着身边的侍女、随从、侍卫相继死去,也没有现在的无奈。至少那时候,她知道,只要自己谨慎小心,做个本份的侍女,就能保住性命。可是现在,她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

明明知道很难,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

再无离开的念想,因为她赌不起。在神灵、上苍面前发下那样的毒誓,若是兄嫂一家什么三长两短,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原谅自己。

想得出神,云袖低声道:“娘娘,这是皇上令人送来的。”

一只“富贵绵延”的宫绸包袱,她问:“里面是什么?”

云袖带着羞怯:“养性殿内侍说,请娘娘今晚着此迎驾,还说皇上想看娘娘跳一曲琵琶舞。”

她与轩辕宸之间的一切,被强迫着在他面前上演。

完颜昊这么做,不过是想粉碎她与轩辕宸之间所有的美好。

他不曾想过,她的想从来都不曾离开过。又何苦做下这一切。

相爱的人,却偏要夹杂着另一个并不存在的男子。看不见、摸不见的山重水复便是如此,明明不存在,却无法靠近,更无法消除。

她打开包袱,是一只宽约高半尺,宽尺余的锦盒。上面摆放着一只斗大的红牡丹绢花,还有漂亮的晶钿。移开绢花、银钿,下面是一套不堪入门的怪异小衣。沈溪亦只在大越皇宫时听说过,看这模样应是西域女子穿的小衣。上衣是块宽不到七寸的抹胸,红底之中,绣着粉色玫瑰,滚着金边,嵌出碧叶,两包之间是一只若隐若现的蓝色蝴蝶,栩栩如生,跃跃欲飞;另有一条茜红色的内绸外纱的长裤,裤腿宽大。最下面,是块宽约尺许,长约二丈的红色宫绫,薄如蝉翼,可衣可绫,更可当成跳舞时水绫。

“来人还说,倘若娘娘拒绝穿此舞衣,定是延宁阁上下服侍不周,令娘娘生气,所以皇上就会严惩延宁阁上下……”

沈溪冷冷一笑:“他这是在逼我。对他,我根本就不能拒绝。”

在他的面前,她不能拥有清高,甚至连骄傲也一并剥夺,他是想把她改变成他所希望的样子。

既然她不能拒绝,那她就不拒绝,就接受这套宫衣,哪怕无法穿着,至少还是件衣服。

夜,暮下来。

黑暗围聚,燕宫之内,一盏盏宫灯相断亮起来,像夏日的流萤,似天上的星星。

她今儿已经将《琵琶舞曲》练习了好几遍,还是不满意,毕竟以前是练习过的,虽然不满意,倒还勉强能拿出手。

“禀娘娘,皇上派人传话来,说是三更一刻过来。娘娘该要沐浴更衣了!”

沈溪正习得起劲,云袖来禀,看看漏箭,已近二更,只得放下琵琶。

早有太监将一只偌大的浴桶抬入内帏,在周围圈起锦屏,浴桶内飘散着月季、桃、杏的花瓣,玫瑰香露扑鼻而来。

打扮最是费时,从绾发,到描眉、染唇,再到贴晶钿。

为了献舞,延宁阁下人一早将花厅的桌椅、案几等物搬到偏厅,花厅正中只余一案、一椅,案上鎏金璀璨、高足金杯盛满香沉美酒,金盘碟碗上贡玉肴珍馐。花厅两侧自梁而下,乃是手绘的翠竹、兰草、墨梅图案的纱帏,道不出的雅致。

沈溪今儿一直在院子里习舞,什么时候换上了这样的纱帏,她也不曾留意。看着翠竹、兰草,曾经或未经的感觉涌上心头,画面色调黯淡,充满了强烈的沉重感与薄脆感,隐着一股孤傲流,露出一种极度的不安与忧怨情绪。

从来不曾有人把傲雪绽放的梅花绘得如此的霸道而落漠;也没有人,能把幽谷暗香的兰草,画得这般的张扬与热烈;更没人能把翠竹,墨染成这样的萧条……

从纱帏丹青的笔调上看,不是出自轩辕寒之手,运笔下力的绘法,更像是完颜昊的手笔。

什么时候,他的丹青风格已变。

如若,完颜昊不做皇帝,他日定然是个才华出众的名士。

“禀娘娘,三更了!”

