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25
晋江VIP第五十五章
倩姐的原身里对这个舅舅就没什么印象，逢年过节的时候他像个雕像似的矗那儿,平时姐妹们有事的时候基本不见他。所以过去对这个舅舅,她是有些厌恶的。
她出身于小地方,她们那里还有很浓郁的重男轻女的风气,她自己本身都可以说是其中的受害者,但也就因此,她更能理解为什么会是这样。
男重男轻女,女为什么也重男轻女？长辈重男轻女,平辈为什么也重男轻女？刨除掉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靠男子来立门户。
农村,一个家中的男孩多,轻易就不会被欺负。
她过去也有个舅舅,她那个妈还是做妹妹的，但她那个舅舅结婚的时候，她妈也给了重礼，那时候一个月的工资不过二三十，她娘花了四个月的工资给她舅舅买上海手表。
为什么？就是希望她婆家受气的时候，舅舅能出面。而她那个舅舅也没令她妈失望，据她妈说，刚嫁给她爹的时候两口子吵架，正赶上那个舅舅过来，当天下午她舅舅就带着一家子过来了，从那以后，她爹就不敢对她妈大吼大叫，所以她妈过去没少给她说：“现对弟弟好些，将来还指着他给出头呢！”
现代，女子娘家够不够硬实尚且有这样的影响，更何况古代了。若柳中石能够立起来，以柳家的钱财，压也压的章家不敢这么欺负她娘了——虽然章文庆是个秀才，可毕竟也还只是个秀才，还没到举的地步。但柳中石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做！别说为她娘撑腰了，她这个亲外甥女遭难他也能不露头，除了过年站一站，他竟能仿佛没有姐妹似的。
这样的娘家真是令寒心！
但这一次见了周氏，倩姐就改变了想法，她这个舅舅是无能了点，但周氏的战斗力也太强了点，家不仅能犯浑，还能白莲花！这就是王氏和马氏的综合体啊！别说她这个受过刺激胆小怕事的舅舅了，换个来也不见得能撑得住。反正倩姐想想身边的长辈男性，觉得无论是章文庆还是章元宝估计都不成，章老大可能还有几分可能，但这本身就自私，巴不得不理会没用的兄弟姐妹们呢，真遇上了周氏这号，说不定就是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呢。
敌这么强大，这个舅舅的无能也就显得有点情有可原了，再看柳氏姐妹的做派，倩姐只有心中叹气。让她来看柳氏姐妹真是什么都好，容貌性情心底能力，不说别的，起码这青茗县里，都算是中上等的。但也可能是都好了，她们也就没了这依靠男的想法。柳中石是被妻子拿捏的没办法，但看起来他也不是想和姐妹们断绝关系的。而柳氏姐妹们呢，一被周氏缠歪就生了气，连带着就不搭理柳中石了……
这本来就是一个没主心骨的，这边被姐妹们冷落着，那边被妻子缠腻着，这关系自然是越来越远了。听了女儿的这番分析，柳氏叹了口气：“说的也有理，和大姨最恨的，还是他没有二姨的事上出头。”
“娘，二姨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氏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还小，这些以后再说。”
倩姐暗暗翻了个白眼，但她知道柳氏虽然宠她，有时候哪怕她说的不那么有理，但只要无伤大雅都不愿别了她的意，可要是说不告诉她，那就是真不告诉她了，任她怎么撒娇都没用。反正这事也不是多么重要，她好奇心也不至于这么旺盛，顿了顿就把慧姐刺绣的事说了。
柳氏听了也是一惊：“说慧姐能双面绣？”
“嗯，见两面是不一样的。”
“早先见二姐练过，没想到却让慧姐练成了，也不知二姐知不知道。”柳氏喃喃了一句，“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二姐也有些太小心了。慧姐要想攒几个零用，就帮她带几个小件拿出来，送到一品绣房那里就是了。”
“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柳氏笑了：“有什么不妥的？女子做几个绣活拿出来卖太正常了，就算是女户也无碍的。也就是咱们没铺子了，否则放到咱们铺子里卖那才叫两相得宜呢！”
