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入夜,秦千灵打算回天泰堡收拾行李,顺道将自己将在济世馆干活之事告知秦织卉和慕一一声。但未曾料到,她甫一踏入天泰堡,一群蓝白色身影便迅速涌出,顷刻间便将她团团围住!秦千灵停住脚步,灵动的双眼缓慢且嘲讽地扫视着一张张愤怒的面孔。可视线却在某个地方顿了顿,原来在满是愤怒的神情中,有一双眼睛正满怀担忧地望着她——是战溪。

秦千灵歪着脑袋看着他,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未曾想到姑娘还会回来。”

秦千灵看过去,只见人群渐渐让开一条道,几人从中缓缓踱步而出,为首的正是方才说话之人,欧阳渊。

她冷笑了声,“是吗?我还以为让你们久等了!”

闻言,欧阳渊笑了笑,可下一瞬,却突地换了一副严厉的神情,“我们天泰堡以贵客之礼相待姑娘,姑娘不但不心怀感激,还对我堡弟子下手,这般恩将仇报,不知姑娘可能给个解释?”

“对你们弟子下手?”秦千灵疑惑,亦方知自己怕是被人诬陷了。若在平时,她尚且还有几分耐心与他们解释,但此刻,面对着一群左手按压剑柄,似乎只要一个令下,便将她挫骨扬灰之人,他们肯让她解释,她的傲气却不肯!

她点点头,笑问道:“是我做的又如何?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秦姑娘,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姑娘仔细想想,是否在我堡弟子饭菜中下毒,使我一众弟子身上生出疙瘩,奇痒难耐?”站在欧阳渊身后的欧阳肖,此时出声道。

秦千灵沉默了瞬,而后道:“没错,我闲来无事特意下了点小毒。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们难道要为了这点小事,杀了我不成?”

“小事?”欧阳渊厉声斥责道,“若不及时用药,恐怕我弟子的性命堪虞!”顿了顿,道,“你是外人,且未闹出人命,我们自然不可取你性命。但……你需向我们中毒的堡弟子道歉,并永不得再踏进天泰堡一步!”

“天泰堡这黑白混淆的地方,即便是跪着求我,我也不会再来!可道歉……”秦千灵眼神突然变得狠绝起来,“真是痴心妄想!”

眼见秦千灵如此嚣张,欧阳渊倏地沉下了脸道:“既然姑娘执意不肯赔罪,那便请在我堡多住上几日!”

语毕,一众弟子纷纷拔剑向前逼来。

秦千灵右手摸上身侧的荷包,当手上摸到的是一层干瘪的布料时,她的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等等!”在此危急时刻,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只身挡在秦千灵面前。

何飞错愕地低声叫道:“七师兄,你疯了?”

欧阳渊皱起眉,微眯着双眼看着战溪,却不发一言。

战溪抱拳看着一众人道:“堡主,少堡主,众位师兄弟,我和小师弟当初被困岭祁山上,若不是幸得这位姑娘相助,我们恐怕早已命葬岭祁。”言及此,战溪看向欧阳渊恳求道,“还请堡主看在她救了我们的份上,原谅她这次!”

欧阳渊素来为人称道“正人君子”,行事自然要师出有名,奖赏亦要有所根据。战溪这一番话,果真让极看重名誉的欧阳渊面露沉思,似在考虑着他的话。

“若我未记错的话,”沈妙儿温柔似水的声音从欧阳渊身后响起,“当初我们迷路之时,亦是这位姑娘欲将我们赶尽杀绝吧?”

此言一出,人群中似是炸开了锅般,纷纷交首议论起来。有人悄声问何飞是否确有此事,何飞看了眼人群中央的战溪,最终支支吾吾未能回答。

欧阳肖朗声道:“虽如此,可其姐却相救我们。当初一道历经此劫难的师弟们,可还记得下山后我们的承诺:前仇旧恨,一笔勾销?望往后莫再有人拿出此事来滋生事端!”

沈妙儿猛地看向欧阳肖,眼中尽是不可置信。此话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扇了她一个耳光,为了一个外人,未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欧阳肖竟然言至于此!

闻言,神情严肃的欧阳渊亦转头看了欧阳肖一眼。

而众人都定定看着欧阳渊,等他的一个命令。战溪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对一个人的生杀决定,竟只凭另一个人的一个念头。对于何为因由,何为公道之问,我便是因由,我便是公道便是答案。一瞬间,他竟感到了一丝厌倦。

“罢了,”良久的沉寂之后,欧阳渊冷声道,“既然功过相抵,此事便就此作罢。但我天泰堡绝不再欢迎你!”

言罢,便见青儿从人群中挤出,递给她一个包袱,“这些都是姑娘的衣物,姑娘走好。”

秦千灵接过,“我姐姐呢?”

青儿压低声音道:“姑娘放心,有少堡主护着,秦姐姐没事。但我想,过不了几天,秦姐姐也会走的。”

“你告诉她,有事便来‘济世馆’找我。”

“好。”

看到秦千灵走出天泰堡,众人才一一散去。

欧阳渊对欧阳肖道:“我有话跟你说。”说罢,负手离去。

战溪亦要随人离开,可脚下却似踢到了一样东西。他俯身捡起,方看清是一块龙形玉佩。这是一块十分普通甚至下等的和田黄玉佩。虽说黄玉相较少见,且若黄玉质地色泽纯正,价值绝不低于羊脂白玉。但这一块,除大部分为深黄色外,还有小部分的糖色,几丝绺裂突兀地从头至尾穿过龙身。而位于龙首上的喇叭孔,因钻孔不均,用力不稳,留下了明显的管钻痕。显然,这是一块未经过仔细琢磨的玉佩。但战溪却将它小心放入怀中后,方抬步离开。

半途中的秦千灵突然折返,“天泰堡”三个镀金的大字在灯火的照应下显得十分庄严不可侵犯。只听“噌”的一声,敏捷的身影划破风声,倏地飞起。她对着牌匾狠狠踢去,那已挂了多年的牌匾经受不住如此的力量,竟慢慢开裂。片刻后,秦千灵稳稳落地,对着沉静大气的天泰堡微微一笑后,转身离去。才走了不到几步,身后“啪”的一声巨响,震惊了这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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