“本宫知道!”

她用心地感觉着画里的气息,浓烈得无法抗拒的不安、担忧、矛盾,布满每一根竹、每一棵兰,每一朵梅……

是什么让他感到如此沉重的不安?

沈溪想要猜,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这几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多到她来不及去反应,多到就像是一场梦。

“皇上驾到!”

她款款回眸,望向花厅门外:在数名宫女、内侍的簇拥下,他翩然而至,一手负后,头上戴着一顶二龙行云的镂空圆形皇冠,冠上饰有鸽蛋大小的红晶石,一根羊脂白玉钗横贯其间,皇冠左右两侧有根大红宫绦,汇于颌于,结成漂亮的蝴蝶结。身上依旧是那身明黄色的龙袍,脚上踏着玄色龙靴。

她看他,他亦带着探究的目光审视着她:头绾归云髻,髻后插有数支白玉响铃簪;云髻两边各有一支玫瑰金步摇,坠下两粒灼灼闪光的南珠;正中是朵斗大的红色牡丹,花艳如火,夺人眼目,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花瓣上泛起泠泠金红色的光泽,上面缀散着碎水钻,映得她的脸超发的妩媚姣妍,一头乌黑亮丽的云髻似要渗出水来。

今夜,她淡施脂粉,眉逾浓,胜远山。唇浅染,娇似秋润熟果。额头中央,饰有简洁的莲花状银钿。银光闪漾,整个人灿烁华艳,恍然一瞥,惊为天人。

原来,她的美的并不在柴静儿之下,究其风华更在静儿之上,浑身上下洋漾一种媚人心骨的姣美。

“臣妾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他快走几步,搀起跪于厅中的她:“爱妃免礼!”

站起身,将他迎至案前,酒宴是御膳房一早就准备好的。

他落座,她站在花厅中央,怀抱琵琶,随着一声强烈的声响,她开始柔缓起舞,或负后拨弄,或倒扬腹下,动作千变万化,却依旧能弹出一首动人的曲调,时而急,时而缓,时而高昂,时而低沉……

髻上的白玉响铃簪也如夜间玉玲珑的长鸣,和应着她的琵琶声乐,说不出的和美、动人。

看着不停飞舞的她,完颜昊的隐隐作痛,握着高足金杯的手越发的紧了,仿佛要将酒杯捏碎一般。

心里暗暗地道:沈溪,待平安度过此劫,朕一定好好补偿你。

他舍不得让她冒险,可她必须去,也只有她去了,才能将这场戏演得更好,好到不会有任何人瞧出破绽。

他不会把她送给轩辕宸,更不会给她爱上轩辕宸的机会。

完颜昊一面想着,从丰年手里接过美酒,一饮而尽,目光却从不曾离开她的身边。她曾跳着这些的舞蹈给凉国的皇帝与文武百官看,但他不会,她的舞,只能供他一人欣赏。

一舞止,沈溪优雅地,气喘吁吁怀抱琵琶蹲下。

这一瞬的怀抱琵琶半遮颜,道不出的妩媚动人,是他从未见的美。

完颜昊离了座,取了琵琶,拉着她的手,坐到酒案前,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溪儿……”

望着她的脸,他动情地唤了一声。

不待她回应,将她横抱怀中,她带着七分不安,三分羞怯,依在他的胸膛,一人揽住他的脖颈。

当她接受了他的赐封,成了他的嫔妃,即便他不曾碰她,天下又有几人能信。她合上双目,用理智压下心头的不安……

梦里似曾有过,红霞满布脂面。抓住锦褥,轻咬红唇,双眸微合,盈泪不出,芙蓉帐内,春意绵绵,风光旖旎,褥波翻滚,帐帘潮涌……

眼前的男子,肌体昂健,肤色呈暗,熟悉却又陌生。正给予她一种月光般的如水柔情与欲生欲死的快意。如烟纱绡,华美绣帐,渐趋平静。

她沉入一阵又一阵的迷蒙与恍惚中,似梦非梦,半醉半醒。痛得彻骨,却又醉迷不轻,仿佛这只是一场梦。即便,她拥有少许内力与武功,可撕裂般的疼痛,还是令她几近晕厥。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道:“你只能属于朕,你是朕的女人……”