他们的铺子虽然是卖料子的，但要是有好的绣活也能放进去，就像现代卖衣服的，也会搭配几件鞋子帽子包包之类的。
“舅舅那里不能放吗？”
柳氏叹了口气：“先看看舅舅这次的态度吧。”
柳家此时正爆发家庭大战，柳中石一回去，就要找付妈子的事，但周氏哪里会让？只说付妈子不是故意的，付妈子也赌咒发誓说绝不可能怠慢了姑奶奶，还说之所以不应们，完全是因为柳氏没那个气派：“穿的恁是普通，也没戴什么东西，怎么会是咱们家的姑奶奶？还以为是骗子呢！”
“哪里来的骗子会一个女子单身过来？特别是咱们这样的门户。”柳家虽只是个三进小院，但经过两代的积累也有三个妈子两个丫鬟了。
“哎呀，大郎，就是太心善，这女骗子更厉害呢。她进了咱们的院子可能第一次也不做什么，就是来看看地形，等回来约了同伙，说不定连几个娘子都要掳了去呢！”付妈子知道他说话不中用，倒也不怎么怕他，一个劲儿的缠歪，周氏也跟着配合，“可不是，这可要用心，咱们家三个娘子，都是千娇万宠出来的，若是被掳了去就不要活了。大郎，这个口子咱们一定不能开，付妈子虽得罪了三妹子，可也是为了咱们家好啊！”
这么说下来付妈子不仅没有过反而有功了。
柳中石被她们缠的头大，最后只有训斥两句再抹了这一个月的工钱拉到，那付妈子也不是多么乎，她知道周氏会私底下补给她，说不定还有额外的赏钱呢。
付妈子下去了，周氏给他倒了杯茶，送到他嘴边：“也别气了，这算是什么事啊，训斥一下他们以后必不敢了。”
柳中石拿着茶杯，怔然出神，周氏又道：“三妹子添了儿子，这样的喜事，咱们送些什么啊？”
柳中石来了精神，放下茶杯：“三妹妹苦了这么多年，想把前天得的那个挂坠送过去。”
周氏的脸色变了，柳中石前几天得的是一个马上封侯的挂坠，就是一只猴子骑马上，玉料不能说多好，难得的是做工，马是一匹大红马，猴屁股也是红的，整个玉料被运作的及其精巧，拿去卖的话少说也要二三十两银子。
“要说，那个挂坠也是好的，但不是说了将来要留给女婿的？”
柳中石沉默了，周氏又道：“而且咱们拿的这么重，让大姐二姐怎么办？特别是二姐，一个妇道家带着慧姐多么不易，最多也就是拿出两面绣活吧。”
“这怎么能一样，这本就是各凭心意的，而且是男子，本就该给姐妹们撑腰的。”
“哪个不让撑了，可是要撑，也要看时候看事情。做舅舅的给个见面礼是应该，可也不该给的这么重，要知道可不止这一个外甥，大姐那边还有两个哥儿呢，当初又给了什么？”
柳大姐得两个男孩的时候，柳老爷子还世，柳中石也还没继承家业，手里银钱虽不少，却也有数。当初周氏是不怎么管他的，但以他当时的能力，也就一给置办了大概二两左右的礼物。毕竟柳大姐的两个男孩是亲生的，这孝除了见面、满月、百天，还有周岁、三周岁，所以一般都不会一下给太多。而柳氏的却不同，天儿已经两岁了，最多再办一个三周岁，何况此时柳中石已经继承了家业，和当时相比又大大不一样。
“这不一样。”
“觉得不一样，别却不见得会这么想，哎呀的好大郎，就听的吧，也不想闹的她们姐妹不和是吧。心中喜欢三妹子，将来可以私底下慢慢补嘛。”
柳中石叹了口气：“那说给什么？”
“这个放心吧，都给想好了，拿出来的必定是又妥当又合适的。”
柳中石看着她，周氏只那里微笑，慢慢的柳中石垂下了头，周氏这次，才真正的笑了起来。她就说嘛，这个男是跑不出她的手掌心的！就是那个柳三娘好端端的为什么又来缠上他们？看她家夫婿的样子倒是十分欢喜，这可不行，一定不能开这个口，否则今天是三娘明天是二娘，过不几天说不定那大娘都出来了！那这个家，不又成了柳家的吗？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拿子嗣出来说事！
周氏铰着手帕，决定这次一定给柳氏送上一份“重礼”，让柳家姐妹彻底和这边决断了！
这么想着，周氏也就有了计较。当天晚上就又把付妈子叫到自己屋里叮嘱了一番，那个死丫头要来就来，不过总不会让她好过了，孝子嘛，又有多少城府，两句话就能把她给支走，说不定不等她去送礼，这来往就断了呢。
让她没想到的是，倩姐第二天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来，第四天依然没有上门。周氏放下了大半心，觉得倩姐就是说说，这过后不定玩到哪儿去了。
