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6 罚玉箫
第八十章 罚玉箫
女人将孩子递与妾侍,飞奔着回到屋里,很快取了二十两银子。.
丰年得了银子,说了句:“咱家告退,还得回宫侍候。祝慎范公、太夫人一路顺风!”
说完上了门外的骏马,摇摇摆摆,威风而去。
铁老夫人更是得意,扬着脑袋,骂道:“你这小子跟我们母女,也算得了便宜,白白捞了个……”嗓子一阵刺痛,莫不过今儿的话说得太多,她咳了一声,嗓子更痛,像是烈焰直串,仿佛要将嗓子眼给烧成灰烬。
铁大富哪里愿听她唠叨,捧着圣旨,只管张罗家奴、婢女与妻妾收拾细软、包袱:“快点,我们得赶紧离开燕京去封地,到了那儿,天高皇帝远,老子就是大王……到时候开几家铺子,那金子、银子,哗啦啦全流我腰包……”
铁老夫人一个激战,扶在围墙上,欲吐不出,欲咽不下,张嘴欲唤,却发不出声来。她很快就忆起丰年递来的美酒,那是一杯毒酒,自己不会就要死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毒害她?
一面给了她封赏,一面却给置她于死地。
心里想着,来不及吐出一口鲜血,一阵毁天灭地的剧痛袭来,身子一摇,扑倒地上。
待铁大富出来,见铁老夫人扒卧地上,翻转身子,见耳鼻鲜血淋漓,面容因极度痛苦扭曲变形。
“啊、呀!我的老娘啊——”
铁大富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铁老夫人已一命呜呼。铁大富携着妻妾装模作样地哭了一场。花了十两银子在燕京买了副棺材,将棺材放在马车上,带着妻小、家奴共六人前往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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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贵人宫里,没了铁老夫人照应,更觉日子难熬。好在有孩子相伴,生活总算有个盼头。日夜依旧做着皇妃梦,仿佛那空留的妃位正在朝她招手。
总算是熬到了满月的日子,坐在菱花镜前打扮起自个儿来。
闲来没事,便站在花园的小径上张望,期盼着能偶然遇到皇上,再得一回他的恩宠。望眼欲穿,长路漫漫,那条通往养性殿的路上,依旧看不到他的踪影。
又不敢私自去养性殿去求见,胖嬷嬷又新教了燕宫的规矩,嫔位以下的妃嫔是不能私自求见皇上,她虽贵为三品贵人,却刚巧被卡在“不能求见”的规矩之下。
玉贵人在宫径上等了数日,也没见淑妃出来一次,心下纳闷。这日,用过早膳,她携着侍女来到兴庆宫。
远远儿地,就闻到一股药汁味。
没瞧见,竟是她病了!
淑妃见玉贵人来访,强撑着坐了起来,机灵的侍女取了靠背,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病了多久了?”玉贵人想到在这宫中,她们二人相识最久,以前一个是妻,一个是妾,而今却都是他的妃嫔。
淑妃的一双丹凤三角眼,越发的沉陷,没了往昔的神采,柳叶眉里隐哀伤,丰润不在留瘦弱,面容黄蜡。“已有半月了。”
“怎么病得这么重?”
淑妃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望着帐顶,呢喃道:“他到底是无情人。想当日,一味想着寻个才华横溢、容貌不俗的夫婿,哪里想到,瑞亲王无心,他更是冷酷无情……我这病了半月,只来瞧过一次。”
玉贵人听到这儿,想淑妃还是他的结发妻子,竟也如此。自己不过是妾侍,哪里敢再有奢求。满月那天他来瞧了一眼孩子,她也随道看到了他,他说:“玉贵人,孩子的名儿,朕想好了,叫明祯。”
淑妃悠悠道:“倒是德嫔来瞧过本宫几次。”
她轻咳了一阵,侍女捧过痰盂,吐了几口黄痰。
“听说这阵儿德嫔那边忙得很,又要准备皇上大婚的事,还得筹备今春的选秀事宜、宫女入宫事宜。邀我搭手帮忙,可我这身子,竟不见好,连下地都难。”
玉贵人只是静静地听着:“唉,那你可得尽早好起来。小公主需要亲娘照顾。母亲离宫那几日,我也诸多不习惯,晚上做梦也总是梦着她,梦见她笑容满面,穿着漂亮的诰命夫人华服……”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淑妃轻轻地应道,“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一举得了皇子。”
玉贵人傻傻地笑了:“原指望母凭子贵,眼下也不想那么多了。”
不是不想,而是她得知兄长封了慎范公,母亲又是诰命,这样的情况只有德嫔有,用不了多久不敢位列二妃,至少能进入四嫔之列。
这些日子,玉贵人也学到了不少,就是什么话不能说,吐几分,留几分,还有几分得烂死肚子里。
“谁能想到呢?皇上在我们之前就有妻妾,还有了三位皇子……”
玉贵人道:“反正我就是个做妾的命,不像你,堂堂凉国丞相小姐。”
淑妃又一阵猛咳,怎么这话,像是对自己的讥讽。
玉贵人深知说错,一阵支吾后,道:“你可别往心里去。”
淑妃只是苦笑。
“皇上封了你兄长什么爵位?”