她不出声,承受着痛与快的感觉。

他,像是一个技艺高超的琴师,在她身上奏出了迷人的曲子,她无法按捺的痛,令她发出动人的轻唱。琴弦轻颤,音波袅袅,飘散出迷离的声音,满布内帏,在她理智的拒绝后,是她身的痛,心的迷失。

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被他推落地狱,又被他带回到天堂,最后落到人间,感觉着自己真实的活着。

银霜般的月辉撒落窗前,夜风带来了院子里桃杏的芬芳。

身侧的他,锦褥斜盖,挡在身前,粉色绸单上撒落星星点点的落红,她拖着带着隐痛的身子,着好中衣、中裤,轻柔地离了绣帐。

为人妇,即便此刻想来,离她还是那样的遥远。

她是他的女人,成了他的女人……

心已沦陷,身也沉沦,灵魂还能静好如初么?

不能了!一切再也回不去,爱上他许是她的劫,却也是她缘。

幸或不幸,都必须走下去。

想到,不久之后他就要迎娶大越和亲公主;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全心全意为他筹备大婚……

心,莫名的纠结,有痛、有楚,还有那如丝如雾的哀愁。

罗帐中的他,睡得沉稳,神色中有几分满足、畅快,更隐有倦容。

推开窗户,任夜风入屋,任心事翩飞,银霜披撒身上,给她渡就一身如烟的光衣,一头如瀑的长发垂泄腰身,静静的伫立,这样的空,却又这样的满……

风乱罗帏,他伸手抚摸着一侧,空无人身,目光快速地在屋中搜索起来。她站在窗前,仿佛心事万千,更显寂寥无助。

“为什么?”她轻轻柔柔地问。

第八十三章 鸳鸯毒

没有回头,却从他的呼吸之间感觉到他的醒转,身后来一阵低沉的、轻柔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地走近,她以为他会回答,不曾想,他却从身后深情地拥住了她,低头,将唇落在她的耳际,带着顽皮地轻轻摩挲。

明月撕破了云纱,露出了光洁的脸庞,月华比先前更亮,世间万物都在万丈银辉之下,变得朦胧而魅惑。

“出了什么事?我感觉到你的不安。”

不是她的感觉,而是她从他的丹青里瞧出来,不稳定的风格,显得沉稳不足的笔力,他的丹青背叛了他的心,也道出了他的心境。

有时候,她真希望不曾承继爷爷的“辩书识人”绝技,如此,她便不会知道这么多,也可以更加糊涂。

“能和你做夫妻,朕……很高兴!”

她转过身来,仰望着他的心,似要将他的心事看透。

她笑。依如从前的清浅,却更多痴柔,她回过头去,继续眺望着夜空:“这个时候,你的皇后应已进入燕国的边城。”

完颜昊低头轻吻着她的脖颈,随着他的挑逗,她有些按捺不住地大口喘息,却依旧冷着一脸,带着满腹令他猜不透的心事。

他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剥开他的大手,移离他的怀中,这样的怀抱他曾给予无数的女人。她又岂会任自己沉陷其间,她爱他——这不假。可是,他让她觉得不安。

她带着两分伤感,道破自己的直觉:“你有事瞒着我!”

完颜昊笑了两声,道:“然后呢?”

虽没有认,可他的笑已经告诉她:猜对了!

和他做夫妻,就要这样一直猜下去。她会觉得累,然后在这样的疑猜之中,一点点消磨掉彼此最后的眷恋。

“不是我猜,我要你自己告诉我。至少,我要知道那是怎样的大事,在你的计划里,我会怎样?”

完颜昊别眼视线,不看她,只望着窗外的桃杏。

“你心里有事,为什么要迫我在她到来之前与我做夫妻。完颜昊,你告诉我,我要你认认真真地告诉我!”

他启开双唇,正想开口,可是想到自己的计划,再度合上。

她有些失望,即便有他们血誓在前,他依旧不肯信任她。

“不是朕不愿告诉你,而是这计划尚未开始实施。”

“什么计划?你就如此不信我,难道就不能说出来么?”

移到她的身边,道:“你不该过问朝政。”

沈溪笑,她想知道的事,是他的朝政。

固执上来,她不甘罢休,道:“这件事关联她,也关联我,对么?”停了一会儿,看着他的脸,又被她猜对了。

“你太敏感了!”

