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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虽然是大雪,但却艳阳高照,东城的集市热热闹闹的,百姓们正在挑选各种过年需要的物件,人人手中都拿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全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现今天下虽然不太平静,但在定北侯的铁腕之下倒也平安无事,边境没有战乱,朝中吏治清明,就连前段时间因为塌方而暂停的水利工程也在定北侯的一力主导下重新开工,死伤者家属都拿到了数额可观的抚恤金,民情得到极大安抚。一时间全国上下对定北侯赞不绝口。
然而那日东城的许多百姓都看到聂清然骑着马在街上疾驰而过,有眼尖的甚至发现了她脸上愤怒的表情。
京城众人都知道这位夫人一向性情温和,虽是江湖中人,又贵为一品诰命,但从不横行霸道,更遑论冒着撞伤人的危险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策马疾驰。有好事者多方打听个中原因,终于得知,原来午饭时候不知是何原因,定北侯与聂清然突然争吵起来,两人谁都不让步,最后聂清然夺门而出,定北侯脸色铁青的把桌子给掀了。下人们都不敢上前,生怕被殃及池鱼。老夫人出门访友,不在京城,根本没人敢去调解。
这事一闹,京城中看好戏的,担忧的,猜测的,一笑而过的,尽皆有之,但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一直夫妻和睦的两人大吵,甚至还把妻子气的离家出走。
但是不管怎么说,外人终归是外人,除了等着看事情发展以外做不了任何事,只有当事人才是真正与此事相连的。
越州的星月宫总舵里,聂清然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呆在书房,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处理事务,副宫主和四大使者群都被单独召见过。随后,一批弟子在青冷月的带领下掩了行踪朝西北而去。
“清然,休息一下吧,你都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常袖舞端着参汤推门而进,看着伏案疾笔的聂清然叹气道。
聂清然抬起头朝她笑笑,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双眸子却依旧明亮,她放下手中的笔,道:“都三天了?我专心处理事情,倒没发觉时间过得这么快,我不累,不用休息。”
“你这是何苦,跟他怄气就作践自己么?你当你还是以前那个无病无痛的星月宫主?也不想想你现在的身体是什么样,还经得起这么折腾吗?”常袖舞将托盘放在书桌上,满是无奈,“两次中蛊,受损的元气根本补不回来。.他失踪的那段时日,你常常熬夜处理事务,要不是有股不甘心的气支撑着你,你怕是早就病倒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调理了,怎么又和他闹上了?听说他在京城也跟你一样,没日没夜的处理奏折,不知休息为何物。我就不明白,你们俩在闹什么脾气?”
听见常袖舞提起凌邺,聂清然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光,语气也冷了下来:“闹脾气?是我在闹脾气么?这次的事若不是他做得太过分,我岂会如此生气?他要如何做是他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也没那心思去关心。”
“可他的眼睛还没好呢,你放心么?”常袖舞见她面色不善,知道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可也不得不说。
旁观者清,虽然这次的确是凌邺做得不对,但聂清然的气也只是一时的,何必为了这一时之气伤了两人感情。再说如今凌邺眼睛不便,聂清然又生气跑回星月宫,那个叫流霜的女人可就有机会了。她只见过流霜一次,但同为女人,她知道流霜看凌邺时眼中那特别的神情意味着什么。
“府中那么多丫鬟仆人,还会让尊贵的定北侯有什么闪失不成?”聂清然冷冷道,“袖舞你不必劝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虽不是什么仁厚之人,但也绝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既然答应了别人,就绝不会食言。他们都走了,再差一步就离开天曌了,为何他还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见她说这话,常袖舞也犯难了。她说的没错,星月宫虽不敢说是什么正义之士,但也绝不是斩心狠手辣的人,更何况还是在答应别人放他们一条生路的情况下。
这次凌邺真的碰到聂清然的底线了。
原来聂清然一直有派人跟踪钟岫和董淑莲,一方面是保护他们能够顺利离开天曌,另一方面也是怕他们回来揭穿她和凌邺的计划,毕竟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顾辰凉拿到凌邺的丝毫把柄。可是没有想到回报的人传来的消息是一路上都有身份不明的人追杀钟、董二人,星月宫的人为了保护她们都折损了四五个了。聂清然当机立断,增派人手过去接应,可杀手的来势反而越来越凶猛,丝毫不见消停的迹象。
就在她苦苦思索,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势力追杀两人时,突然收到消息,说是那批杀手全都听命于凌邺,是凌邺下令对钟、董二人格杀勿论。
收到密报后聂清然大惊失色,她压根就没有怀疑过凌邺,毕竟那两人的逃走也算是他一手策划的,如果要杀,何必大费周章的做一个局,好让两人金蝉脱壳。可她马上想通,凌邺想要为雷劈大树的事找一个替罪羊,钟岫无论是身手还是地位都是最好的选择。他和钟岫非亲非故,钟岫也没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想要他当替罪羊自然是要投其所好。而董淑莲正是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最大的弱点
钟岫武功高强,又知道她和凌邺偷偷潜进宫的事。凌邺为人谨慎,自然不会让这个隐患留在世界上。董炎虽然老奸巨猾,但却对女儿疼爱有加,董淑莲的死也会对他造成很大打击。事实证明的确如此,董淑莲“死”后,董炎已经半个月没上过朝。
让钟岫当替罪羊,许之以董淑莲。利用董淑莲对钟岫的爱慕,说动她假死私奔。如此一来,一可遣走钟岫这个隐患,又可打击到董炎,何乐而不为?