玉贵人满是得意,“五等慎范公,呵呵,皇上待我真好,封我兄长比封德嫔的兄长还高呢。”
淑妃出生官宦之家,对这样的爵位最是知情,一口气险些没笑憋过去。
玉贵人道:“怎了?你也替我高兴。”
这样的爵位,也只皇上能想出来,慎范公,还是五等的。
笑罢之后,淑妃道:“五等慎范公,承几品官阶的奉禄?”见玉贵人一脸茫然,复又道:“德嫔兄长是镇远候,正一品。”
想玉贵人身在奸商之家,长到五六岁上,母亲便已失宠。而铁老夫人更是大字不识几个,像这等候爵也弄不明白,到底是五等高,还是一等高,只怕还以那数越大,爵就更高。
淑妃见玉贵人一脸茫然,又加了一句:“尊如妃位。”
玉贵人花颜俱变,德嫔之兄居然是正一品,尊如妃位,这可是举朝的大官,一国一朝能有这等身份的少之又少。可德嫔不过是二品妃嫔,皇上这么安排用意明显。
淑妃继续道:“史上虽有五等公的记载,不是八品便是九品,连个县令都不及。就算是县令,还正七品呢,这么个封赏居然也能让你高兴成这样。”
玉贵人听到这儿,不由得弹跳起来:“你……你胡说。你是见皇上封我兄长、母亲,故意在这儿挑拨,你这么做不过是趁机得宠。”
“不可理喻!”
淑妃瞪了一眼,自己不懂就罢了,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以往铁老夫人在时还好些,而今她不在,玉贵人就越发不知轻重。
兴庆宫大门外,沈溪携着几名宫人,带着补品药物近了宫门。
一名宫人行了礼,道:“奴婢这就去禀报!”
沈溪道:“不用了,我来过好几次,我进内殿看她。”
生怕惊扰到淑妃,虽然沈溪并不喜欢淑妃,可更多的是同情。
一路进来,便听到玉贵人生气的大嗓门:“你不识抬举。生了个小公主就占着妃位,整日摆脸色给人看,前面还有生了皇子至今没名份的。哼——就你,早晚会被她们给挤出来,你是正妻又怎样?母凭子贵,你懂不懂,懂不懂?若论先来后到,且不说有比你来得早的,就我也比你先跟皇上……”
淑妃悖然大怒,抓起靠背就朝玉贵人丢了过来:“姓铁的,你出去,你出去……”
“哼——出去便出去,你以为我愿意来瞧你脸色。别说我瞧了讨厌,皇上看了也不欢喜。你还想算计德嫔,也不瞧瞧自己那张苦瓜脸,哪是人家的对手。”
“禀淑妃娘娘,德嫔娘娘来了!”
两人同时止口,齐刷刷往内殿珠帘处望去,沈溪衣着真紫色的锦袍,头上一如既往的清减,一支丹凤朝阳金嵌南珠的发钗,一支玫瑰状步摇,玫瑰花片薄如蝉翼,移步之间,颤颤微微,刹是妩媚活泼,戴着两朵紫色绒花,简洁又明快,大方又得体。
“玉贵人,你今儿也太不像话。不分尊卑,居然还在淑妃这儿大吵大闹,成何体统。不是半月前才令人教了你宫规,怎这会儿又失身份?”
玉贵人见她一进来就斥责自己,心头那个气,一直以来被人当猴耍。以为五等慎范公是多么的尊崇,闹了半天,连个县令都不及。这算什么封赏?还有她娘,离开皇宫,跟着同父异母的哥哥,能什么好日子过。
担心与生气一并涌上心头,玉贵人跳了起来,手臂一挥,指着沈溪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凉国太子的外宅妇,不清不白,竟敢管起我们姐妹之间的事……”
淑妃冷笑一声:“谁和你是姐妹?”
沈溪没有想到,玉贵人这性子还和几年前一样,一点没改。周围三宫的宫人都瞧着呢,冷声道:“降为美人!”
“你以为自己是谁?你说降就降,五品以上的妃嫔得由皇上下旨准允……”
玉贵人以为,自己育了皇子,又比耶律氏嫁人完颜昊还要早。她与她们是不同的。哪里晓得,从来完颜昊都未将她放在心上。
“降为才人!”沈溪不动声色,气定神闲,吐出这几字。
“你降啊,降啊,本宫有皇子,你以为将这后宫打理得有模有样,就能得到皇上重看,你瞧瞧贵妃,而今不也落到被贬冷宫。”
沈溪扭过头去,看着后面的一名执规太监,道:“回头似份责贬文书,怡春宫玉贵人,尊卑不分,降为六品宝林。”
太监俯腰,打了揖,禀道:“德嫔娘娘,皇上有旨,除淑妃一人之外,娘娘可代行升贬之权,勿须通过礼部、内务府。”
玉贵人听到这儿,一张粉脸变得苍白,她不过是顶撞了几句,如今就要被贬降了。提裙扑通一声跪于地上,又惊又怕,忙道:“德嫔娘娘息怒,本宫错了,本宫错了……”
执规太监道:“玉宝林,难道你忘了燕宫宫规么?嫔级以下所有妃嫔不得自称本宫。”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执夫太监圆目一瞪,道:“看来玉宝林需要从头学习宫规。来人,将玉宝林遣往灵秀宫,让她和即将入宫的秀女一起训练。”
铁玉箫的头望起又低下,不停地磕着地板,这些日子折腾下来,沈溪打理起来更是轻车熟路。望了一眼脚下的她,移向绣帐,道:“站着作甚,还不将人带出去。”停了一会儿,唤道:“林力!”
执规太监道:“奴才在!”