“敏感?”她想知道,可他已拿定主意不会说,“聪慧与敏感多疑又有多少距离,在轩辕宸那儿,他认为是聪慧,在你这儿,却成了敏感……”

他颇是生气,带着怒容,大声道:“不要在朕面前提到他!”

她带着一分惊怕,秀目含波:他举着大手,似要打她么?在目光交汇的片刻,他快速地垂下手。

“朕不希望从你嘴里听到他。”

沈溪对他的失望有过几回,痛楚过、难过过。她转到妆台前,打开妆盒,从里面取出一支桃木簪,用手拔开,道:“我误下鸳鸯毒,这里面有两粒解除鸳鸯毒的解药。”

拔开簪子,从里面抖出药丸,抖了再抖,只从里面落出一粒圆的,那粒扁的,莫不是卡在里面了。沈溪有些着急地将桃木簪放在桌上敲抖。

“不用找了,那粒解药是我拿了。”

沈溪怔了一怔,什么时候取了解药,也不曾与她说一声。看来不是他取,而是他令人取的。

今夜,她见过他臂弯的粉红血印,并未加深,也就是说那粒药丸他并没有服下。沈溪想着,看着手中的解药,他拿去也好,何时服,如何服,由他自个做主。

两手捏住解药,送入嘴中,正要咽下,只见完颜昊冲了过来,握住她的双肩,厉声道:“你想做什么?你想解毒?还是想离开朕?”

不夜好,他一摇,圆丸滑落咽喉。

他大声道:“快吐出来,你吐出来……”

沈溪越来越看不懂他,真的不懂:“解毒不好吗?为什么还要继续中毒,是毒必伤身,这个道理你应明白。”

“朕不让你解毒,不让!”

他的霸道劲上来,冲着她大声吼叫着。

就在沈溪准备推开他时,他一个转身,走到她的后背,一掌击出,直震得她的肠胃一阵翻腾,“扑哧!”声响,刚吞下的药,随着今夜的羹粥一并吐了出来。

“我看……你是要疯了!”

“朕若疯狂,也是为你。朕不会让你离开,绝不!”他说着,从吐滞物里寻到了药丸,用手一拭,张大嘴就丢到了嘴里。

她不了解他,真的不了解,明明是她服下的东西,却被他给吃下去。

沈溪只觉五腑被搅得天翻地覆,一阵恶心,又欲再吐,张大嘴巴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你瞧见了,朕中了情蛊,无药可解!”

她摇了摇头:“你也想我中情蛊?”

完颜昊道:“不,朕一人中情蛊就够了。从今往后,朕不会再碰除你之外任何一个女人。而你只是朕一人的,一个人的……朕只有你,你只有朕!”

“你把药吐出来,身中情蛊终身不解!”

“朕、愿、意——”他深情地望着她,“今儿白日朕对你许下的承诺,不是说说而言,是真心的,所以,朕今夜会一直呆在这儿,只至药丸在朕的肚子融化、消散……朕要告诉你,余生,除了你,朕谁也不要,谁也不要!”

她不想要感觉,可泪还是不由自己的滑落。

这些日子,她一直很忙,忙到不让自己有时间去想以后。

她无法面对新后的到来,却不得不强作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溪儿,你要相信朕。有些事朕不告诉你,只是不希望你太过担心,如果你非要知道,朕就告诉你。”

捧住她的柔荑,轻柔地放到胸口,不是她的手在胸前,而她这个已经驻在心底,心门已合,他要将她永远地关在心上。只有她,无论是她囚禁了他,还是他束缚她,他们只能束住彼此。

两个人相依相偎,任她感动,移到罗帐,为她脱去绣鞋,为她盖上被褥,从来不曾为个女人做这些,但他愿意为她。她是第一个让他做这样的女子,也将是此生的最后一个。

完颜昊倒吸了一口气,还是有些担心隔墙有耳,频佐吸确定四下无人,才缓缓地道:“朕的这次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沈溪道不出的感动与平静,如同孩子听长者讲故事。

“轩辕宸的身边有朕的耳目,朕一早就知道,他在打你的主意,自你入燕以来,他曾派了五批人对你进行营救。”