她没想到倩姐第五天抱着天儿带着弘毅到了店里，周氏并不，她到的时候柳中石店里算账，见到他们立刻迎了出来：“这是哪家的孩子，长的这么漂亮？”
“还能是哪家的？当然是咱们家的了。”倩姐把天儿让过去，“叫舅舅。”
天儿清脆的叫了一声，柳中石立刻笑着应了。说起来他也是到中年了，虽有三个闺女却没一个男孩，这天儿虽不是他的亲外甥，但长相可爱又懂礼貌，他一见之下就喜欢了起来，一边让去买点心，一边就又道：“怎么不去家里，前天舅妈还念叨呢。”
“哎呀，也本想着那天去的，可这不是想着第一次上门不好空手嘛，就去找二姨要枕巾了，这不刚拿了，就过来了。”倩姐说着，就拿出一对并蒂莲花的枕巾。柳二姐虽然为严苛，但绣工上阵是没的说，那两朵花不像是绣的而仿佛是长出来的，色泽艳丽而又不俗气，哪怕是做结婚当天铺的呢，也绝对压得住场面。
“这孩子，自己家哪还有这么多讲究？”柳中石嘴上说着，心中却十分欢喜。他也知道这几年和姐妹们生疏了，现倩姐来了，还带来了柳二姐的东西，这让他觉得，又和姐妹们有了联系，“而且又哪里是第一次上门，听了要让笑话。”
天儿柳中石的手里眨巴了下眼：“姐姐，不是第一次到舅舅家啊，那刚才那个婆子为什么不给开门呀？”
还带着奶音的声音清亮的店里响起，空气都仿佛一滞，柳中石的脸色一变，倩姐连忙道：“天儿！”
天儿有些惊慌的看着她：“姐姐这个不能说吗？”
“能说能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不等倩姐回答，柳中石已道，“好天儿，来给舅舅说说还有什么？”
天儿咬着手，胆怯的看着倩姐。柳中石头也不回，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就塞到了天儿手里：“舅舅疼，来给舅舅说说。”
倩姐连忙道：“舅舅别这样，舅妈会不高兴的，们不要什么东西，天儿快还给舅舅。”
天儿连忙去还，柳中石却不接：“这个做舅舅的，给外甥个见面礼算什么？好好的接了舅舅才高兴。”
天儿左看看右看看，那叫一个左右为难，扁起小嘴就想哭了，倩姐叹了口气：“说吧天儿，这也没什么。”
天儿就磕磕碰碰的说了，其实真不是什么。就是他们去叫门，又被拦了，最后道：“姐姐说这是因为们第一次上门，那妈子不认识们才会这样的，以后去多也就好了。”
柳中石此时已经气的说不出话了，他不是不知道妻子和姐妹们处不好，他再傻，大过年的周氏也不愿意露面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每次要过年，周氏也的确有事，有的时候是身体不爽利，有的时候是女儿有了问题。每当这个时候，周氏就垂着泪，拉着他的手道歉：“大郎，又要让为难了，真是个不中用的，稍微忙一点就受不了。”
周氏身体不好，刚成亲的时候就是这样。还记得，刚成亲的时候，他是非常不满意的，周氏那样子真说不上好看，不用和别相比，他家几个姐妹就那里站着呢。他爹就劝他：“贤妻美妾，是娶妻子的要那么漂亮做什么？知道爹一辈子的念想哪里，是不成了，就看下面这一代了，咱们柳家要是能出个读书种子，爹地下也是高兴的。”
他们都知道，柳老爷子可以说是从孤儿爬起来的，他给家当学徒跑航运，一点点的积累钱财，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开了店子，不能说多么辉煌成功，但也的确不是一般能比的了。但柳老爷子却一直对读书非常向往，本是想好好培养他的，谁知道他被吓破了胆，跟着他爹店里按部就班的做些买卖还凑合，读书上是真不中用了。
他爹之所以会给他娶周氏，最主要的就是周氏的爹是个秀才！
他家三个姐妹，除了大姐夫是衙门中的吏员外，另外两个都是读书。但商之女往外面嫁还好，这一般的商户想娶个读书家的女孩却不是一般的难，有那意的，宁肯让闺女嫁给一个穷秀才受苦，也不愿把女儿嫁到富庶点的商户家里。他爹当时就总想给他捐个出身，也好抬抬身份，可是那捐官，哪怕是虚职，又哪是一句话的事？特别他们家门户一般，说富庶，也只是和一般家相比罢了。
能娶到周氏，已算不错。
这妻子长相一般，还总爱生病，每次身体不好，就拉着他的手泪眼汪汪，说对不住他。慢慢的，他也对她心生怜意了。自从他遭了难，家里就都让着他，生怕再刺激他，只有周氏，是全心全意的依靠他，他也就觉得他必须为周氏负责，所以周氏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他也当做不知道，有些事周氏不高兴，他也就不去做。