“只需将玉宝林一人送往灵秀宫,其他宫人仍旧留在怡春宫,告诉他们,将惺子照顾好了。.惺子若有闪失,本宫拿他们问罪!”
淑妃定定地望着面前的沈溪,她的风姿、气度,竟与那人越来越像,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一样的果断,一样的令人敬畏。
“德嫔,愚妹错了,愚妹错了。”
这一回她的自称总算是对了,可沈溪话已出口,就不会更改。
沈溪没有回头望上一眼,任由两名身强力壮的太监将铁玉箫给架了出去,只淡淡地道:“且去灵秀宫学习,学得好了,本宫自会为你请赏!”
空气在此刻静默,沈溪冰冷之后,换成灿然一笑,暖声道:“淑妃姐姐这两日可有觉好些?”
淑妃道:“劳妹妹挂念,好些了。”
沈溪有些不信,回头看着周围的侍女,只见一名侍女应道:“回德嫔娘娘,这两日确实好些,每顿都能吃半碗羹汤了。”
“如此便好!看来太医院首的医术确实不错,下次来时,沈溪希望姐姐早日康复。另外,今儿来,告诉姐姐一个好消息。”沈溪附到淑妃耳边,低语两句,只见淑妃眼睛一亮,喜道:“真的?”
沈溪肯定地点头:“真的,来之前,皇上亲口说的,他自来说一不二,难道还会诳骗我不成。”
沈溪是明白的,淑妃这不是病,是相思情重,加上受了些刺激。心补需心药医,磨了完颜昊两回,他才松口,答应来这里探望她。
又坐了会儿,各自寒喧了几句,沈溪见过小公主,这小姑娘长得白白胖胖,越发可爱了,瞧到她,竟有些想念忆祖,分别亦有些时日了,也不知哥哥一家在燕京可过得习惯。
离了兴庆宫,一路上沈溪都在想铁玉箫说那话什么意思?
“前面还有生了皇子至今没名份的。若论先来后到,且不说有比你来得早的,就我也比你先跟皇上。”
三个突然出现的皇子,他不是说,三位皇子,三个乳母,中年的那个是大皇子擎苍的乳母,前些日子已经给了银子,打发她离宫回家过自己的小日子。年轻瓜子脸的那位,是二皇子擎宇的乳母;鹅蛋脸的那位美貌少妇,是三皇子擎望的乳母……
“还有生了皇子至今没名份的。”
这一句话,久久地回荡在耳畔!
除了擎苍的乳母,另外两个既年轻又貌美,年龄都在二十多岁的模样,体态丰盈,而今她细细想来,两位皇子隐约间与他们的乳母竟有几分相似。
他为什么要撒这样的弥天大谎,为什么要说她们是孩子的乳母,而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
长叹一声,心里暗道:完颜昊啊!我到底不太了解你。
沈溪自认,完颜昊最是相信自己。没道理告诉铁玉箫,却没告诉她。如果不是完颜昊说的,铁玉箫又怎么知道?
沈溪一路想下去,缓步从兴庆宫回到延宁阁,其间的一切却已释怀于胸。
也许,做为女人,太过聪明真的不是好事。可她既已知道,又如何能装出不知道。
月移中天,如水光芒穿透窗棂,化成一朵朵圣洁的光花,窗前如披银霜。沈溪想着今儿发生的事儿,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云袖在帐前道:“禀德嫔娘娘,皇上这会儿已经到了兴庆宫。”
沈溪坐起身,道:“他服用天仙露了?”
完颜昊身中鸳鸯毒,而天仙露能在两个时辰内克制鸳鸯毒。
云袖道:“奴婢不曾问。”
沈溪笑道:“云袖,你说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德嫔娘娘,今儿上下都说娘娘办得好。玉贵人自得皇子,变得目中无人,整个后宫都在称道呢。”
如今后宫就只四人,禁足被贬冷宫反省的贵妃、生病的淑妃,还有整日被诸事忙得马不停蹄的德嫔,还有一个整日里最是无事,站在园中小径上遥望养性殿、议政殿的玉贵人。淑妃产下一女,而今又见德嫔代掌后宫,心中诸多不满,忧郁成积,听沈溪说皇上要来,自是心存感激。
“罢了,反正今儿我也睡不着,不如,陪我去灵秀宫瞧瞧玉宝林。”
云袖应了一声,招呼了几个宫人,掌着灯笼,相伴左右,一行五人不知不觉到了灵秀宫。
小太监紧走几步,正要出声,沈溪道:“夜已深了,瞧这宫里的人许已睡下。”
灵秀宫风景雅致,院子倒是出奇的大,院中植有一片桃杏林木,正值三月初,桃杏满枝,碧草遍地,小桥横溪,曲径幽深,弯弯曲曲,串贯各处。东风紧,明月清。纵观全院,穿堂长廊连接无数屋舍,门窗紧合,东有一片房屋,层层叠叠,举目望去,只看到飞檐翘角。西有一片房屋,围成半圆形,亦是一间连着一间,一座之后又一是座,错落有致,房屋显得踊挤却又不失整齐。
只当明阳宫便是次于议政殿之后最奢华的地方,而此处虽不奢华,却是次于议政殿之后的一处大宫殿,。
笙簧充耳,别有幽情。罗绮穿林,倍添韵致。
寻着乐声而望,却见西边隐见灯光。
沈溪移步而去,近了灯光处,看到一排弧线房屋间间亮着灯光,或映出弹琴女子的身影,或是奏笙之状,亦有读书倩影……或柔美、或纤柔,千姿百态。这些,还是去秋入宫的秀女,待得本月中浣,更有燕国各地的秀女云集于此,加之大越和亲选送的美女,这里将会住满人。
沈溪回首对云袖道:“且去问问,玉宝林住在何处?”