“第一次,是乞颜泰入应州。那也是你唯一一次可以离开的机会。可你没走。”

他想知道原因,她就告诉他。

“原因有二。一,兄嫂皆不赞同我投靠轩辕宸;二,我放不下你。”

遇见了他,她的心都在他身。

爱情就是这样的离奇,该爱的人无法动心,本以为可以忘掉的人,却怎么也忘不了。

“第二次,是正月十八,他想派人潜入燕宫将你带走,可他的人还未近延宁阁,便被朕宫中的暗卫发现了,五个十英堂高手,无一生还。”

正月十八,那应是她抵达燕宫不久,可是她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异响。

“朕不想你被吵醒,在暗卫们动手之间,便令宫人对你下了迷香。保护你,是朕身为男子应做的。”

心头温暖,沈溪贴到他的胸口,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神情从最初的不安渐渐趋于平静。

“第三次,是他送来的假景阳。他以为,只要我宠幸了假景阳,就一定会身中鸳鸯毒,可是轩辕宸算漏了一点,你对朕是真心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朕误中鸳鸯毒。而鸳鸯毒只能中一次,他想害朕,却连上天都在眷顾着朕……朕未中鸳鸯毒,却让那假景阳中了情蛊……”

沈溪恍然大悟:“你把解药给贵妃了!”

“什么贵妃,那不过是轩辕宸派来的细作!”完颜昊呼了一口气,道:“她没对朕下毒,朕却骗她服下了那粒有毒的药丸。现在,就算是朕打她、骂她、赶她、辱她,她都不会离开燕宫,还乖乖地将轩辕宸的计划都告诉了朕!”

他取扁药丸,却是给了那个女子服下,那是可以解他身上鸳鸯毒的药丸啊,他非但放弃,还自愿为她身中情蛊。

“第四次,是陈仕良与杜婉的婚礼。他们算着以你们沈家与杜、陈家两家的世交关系,你和你哥哥一定会去参加婚礼。可是朕,却安排了一大堆的宫务给你,让你忙得不可开交,你也因实在抽不出身,只送去了一份厚礼,他们的细作在陈家见不到你,也无从下手,只得作罢。”

她抬起头来,原来他将后宫交给她,却是想让她不要卷入危险之中,是想更好的保护她。神色之中,不得不为完颜昊的手段而叹服,行事于无声。曾经何时,她记得爷爷沈康曾说过:会处理难题的人,永远不及会避免难题的人。

轩辕宸无疑属于会处理难题的人,而完颜昊则是后者。

她柔声问道:“那……第五次呢?”

“第五次,轩辕宸给轩辕寒写了一封信,如若轩辕寒能带你离开燕国,他愿意退出成全你们。所以轩辕寒就派了新纳的妾侍乞巧入宫,想通过乞巧说服腊月,以便为你们传递消息……”他停了一会儿,亲吻她的额头,道:“腊月表面是因丰年收了乞巧的贿赂来到你的身边,实则是丰年授了朕的旨意,将她与云袖安顿过来。又岂会听她摆布。在乞巧找过腊月后不到半个时辰,腊月便将这事禀告给朕……”

沈溪听到这儿,很快就忆起乞巧帮轩辕寒报复自己的事儿。道:“你一早就知道乞巧是轩辕寒的人。”

“轩辕寒为凉国第一美男子,乞巧且会不动心。当时朕就在纳闷,他怎么可能相中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山野女子,后来往细里一想,就不难知道他的用意。只是朕睁只眼,闭只眼,很想知道你会如何应付……”

那时候,他并没有辩出沈溪的身份。却选择了相信她,不是他认为可们,而是他一早就知道乞巧不简单,乞巧的到来就是要刁难她、陷害她。

想到轩辕寒,沈溪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恨自己,可又要助自己。她想:轩辕寒的助不是真的助,得到她,不过是想解心头之恨。恨她欺骗了他,恨她用柴静儿的假死算计了他。

轩辕寒为了报复她,不惜迷惑侍女,真的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谪仙人物了。

切入正题,他道:“轩辕宸一早就知道大越公主和亲燕国之事,一直想借此事对付燕国与大越。”

“你知他所有计划?”

完颜昊点头:“朕都知道了!”