待到两人远离京城后,他再派人将两人杀掉,那么他的计划便不会再有外人知道,真可谓一举数的。
聂清然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正人君子,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手中的人命也不是一条两条了。但她却绝对是个守信用的人,既然答应不杀,那绝对不会动他们一根汗毛。她认为自己是如此,凌邺即便在别的方面不会如此,至少在这件事上也会和她一样处理,她万万没想到他会派人去杀他俩。
或许是以前凌邺事事都顺着她,让她忘了他是那个一个眼神足以使整个天曌抖三抖的定北侯。面对她一句句又急又气的逼问,凌邺也恼了,与她对吵起来,让她管好星月宫的事就好,他要如何做事不用她管。
最终气的聂清然夺门而出的是他那句:“本侯是堂堂定北侯,要做事何须向你一介妇人报备,管好你自己的事便可,有这时间与本侯大呼小叫不如去学学如何当一个合格的侯府夫人”
原来,最终他还是嫌弃她是一个出身草莽的江湖女子,没有那些深闺千金的娴静淑惠。
他不仅嫌弃她不够娴淑,还搬出了定北侯的架子,饶是聂清然脾气再好也是受不了这种话语的,更何况是从凌邺口中亲耳听到这种话。
盛怒之下的聂清然夺门而出,从马厩牵过闪电就走,小厮家丁用尽力气也拉不住她。
于是乎就有了东城集市上众人看到的那一幕。
如今聂清然已经回到星月宫三天,气却是丝毫都没有消下去。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用尽全力去相信,去扶住的人会如此说她。不睡觉也不是因为不困,而是闭上眼就会想起以前他宠溺的对她笑的样子,那些场景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凌迟着她,刀刀见血。她不停的处理宫中事物也并非因为精力旺盛,而是一闲下来就会想到以前和凌邺在一起的场景,再对比如今发生的事,心中就像破了个大洞,冰冷的寒风从中嗖嗖穿过。
一方面是心中的难过,一边是她从小到大坚持的做人理念。这两样东西分站两边,不断地拉扯着她敏感的神经,令她不知所措。所以她用忙碌和冷漠来掩盖自己的无措。装作很忙,装作对他的无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看着她坚持的样子,常袖舞不禁叹了口气,聂清然的确很顽强,很强大,强大到能够守护住所有她想要守护的东西。但其实她也有不堪一击的时候,那就是被自己人伤害。或许凌邺的做法真的碰触到了她做人的底线,但更让她难以释怀的是凌邺那句话吧,突然被一向视自己如珠如宝的人说那么一句,换成谁都受不了。
这边厢是聂清然独自在越州的压抑,殊不知远在京城的凌邺内心也受着无与伦比的煎熬,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当时明明是可以解释清楚,慢慢安抚聂清然的,为何会和她吵起来,甚至还说了那么一句伤人的话,致使他连派出家丁打听她现状都不敢。
这种感觉很奇怪,不仅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更是觉得恐惧。原本是视若珠宝的人,突然就没有任何征兆的对她恶语相向,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停不下那些伤人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