就这么一年年过下来，他和周氏是没什么，但和三个姐妹却生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姐妹们有事都不来找他了，周氏说：“家有自己的家了，总找做什么，现是咱们的一家之主，也就把这大半的心思放咱们家里好了。”
他听了，不是不伤心的，每次过年他都坚持到场，看着三个姐妹那里说笑，也不是不难过的。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的妻子是周氏，他总要对她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姐妹们就是不喜欢她。
慢慢的他也就想，这也许就是八字不合？周氏就天生的和他的姐妹们处不到一起？存了这个心思，他也不再勉强周氏，自己也慢慢真和姐妹们淡了。但从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和姐妹们好好来往的。他知道无论是柳大姐柳二姐这两个姐姐，还是柳氏这个妹妹对他都是极好的。所以这次柳氏找上来，他真的是欢喜非常，很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发展。
而现，他的外甥女竟又一次被拦了外面？
柳中石就算是个泥，现也有了火气，当下抱着天儿起了身：“走，跟舅舅回家，舅舅让家里都知道们是谁！”
“舅舅。”倩姐连忙去拦，“舅舅不要啦，这样不好，娘说这样会让和舅妈吵架的。”
“吵什么架？是谁？他是谁？为什么不能到家里去？”
倩姐低下头，一副惴惴的样子：“可是娘说……舅妈不太喜欢和们来往呢，也对说了，不让去找姐妹们玩……、……以后就来店里找舅舅吧，也不常来的。”
她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带了点期盼的看着柳中石：“没有舅舅，会被欺负的。”
柳中石的心一下就拧了起来，虽没刻意打听，倩姐的事他也多少听了些，当时也气的不行，想找章文庆算账，但周氏对她说以诈传诈，倩姐小小年纪，男女之别可能还不怎么清楚呢，又哪里知道纳妾收小的事，更不可能去跳河了，这就是正常的夫妻矛盾，他要去了，只可能激化矛盾，他听了就觉得有道理，再加上他也实怕这些事，就装作不知道，等后来知道是真的，已经到过年了，姐妹们对他比往常更冷了。
他心中又羞又愧，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此时，这张酷似三妹的脸这么看着他，一下就激起了他少有的豪情：“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舅舅，不仅能来店里，更可以到家里，走！常贵，还不给叫车？”
这地方几乎就青茗县的中心，片刻，车子就叫了过来，柳中石抱着天儿就坐了上去，车上还不忘安慰倩姐：“不要怕，没事的，有舅舅呢！”
倩姐只是胆怯而又信任的看着他。到了柳家，付妈子正里屋，不知道正和刚回来的周氏说什么，见了柳中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指着鼻子道：“现给收拾东西，立刻出去！”
付妈子顿时傻了，周氏扭着身体过来：“这是做什么啊？好端端的发什么火？哎哟，哪里来的孩子这么漂亮，来，让抱抱。”
说着就要把天儿接过去，倩姐哪里敢让她抱，一个错步上去，就插到了两中间：“舅妈，回来了？”
“哎哟，这不是倩姐吗？前天还和舅舅说呢，这丫头说来也不来，让几个姐妹好等，以后可不敢这样了，这做啊，就是要讲信誉，虽还小，又是女子，这一点也不能忘了，特别们生意家，更要看重这些呢。”她笑眯眯的说，一句话却刺了倩姐几下，最后一句更把整个柳家都带了进去。
被她连番打岔柳中石的怒火已经降了，此时再听这个，更是莫名的有些心虚，倩姐笑着应了，又道：“不愧是舅妈，果然是们生意家的媳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