这里的秀女,虽然来了,但因完颜昊一直繁忙,加上后宫无主,也无暇选妃之事。打听有位份的铁玉箫极是容易。
不一会儿,云袖回转,低头指着最边上那间,道:“娘娘,是那间。”
沈溪应了一声,带着众人往最边的那间移去。
云袖打听过的那位宫女,手里捧着洗足盆,沈溪走过身边,一股香风盈鼻,借着灯笼的光芒,是个清丽绝俗的美人,衣着漂亮的绫罗锦服,裙摆曳地,行止间,宛似凌波微漾。
宫女一时看得呆了,放下手里的洗足,扒腿就往屋里奔去,刚推开门,就大声道:“小主,小主……灵秀宫来大人物了!”
话一落音,两名正在奏乐的女子放下乐器,奔出房门,却见玉宝林的房外站着几名宫人,或提着茜纱灯笼,或手捧着拂尘,更有一个衣着粉褂的宫娥,静静地站在门外。只见茜纱灯笼上,用漂亮的字体写着“延宁阁”几字。
“是德嫔娘娘!”
两女开始议论起来,“就是现在代掌后宫的那位。”
“听说是大越名门之后……”
其他屋里的女子听到议论声,纷纷离了房间,涌出房门,一个个又不敢靠近,今儿刚听玉宝林的贴身侍女说,她是个厉害人物,言谈之间,就将玉宝林连降三级。
沈溪在屋中坐下,令侍女出去。
铁玉箫恭恭敬敬地为她倒了一盏热茶,双手捧过,沈溪接了,浅啜一口,道:“今儿我罚你,你可服气?”
能说不服吗?
铁玉箫深埋着头,转身跪到地上:“德嫔娘娘,愚妹错了,还请娘娘罪恕!往后,玉箫再也不敢了。”
什么时候,铁玉箫直呼沈溪为妹妹,而今在沈溪面前也只能自称“愚妹”。
沈溪叹了一声:“这性子不改,早晚是要吃苦头。就冲你今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换成别人会比这罚得更重。还有,你今儿那‘生了皇子没有名份”是你该说的么?”
铁玉箫跪在地上,应道:“是,愚妹错了。她们曾是肃亲王的人,不该奢求名份……”
这话未说完,玉箫又后悔:是不是在拐弯骂沈溪?她曾是凉国太子的外宅妇。如此,也不该奢求名份,可现在她尊为德嫔,是代掌后宫的嫔妃。
原来,她真猜对了。那两个女人真是肃亲王的妾侍,肃亲王与他有着兄弟之谊,他……他怎么强占别人的女人。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也看不懂完颜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沈溪蹲下身子:“玉箫呀玉箫,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这是燕宫,是你可以任意冲动的地方么?这才多长时间,你就说错了多少话。这种话是不可以乱说的,不可以!唉——你还是在这儿好好地呆着吧。”
玉箫一再地认错,就是希望可以回去,她想念明祯,疯狂地想念他。自从母亲离开燕宫,她觉得好孤单,每天只要看到孩子,又会觉得心里踏实。
“德嫔娘娘,妾妹求你了,你开开恩,让我回怡春宫吧,我想看惺子,我想他……”
沈溪低下身子,她明白这种思念,虽然自己不是母亲,可是她知道孩子对母亲的需要。道:“每逢初一、十五,我会令宫人将孩子抱来给你瞧瞧,让你们母子团聚。”
玉箫知道,她不能相求,若是再不识趣的相求,就会连一月两次的机会减少或者没有。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愚妹拜谢娘娘隆恩!”
蹲下身子,沈溪威仪十足的逼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道:“你再乱说话,有朝一日就算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果你不想累及你的母亲、儿子,往后都要谨慎小心。皇子们的事儿,且有你非议的份。你母亲的离开,便是对你的告诫,如若还不知收敛、改正,下一个被贬入冷宫的就是你,待那时,你的儿子就会抱与别人哺养,你想见他,都难如登天!”
第八十一章 十年计
玉箫被她的这番话,吓得胆颤心惊。
“你顶撞我,我还能给你一条活路,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早晚是死路!”见被玉箫被吓得不惊,沈溪恢复暖色,道:“你也别总是跪着,起来吧!其实在这儿呆些时日,于你,何偿不是一件好事。”
玉箫不语,虽然来这儿只有半日,可她明白了一件事,用这里秀女的话说:皇上封赏她娘家的兄长,那便是要重看她,以此抬高她的身份。
如此,她再与沈溪作对,不是自己找死么。
沈溪移到门口,道:“玉宝林,你呆在这儿莫要将自己当成后宫嫔妃,你是秀女,和这所有的秀女一样,都得接受宫训。”
话音落时,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奴才是灵秀宫的管事——高山子,拜见德嫔娘娘,千岁千千岁,娘娘吉祥!”
不待沈溪伸手启门,玉箫抢先一步打开房门。
门外,跪着一个胖太监,一张圆脑袋,半大的眼睛,塌鼻梁,扒在地上不敢正视沈溪。
“你就是高山子,听人时常提到你。去秋的这批秀女宫训得如何?”
