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24
晋江VIP第五十四章
虽然柳大姐那么说了，柳氏还是先去了柳二姐那里。
她和她二姐的关系一向不错,但现是越来越不喜欢往那里去了,不为别的,实是因为这个二姐越发把自己家弄的像个尼姑庵,而偏偏没有尼姑庵的出尘,只有尼姑庵的庄重肃穆。她二姐又总是穿深色衣服,柳氏每次去都觉得心里不太舒坦。
不过去总是要去的,她这次去还把倩姐带了过去：“大姐天天也不能出个门,去陪她说说话吧。”
倩姐也觉得一个十四五的少女天天被关家里实可怜,因此就道：“那把天儿也带去吧,想二姨一定喜欢。”
果然,穿的像个福娃娃的天儿一下就得了柳二姐的眼,抱起来就抓着不丢,还一连说柳氏是个有福的。他们主屋里说话，倩姐就和慧姐来到她的房间，一坐到炕上，慧姐就习惯性的拿起了绷子。
“哎哟的好姐姐，能不能歇歇？”
慧姐羞红了脸，连忙道：“四妹妹不是要怠慢，实是习惯了，现就收起来。”
她这个样子倒弄的倩姐很不好意思，连忙开口：“哎呀不是觉得怠慢了，是觉得总是这么绣啊绣啊……不累吗？”
慧姐有些茫然的摇摇头，然后道：“不绣……又能做什么？”
“可以玩啊，可以打秋千，可以跳白索，还可以踢毽子。”倩姐绞尽脑汁的，想着这个时候的体育游戏，她总觉得慧姐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有些弱不经的样子。天天被她娘拘着，本身就不太和同龄交流，再这么天天坐屋子里，很容易体弱的啊。而且她这屋子也弄的老气横秋的。
偌大的一张桌子，就放了本《女戒》，连个花瓶都没摆。她们家境一般，也没有多宝格，就是两个柜子，上面罩着一个紫色的绒布。角落里摆了一个大绣架，旁边却是一个纺车。那绣架本还有几分少女气息，但被那纺车一压也就什么都没了。整个屋里也就是炕席上铺的水绿色的毯子有那么带着那么几分鲜活。
倩姐觉得天天呆这样的屋里，那真是没病也要闷出来的。
慧姐摇摇头：“不喜欢那些。”
“那喜欢绣花吗？”
“还好吧。”
倩姐有些无言了，见慧姐呆呆的坐那儿，她只有努力的找话题，把家里以及出摊子时遇到的有趣事都讲给她听，果然把慧姐逗的咯咯直笑，笑过，又带着无限向往的说：“真羡慕。”
倩姐也不好说也能这样，就道：“唉，听着怪有趣，其实也辛苦的狠，天天风吹霜冻的，看娘的皮肤都要比早先粗糙了不少呢。”
柳氏算是注意的了，但这天天站外面吹寒风，总不比家里做保养强。
“就算天天外面吹风，那也是好的啊。”慧姐叹了口气，又去拿自己的绷子，倩姐算是发现了，这绣东西已经成了这小姑娘的一种寄托，她也不再说什么，就勾头去看，一看之下就瞪大了眼。
慧姐绣的是一只山鸡，这是个非常普通的东西，但慧姐的针线里，这只鸡色泽鲜艳，活灵活现，这还没有绣完，倩姐已觉得这只鸡要扑闪着翅膀往外飞似的。
“这是、这是……能不能让看看？”
慧姐看了她一眼，把东西递给了她，倩姐接过来仔细的看了，她不是很懂刺绣，但她知道这个东西绣的非常好。她过去带团，也带着客户买过绣品，但她真觉得那些造价不菲的绣品都比不上手里这个。无论是绣工还是立意，最主要的是感觉上，这个绣品都是完胜的，她细细的看了，又翻过来，眼瞪得更大了，反面是一只大花猫！
只见那猫缩着身体，歪着头，碧绿的眼中带着猫咪特有的傲娇——就仿佛它是这个世界的王者似的。
“这是双面绣？”
慧姐点点头：“算是吧。”
倩姐觉得自己简直快晕过去了，她记得自己早先听过这么一句话——双面绣是苏绣皇冠上的明珠！而现这颗明珠就出现这个柔弱少女的手里，不不不，她不是说慧姐发明了双面绣，她也去一品绣房里逛过，那里镇店的作品就是一副双面绣的屏风，这种绣法早就有，可是慧姐竟然也能做到！
她不是看不起慧姐，而是整个一品绣房就那一副双面绣啊，而根据她的感觉来说，大概还是慧姐这个可能更好些？反正她不觉得一品绣房里的那个梨花和石榴多么传神。