“你的计划就是将计就计?”

他道:“除了将计就计之外,还更周密。”大手覆落在她的纤手上,紧紧地包裹着,触碰到她微凉的手指,熟悉的踏实感包围身心。

她小鸟依人,俯贴在他宽大的胸膛上,听着他富有节律的心跳,低柔问道:“你的计划里有我,对吗?”

“做了夫妻之后,朕如何舍得让你冒险,加上身中情蛊,是万不会再让你去的。”

“昊……”她移眸,满是深情的凝望:“如果这么做,能保燕国往后十年的安宁,我愿意去。”

她的眸子闪着光亮:“昊,因为这事,你才感到不安?”

他道:“朕不会让你去冒险。若是失去了你,朕换来燕国十年的安宁又有什么意义?”

“你让我去,让我去罢!”她声声央求着,就像那个去的人非自己莫属。

轩辕宸要干扰越、燕两国的和亲大计,而将她牵涉其间,就是想阻止她留在完颜昊的身边。

他抱她更紧了,似要将她永远捧在手心,让她永远这样贴在胸膛,这样的近,这样的温馨。情波翻涌,捧起她的脸,吻,化成温暖的阳光。

他炽烈的吸吮着,如最灵敏的小蛇,轻易就让她不由自己的沉陷。这一刻,时间停凝;这一刻,思绪停凝;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与他化成了一个人。

缱绻着、纠结着,迷恋着……直至彼此的唇舌之间盈满了各自的气息,初时她是生涩在他的带动下,试着回应他的热忱。

柔薄的唇瓣相互纠缠,急促的吸吮逐渐变成温柔的碾压,彼此交融着,鼻息间倾诉的全是眷恋与钟爱的气息。

“计划总是会生变,等大事已定,朕再与你商议细节处。”

陪他沉迷,伴他疯狂,她低音如蚊:“我明白,我明白……”

帐波卷,锦褥翻涛。月光皎洁,春意正浓,屋外桃杏正艳,屋内春潮滟滟。

她好困,一抹金灿灿的阳光落入罗帏前。

沈溪拉上锦褥,欲遮去光亮。

云袖站在罗帐前,嘀嘀不休地道:“娘娘,再过十来日新后就要入宫了。昨儿内务府采购了一批上等汝窖瓷器,说是请娘娘定夺款式,哪些适合大婚用,哪些派到膳食房备用……还有,给新后打造的首饰已经出来了,司珍房来人说,按照凉、越两国帝王大婚的惯例,帝、后大婚后,会赐赏后宫,我们宫中会订怎样的赏赐法儿,要不要亦给淑妃、玉宝林等其他嫔妃也打造首饰……”

事无俱细,沈溪听来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头昏脑胀,虽然这些日子天天如此,可此刻她只想美美地睡一觉。

沈溪蓦然起身,她觉得烦,完颜昊依旧一早就去上朝了。他做勤政帝王,她也不好意思赖在床上。

当年,她初入越宫,生怕弄不懂越宫规矩,没少背宫规,一些宫中的惯例也是知晓的。

早有内侍官手捧着笔,在一边将她要说的话记录下来,以便原原本本的转与各处过来的人。

“妃位首饰,以金嵌玉、南珠;嫔位的么,选用金嵌珊瑚、珍珠;贵人为纯金;美人、才人,金嵌银饰;其他妃嫔以下不用成套,挑几样款式别颖的步摇、金、银钗、簪子、手镯制作即可。”

“汝窖瓷器,挑些款式吉庆、大方的,虽是一批,里面难免也有几件次品,千万不可混杂进去,大婚用的一定是精挑细选,件件过目。次品么,一律送到御膳房给宫女、内侍们备用……”

忙碌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即便双腿无力,她亦必须在侍女、内侍的搀扶下去各处转一遍,一面将所见所闻令人记录下来,一面发现其间的关键,这于往后调整宫规都极为有利。

燕国初建,许多方面本是底下人就可以办好的,可因没有明文规定,大伙也是你推我,我推你,生怕出差池,引出风波,事无大小,每遇拿主意、下决心的事儿,各处都等着沈溪去。有时候沈溪难免将众人训斥几句,告诉他们此事应如何如何?