高山子答道:“回娘娘,去秋入宫的,共有二十六人,训得不错。能将宫规倒背如流!”
沈溪正色,语调着带着威严:“云袖,去带个秀女过来,本宫今儿就听她倒背一回《宫规》!”
高山子顿时吓得浑身颤栗。
沈溪回首,心下觉得好笑,“本宫不喜欢听虚话,要听实话,你若夸大其辞,罪同欺君。罢了,去把这批秀女的名册取来。”
高山子起了身,与名小太监耳语两句,沈溪转身就往石凳旁移,高山子拽住衣袖,以袖为抹布,帮她将石凳的尘土拂去:“娘娘请坐!”
高山子奉上名册,宫人掌过宫灯,借着灯光,沈溪翻了一下,眸光四射,合上名册,道:“共有二十六人,为何上面只此二十五人。”
“回娘娘,还有一个之前获赦出宫嫁人了。”
沈溪这才忆起杜婉,原来她是在去秋进宫的秀女之列。
“燕京人氏九人,林城十一人,蓟州三人,孟州三人,个个身家清白,出生官宦,林城凤家,便有两姐妹一同入宫,长的十七,幼的才十二岁……”
高山子不得不佩服沈溪的记忆力,能在瞬间就记住里面的人:“我朝规矩,不是年满十三,不越十七的女子方可入宫待选,怎的还有个十二岁的?”
高山子取出名册,翻将开来,里面写的明明是十三岁,笑道:“娘娘许是太过操劳,这上面记的是十三岁?”
沈溪接过名册,厉声道:“这是十三吗?你自己对对,这页的三和前页的三有何区别?最上面那横,分明就是后来添上去的。来人,把那十二岁的姑娘带来,让本宫瞧瞧!”
高山子细看名册,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年轻的主子看名册居然能瞧出毛病,心中有鬼,只连连应道:“奴才有罪,奴才有罪,是下面做事的人办事不力。”
见沈溪面露不悦之色,玉箫催促道:“公公,还不快把凤氏幼女带来!”
不待宫人去带,在一边围观的秀女中,早有一对姐妹奔了过来,那年幼的女娃,长得既单薄又瘦弱,扒在地上,浑身抖成了筛子,倒是年长的女子,气定神闲道:“德嫔娘娘,这便是我妹妹。至今年三月方满十三,请娘娘放我妹妹回去罢……她还太小……”
“林城凤家?”沈溪曾在林城住过些时日,暗暗回忆,道:“林城果县县尉凤守孝,是你什么人?”
看了名册,要么是名士之后,要么就是官宦之女。
与其说这里的是秀女,不如说完颜昊用这种方法来控制所占之地的名士与官宦、士绅。
凤秀女答:“禀娘娘,正是家父。”
“哦……林城果县就你姐妹二人,难不成县令没有女儿?”
“回娘娘话,县令亦有一女,视若掌上明珠,不愿入宫,我父又不忍带别人家的女儿入宫待选,故而只得忍痛将我们姐妹送来。”
沈溪舒了一口气,道:“果县早有传言,说县令、县尉素来不合,看来此言不虚。家中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凤秀女答道:“回娘娘话,家里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弟弟。”
沈溪听毕,看着高山子,厉声道:“一家竟有两女,这本就令人起疑,况且还是这么个小女孩。明儿一早,派人通知她家里人,令其家人于五日后在宫门外接人。”
高山子道:“娘娘,这孩子两日前就满十三了!”
沈溪大怒,道:“那你也让五岁的女孩入宫,过上八年,对本宫说,她满十三了!《选秀皇告》明明白白地写着,燕国元年十月十日止,这一日内不满十三,都不在秀女之列。从今往后,皆以皇告为准。今儿本宫念你初范,暂不追究,若再有下次,严惩不怠!”
沈溪对左右道:“明早,着礼部传文果县县令,让他送女儿入宫!”
携着宫人扬长而去。
高山子满头大汗,看着地上的一对姐妹,竟是无比的欢喜。高山子愤愤地骂道:“叫你们乐,哼,选秀未完,过不了几日,你还得进宫!”
话音刚落,只见云袖又折了回来,喘着粗气,道:“德嫔懿旨,凤二小姐回家后,不在选秀之列。”
高山子击了一下脑袋,她是不是自己的克星,怎么刚说过的话,就被她给驳回了。
沈溪回到延宁阁已是四更二刻,今儿算了件漂亮事儿,合上双眸就睡着了。
睡得正香,听到一阵拊掌声,睁眼看时,却见完颜昊满脸笑容,站在绣帐前:“溪儿越来越像后宫之主了。玉宝林现在是被你管得服服帖帖……就连灵秀宫的总管高山子,昨儿也被你吓了一身的冷汗……”
对于惊扰美梦的他,沈溪愤然地瞪了一眼,继续躺下。
完颜昊欺近身来,和衣躺在身侧,两眼盯着帐顶:“你到底与玉宝林说了什么,而今她再不提皇子们的事儿了?”
沈溪看他的面容,云山雾罩的,有喜有怒,令人琢磨不出,他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您对她做什么了?”
完颜昊笑,将嘴附到她的耳畔,道:“派了一个会武功的太监,拿剑逼她说出皇子们的事儿,她一个字也没提,只说不知道。”
他居然派人去要胁玉宝林。
完颜昊道:“太监见玉箫不肯说,临离开时,留下一句话:幸而你口风紧,否则早被我杀了!真是奇了,主上说你喜欢乱说话,怎的却不提此事,莫不是消息有误?”
完颜昊面露杀气:“朕杀了她母亲,不在乎再多杀一个铁玉箫。若是她再乱说话,朕杀她又有何妨。好在昨夜,她并没有吐露半个不该说的话。”
杀字从他嘴里出来,就像说吃一样的简单。
沈溪不寒而栗,望着完颜昊,是那样的陌生,以往的柔情全无,只有莫名的担心。
“这般瞧朕作甚?暴君以杀人为乐,明君杀人治国……”
他杀人就是为了治理燕国,可他杀的是一个妇人,一个无助又柔弱的妇人。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掌心是长年握刀留下的茧疤,轻轻地摩梭着她的脸庞,眸光里有了些许的灵光。
沈溪听明白了,他这是在帮她。
“你要玉宝林以为,是我救了她?”
完颜昊笑着:“恩威并施,铁玉箫再不敢顶撞你。朕帮你处理了这个麻烦,你倒说说,该怎么感谢朕!”
她心下觉得可笑,如此拙劣的伎俩,倒也适合用到铁玉箫身上。这个傻女人,母亲死了都不知道,还满心地以为去了外面享清福。
“你帮错人了。你该帮的是皇后,而不是我。再则,待得他日铁玉箫想明白,定会疑心前去吓唬她的人是我,如此一来,你非但没有帮上忙,反而越帮越乱。”
铁玉箫本是副直性子,有怒有喜皆写在脸上。这样的人,其实最好应付,可在燕宫却最不合适。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不晓,至少这回铁玉箫得罪了燕宫里最大的人物——完颜昊。
沈溪翻身坐起,“昨儿我在灵秀宫瞧到几个姑娘还不错,准备这几日就带她们来见你,还有,待你新后入宫,这后宫之事就让她来打点,这些日子,我快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给烦死了,都快忘了有多少天没习字了……”
完颜昊强行将她拽下,身子一翻,将她控制身下,道:“你胆子不小,居然敢算计朕。昨儿那药,是你让人下的吧?”
“什……什么?我听不懂。”
耶律氏明明想着完颜昊,可嘴上不说,因为完颜昊在她之前有了孩子才会如此生气。沈溪心里难受,只是想帮帮耶律氏。如若没有天仙露,完颜昊去了不屑时日就要离开。就算是再给耶律氏一个孕育子嗣的机会。
“别说不懂。只有你知道天仙露是朕的克星,哼……若不是有你吩咐,丰年敢在朕的羹里下药,看来朕这些日子还是小瞧了你,什么时候丰年也成你的人了?”
沈溪不再看他的眼睛:“我……我……哪里知道。”转而,笑道:“皇上昨儿一定很享受。”
“你当初所求唯一的想法去哪儿了?怎变得和世俗女人一般。”完颜昊扳正她的脸,迫使她的眼睛对着自己,“你将朕推向别的女人,到底想做什么?这会儿又说要为朕选嫔妃,你会这么好?以你的为人,做此事只有一种可能。”
俯下身子,意味深长地道:“你想逃离朕的身边。”
既然知道了她的想法,他又岂会放手。
看着她闪烁的目光,他知道自己说中了。
“朕劝诫你:没机会逃走。镇远候府把卫森严,他们更没机会。你的画像,各门侍卫人手一张,没有朕的允许,你连这宫门都出不了。所以,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要离开的想法。”
他看出来了!
不可否认,她的确是这般打算。想着,在他大婚的时候,宫里宫外一定很热闹,她就可以趁乱逃走,然后带上兄嫂一家,回到大越晋陵,再也不要来北国,就在家乡赏杏花、用杏花溪的水每日洗笔,每日习字,然后做一个书院的女先生,将爷爷的沈碑传承下去……
“你就要迎娶大越和亲公主了。”
“你就是和亲公主!”
“你就要有新皇后了。”
“你就是……”他迟疑了片刻,带着戏谑,其实捉弄她也是一种乐趣,“才是朕的心归处。”
以前就是听他的甜言蜜语,她才沦陷其间,从他的臂下缓慢地移开,轻灵如泥鳅。“你……把大皇子的生母怎么了?”
“杀了!”他轻轻淡淡地道。
沈溪听来却刺痛心扉,那是他长子的生母,居然把人杀了。
他说:“那个女人,居然敢背着朕和山野村夫私通,朕岂能容她!”
沈溪坐起身,他则扒在锦被上,那样看着他,眸光交流,他流露炽烈的光芒。
玉宝林说,二、三皇子的母亲曾是肃亲王的妾侍,怎么又成了他儿子的生母,还被他变成了孩子的乳母。
这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昨儿回来,想了很久,很久……
面前的完颜昊,奇异般地与轩辕烈融合成一个人。只是,她忽视了一点,在穿着的打扮的风格上,轩辕烈更华丽、郑重,而完颜昊更随性一些。他们第一次见面,她虽轻轻一瞥,却一目难忌。
一见如故,不是真的如故,而是她对轩辕烈的熟悉感,在完颜昊身上意外的重合。
沈溪移动身子,近了他的跟前,捧着他的脸:“你会易容术?”
完颜昊笑。
“我们……犯了一个相同的错误?”
他还是笑。
“你……太可怕了,太阴险了,为了做皇帝,你预谋了多久?”
“入军前就有了。”
她看着他的脸,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你是不是还有对双胞胎女儿?是不是还有一个儿子?是不是……”
“你猜出来了?”