午膳在尚工局里用的,与尚工局各房的主事一起吃。又问了些各处的情况及尚工局的设置,鼓励众人小事自己拿主意,大事配合内务府,协调尚工局各房共同完成。

时间在一天一天地流失着,忙碌后的安静里,她会闭目养神,可想到大越和亲公主,她的心又感到不安。

曾说过,要守护和亲的公主们,可这次,她显然守护不了。守护了别人,她该怎么办?

她必须要牺牲,只有她的牺牲才能换来完颜昊希望的事儿,燕国往后十年的宁静,燕国十年后的崛起,燕国在三国中得以平安生存下去。

完颜昊没有流露更多的内情,可沈溪知道,那一定是极其残忍的。她在完颜昊的神色看到了凝重,看到了不安与担忧。

她在等,完颜昊也在等。

他们都在等……

完颜昊明知轩辕宸要借越、燕和亲下手,却任由其胡闹。

她似乎已看到了后面发生的事儿:箭雨飞,呼声急,队列乱,哭声震天,喜幡倒地,马儿失惊……

不敢想下去,很想保护大越和亲公主,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等候,甚至不敢在等想里想得太多。

她怕自己改变了主意,怕自己一时心软,待那时,她所毁掉的不仅有完颜昊的宏图大业,还有她最后的幸福……

为了表示真心不悔,他夺了解药当毒药,情蛊之身,再也无法触及别的女子,而她身上的鸳鸯毒还可再解。

这究竟是他的钟情,还是他用钟情筑建了一座华丽的牢笼,要将她此生此世缚在身边。

两国和亲,本是喜事,却要在不久的未来变成人间的惨剧。

沈溪长长地轻叹一声,似要将胸中压人的阴郁吐尽。

等待最是漫长,重要的是沈溪并不是一个人在等待,在忙碌的白日过去,还有他,完颜昊陪她一起等待。黑里的等待,其实并不算等待,更多的时候,是他们的缱绻悱恻。

也许,是完颜昊预测到不久后的别离;也许,是他体内的情蛊作怪。他越来越迷恋沈溪,迷恋她优雅的举止,迷恋她不温不冷的声音,迷恋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体香,还有那属于南国才有的玫瑰花露……

只要是属于她的,他都无法拒绝的迷恋着。

他将数年来的压抑与热情尽付于她,也至沈溪有些吃不消,来不及休养身子,又得投入到次日的繁忙之中。

三月十八,按照最初预定的日子,三月二十她就要进入皇宫。

这两日,是燕宫里最忙的时候,张喜灯、挂红幡,结喜绸,贴喜字……

整个燕京,焕然一新,洋溢在巨大的喜庆之中。街道两侧无论拽还是商铺,家家大红旗幡迎风飘扬,户户悬挂喜庆红灯笼。有从铺子买的,也有自家做的,从竹绡灯笼、到茜纱灯笼,有菱形、圆形的、南瓜形的或莲花、桃花状的灯笼,各式各样,竟比过节还要喜庆、热闹,上面绘有吉庆图案,或富贵吉祥、百年好合、国运祚隆、吉庆有余……什么喜庆的词语都给挂出来,不管是过年时挂的,还是中秋时挂的,一并挂在门楣,悬到临街的窗前,以示喜庆。

窗明门亮,红笼映天,绯旗招展,漆亮金彩,处处锦绣,就连延宁阁院子里的几树杏花也染上了喜气似,落英纷飞,仿佛下了一场粉色的茜雪,而现在桃花正笑,暖意融融,琳台华美,琼庭巍峨,红瓦蓝天,喜气逼人!

就连沈溪也忘了即将到来的大越和亲公主,看着满院飞舞的杏花瓣,还有鲜艳如霞似锦的桃花,说不出的欢喜。

延宁阁内,也与别处一样,换上了大红的茜纱红灯笼,写着“天作之合”、“秦晋之好”等字眼,高高悬于院门两侧,举目望去,但见院门小径两侧,五步一旗杆,十步一宫灯,说不出的华丽。

各处宫人忙忙碌碌,或布旗杆,或挂宫灯,或将大红彩带系于树上,忙得不亦乐乎。

就在沈溪欣赏着园中风景时,只见云袖神色慌张,急急忙忙地奔近,近了跟前,来不及见礼,道:“娘娘,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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