“如果不是玉宝林说漏了嘴,你会猜出来?”
“也许会,也许不会。”放开他的脸,目光投向外面,仿佛面前站着的人是透明的,挡不住她的视线:“十几年前你就想好了,这么多年竟未被轩辕宸识破,难怪我在你的丹青里看到了隐忍,看到你的丹青,既有一种震撼,又有一种迷茫……”
完颜昊居然是轩辕烈,难怪轩辕烈一死,完颜昊就出现了。
难怪轩辕宸不信完颜昊有二心……
只因为之前的轩辕烈是他。
沈溪静静地合上双眸,她一直都不明白,在军营中甘为嫁衣的完颜昊,怎会突然造反,原来一切早在十几年前就设下了弥天大谎。
他要反,他要当皇帝!
不惜甘居人下,不惜辛苦地一人分饰两角。
“数年前,你调戏菊嫔被贬,只是为了更成功的扮演轩辕烈的角色,没人会注意一个小小的十夫长,只屑找一个与你体形相似的扮演即可。从那时候起,你就开始扮演他。”
深深内帏,唯有他与她。
外面阳光明媚,桃杏正艳,伴着微风,花香四溢。
“是朕的义弟调戏菊嫔……”
阿极罗扮成完颜昊的模样去调戏菊嫔,完颜昊则扮成了轩辕烈。
沈溪似恍然大悟,道:“那时候……轩辕烈便已死了?”
“上次你看到棺木中的轩辕烈才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
如果轩辕烈不死,他是怎么成功扮演了轩辕烈的身份。
完颜昊以臂为枕,神色平静,处于深深地回忆中,道:“大约九年多前,大越和凉国有一场激战,那时,我还是阵前先锋,轩辕烈判断失误,中了大越人的埋伏,待我脱身前往营救,他因头部中毒箭昏迷不醒。六军无帅,义弟阿极罗建议我易容成他的模样,以安军心。后来,我们全军获胜,轩辕烈也因此被凉国皇帝封来肃王。”
沈溪听到这儿,道:“轩辕烈自此再也没有醒过来?”
大捷之后,完颜昊也曾与阿极罗商议,准备通报朝廷实情,不曾想轩辕焘却下旨封轩辕烈为肃亲王。
想到轩辕烈健康时,完颜昊与阿极罗都极力讨好于他,而轩辕烈此人并无甚才学,不过是个鲁莽武人。完颜昊细想之下,觉得继续扮下去,也许更好。
完颜昊与阿极罗扮成山野百姓,将轩辕烈带到林城,请圣医瞧过之后,说他再也醒不过来,伤及脑部,虽有气息,可与死人没什么两样。二人一商议,便将轩辕烈安顿在一家道观之中,出了重金令人照料。
【注:用现在的话说,轩辕烈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变成植物人了。】
“我和亲凉国,一早就听闻轩辕烈最喜欢虐杀妾侍,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么多的隐秘。”
在颜氏产下令宣之前,肃亲王府并没有这样的传言,有虐杀妾侍的传言也是在完颜昊扮成轩辕烈之后。
完颜昊笑:“不是朕杀她们,而是她们间有人产生了怀疑。大皇子的母亲,是轩辕烈生前最宠爱的女人,她聪明、漂亮,也是最早一个识破朕身份的女人。可是那时,朕很喜欢她,便对她下了龟息散,将她下葬之后,又令人将她从坟墓掘出来,在边城之中为她置了房屋,好吃好穿的令人侍候。朕想与她做个长久夫妻,不曾想,她却视我为敌,尽管如此,朕还是容她、忍她……可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居然敢背着朕与别的男人做出苟且之事……”
当他恢复了真实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对他又恨又骂。不与他说话,不正眼瞧他,当她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完颜昊的,居然几次三番想要弄掉孩子,若不是完颜昊派了老忠仆看着她,就被她得了手。
既然她不要他的孩子,在孩子出生后,完颜昊就另请了乳母,将孩子另置他处。这才让大皇子得以平安长大。
只是那个女人依旧不甘心,不甘做他的女人,不甘被完颜昊所占,一直以为轩辕烈是被完颜昊给害死了,为了解恨,居然将个丑陋不堪的山野樵夫诱回家中,在完颜昊的面前上演了一场无法目睹的红杏出墙大戏。
完颜昊本是热血男儿,哪里受得,当即挥动弯刀,几刀落下,两人当即丧命。
轩辕烈时的几位妾侍,除了颜氏,其他妾侍都被他杀了。令宣是轩辕烈唯一的儿子。景阳嫁入肃亲王府后常听下人们议论,说轩辕烈从不在颜氏所居的怡和苑留宿之故。对于完颜昊,无论他易容成什么样子,到底是颜氏的兄长。此事也可作解释。
后来几年陆续进入肃亲王府的妾侍,勉强得以保存性命。毕竟扮演了那么久,秋池、静、丽二昭修她们见到的都是完颜昊扮演的轩辕烈,没有真伪对比,假的便成了真的。
产生怀疑的妾侍是真死,完颜昊不会留下一个对自己不利的女人,而还有几个却是假死,因为他需要她们为自己生下孩子。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没有子嗣就等同江山不稳。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母亲呢?”
完颜昊顿了一会儿:“这两个女人倒也乖巧安份,而且没有擎苍生母的刁钻固执与聪明。只是她们,知道得不少。”
真死是因为知晓了不该知晓的事;假死的,则是因为他一时的喜爱,才得以保全性命。假死的,离了肃亲王府,被他安置民间,成了他的女人,然后稀里糊涂地为他生下孩子。
“你……你把她们都杀了?”
沈溪的心一阵又一阵的透心凉,聪明是她最大的优点,同时也是她致命的弱点。他会举刀杀死最心爱的女人,往后,又会不会同样举刀向她。
居然会被他的丹青所欺,被他的才华所吸,原来完颜昊才是天底下最大的伪君子。
杀了人,还要人念他的好。
就像,他一直在顶着轩辕烈的身份,占人妾侍,霸其产业,却被人传扬成重情重义,护主心切的良将。
真真是世间最大的讽刺!
为了成为一代霸君、帝王,他忍屈受辱,甘愿扮成一个听话的“轩辕烈”,对轩辕宸言听计从,只是为了不让轩辕宸生疑。
“她们能活着,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们都不识字,所以朕不需要取了她们的性命。”
“你……好残忍!那是你儿子的生母,你怎可将她们毒哑?”
完颜昊苦笑,连沈溪都已误会:“朕并没有伤害她们,因为至今她们都当朕是主子。”
自大皇子的生母亡故后,完颜昊仿佛悟出了些什么。始终不在女人面前显露真容,如果让她们认为他是轩辕烈,那他就这样一直扮下去。
故而,即便二、三皇子的生母误作乳母,她们也不会知道,其实那里面有她们亲生的孩儿。
当完颜昊说到往事时,眸子里是浓烈得无法消散的杀气与不甘。
她们产下孩子之后,完颜昊就将她们赶出了小宅。然后又派心腹之人扮成良善百姓,将她们带回另一座房舍为乳母。再见完颜昊,他只是完颜昊,并未顶着轩辕烈的容貌。
只要他不近她们,她们就不会想到,面前高高在上的燕帝,是她们薄情的夫君。二皇子的生母,乳的是三皇子。三皇子的生母,乳的是二皇子。
“在朕所有的计划里,你一直都是一个意外。”
自大皇子生母的事后,完颜昊几乎不再相信爱情。他只有一信念,那便是要起兵做皇帝。就如他所言,北凉本是乞颜氏的江山,既然轩辕氏做得,他完颜氏也做得。
只是景阳的出现,还是打乱了他平静的心。“朕没想到,天下还有如此聪慧有才学的女子,居然敢和凉国皇帝、太子斗智斗勇,更没想到,你对轩辕宸的了解,远胜于我。所以,从那时候起,朕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得到你!”
轩辕焘曾告诉“轩辕烈”,要他莫对景阳对真心。大婚之夜,轩辕烈点了景阳睡穴,却别的女子云雨,一则对景阳生有防备,二则又担心自己不小心露出身份破绽。毕竟数年坚持,容不得出现闪失、差错。
他作为一个旁观者,静看着景阳与轩辕宸的斗法。也惊异于景阳对轩辕宸的了解,更意外地发现景阳的胆识。
景阳的慎重与持守,让轩辕烈敬重有加,忆起之前大皇子生母的背叛,他更欣赏景阳的坚贞与冷静。这也是轩辕烈在景阳守节期意图引诱、调戏的最大原因。
景阳动情,有一段时间轩辕烈想要放弃,可景阳却将他赶出肃王府,在轩辕寒的王府里,看到了景阳的手书,他又再生爱慕之情。
轩辕烈死后,景阳出于公心,竟让令宣、令宽同时袭爵、封爵,即便他再三引诱景阳,可她总能守身如玉。
无论是景阳的为人,亦或她的才学、美貌,总让完颜昊不可控制地生出别样心思。那就是,他要换一种身份出现,得到景阳。
他道:“本想预备充足,再行起兵。可你,以沈溪身份出现,给了朕一个措手不及。竟从鹰眼里看到了朕的雄心,要借画揭露朕,朕又惊又怕,着实担心十几年的努力的付之流水,可是轩辕宸却并没有听你的话,而是找朕私谈,妄图感动于朕。朕付出了十几年的心血,岂会一时心软放弃起兵,只是假意感动。”
在这件事上,轩辕宸犯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未将沈溪的告诫放在心上,反而想以情感人,以恩收服完颜昊。
还有一点,完颜昊怎么也没想到,早在十年前真正的轩辕烈便已长睡不醒,并不在军中,之后出现的轩辕烈其实是完颜昊易容后的人。
那天,轩辕宸去找完颜昊,要完颜昊去守林城要道,本是想给机会让完颜昊证明忠心。不曾想完颜昊居然猜到轩辕宸捉拿之人极有可能是大越皇族。故而,完颜昊派了心腹之人给明隆帝送去了一张冰雪馆的地形图,并以藏头诗的形势道破自己愿以种子易换冰雪夫人。
最初明隆帝不屑一顿,认为去冰雪馆劫持沈溪是多此一举。直至肃王府库房被围,他才方知自己落入轩辕宸布设已的圈套之中。情急之时打开地图,按照所绘平安进入冰雪馆,并将馆里的明哨、暗卫尽数除去。
沈溪也犯了一个错,那就是一直以为完颜昊只是一介武将,错误的判断完颜昊不及轩辕宸。
完颜昊冒用了轩辕烈身份近十年,轩辕宸就输了。完颜昊用这十年的时间布设了一个局,足可以让他今日拥有的一切与凉国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