“大姐姐，太厉害了！”
慧姐有些不好意思：“天天也没别的事，不过是胡乱绣罢了，都听娘说了，那羊肉串还是想出来的，才是真厉害！要是像似的，说不定……”
倩姐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她的什么说不定，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姐姐，想过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吗？”
“啊？”
“卖呀，这么好的绣品，卖过吗？”一定没有吧，要是有的话，一品绣房会放过她们？早就日日登门了吧，那店里也不会只摆着一个双面绣吧。
“也想过，不过娘说，女儿家的东西不好拿出去呢。”慧姐有点纠结，她娘的绣工好，经常绣了东西拿出去换钱，她也想帮补下家用，但她娘总是不让。
倩姐暗叹了口气，想了想道：“大姐姐要是有心就交给吧。”
慧姐瞪着眼看她，倩姐咬了下牙：“来偷偷的卖了，得了银子，再偷偷的给大姐姐好不好？”
“可以吗？但是娘说……”
“们又不告诉外，这到底是谁绣的。别又怎么会知道大姐姐的名字？”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这事要先给娘说说，她要是同意咱们就做，要是她也不同意……那咱们就先不做吧，等大姐姐将来嫁了再说。”
毕竟她不是这里的原住民，要是做这事会给慧姐带来不好的后果，那还不如不做。
慧姐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个丫头，小小年纪就乱说些什么。”
“好吧好吧，错了，原来大姐姐是不要嫁的啊。”
“还说还说！”
慧姐叫着就来抓她，两闹成一团，声音传到外面，柳氏姐妹对视一笑，柳二姐叹了口气：“这孩子，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以后常带倩姐过来走动走动吧。”
柳氏应了，又道：“二姐也别太拘着慧姐了，她小小年纪的……”
“也不想，可有什么办法呢？咱们这样的情况，石头又是个不中用的，哪敢让她沾上一点难听话啊！等将来她成了亲也就好了，再熬熬，也不过是这两三年的事情。”
“二姐可有什么合适的选了？”
“是看了几个，不过也都不是很理想，再慢慢看吧。”柳二姐叹了口气，“对了，放这里的银子什么时候用？”
“现还不急，这次天儿的事也用不到这些。估摸着，十两银子就差不多了，宽松点，也不过十三四两就顶天了。”
柳二姐点点头，想说什么，又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柳氏道：“二姐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事，就是……这次给慧姐找女婿，才觉得们的家境还是差了点，若是能更好些，选择面应该也会更多点。知道是没什么来钱门路的，若是、若是……”
“二姐是想入股吗？”
柳二姐脸色微红：“倒是有这个想法，只是什么忙也帮不少，若是为难，就当没说。”
“哪有什么为难的？前两天倩姐还说要开铺子呢，只可惜没有银子凑手，二姐若有这个心，们回去合计合计。”
“那感情好，不过要是作难，也不要勉强，地里有些出息，卖些绣品也有活钱，日子是能过得下去的。”
“哎呀，的二姐啊，还不知道？放心吧！”
姐妹俩又说了一些别的话，待吃了午饭才离开，下午柳氏独自去了柳中石那里，回来后就气呼呼的，倩姐问了才知道，原来她根本就没有进去门。柳氏夫妻不家，把门的婆子听到是她根本就没有开门，还门里说什么：“哪里来的三姑奶奶啊，们家从来就没听说过。”
“这一定是那周氏编排的！”柳氏恨得咬牙切齿的，“过去家里的老让她换了个遍不说，还拿这样的话来堵！哪个媳啊，不去了！天儿从没见过这个舅舅，也不是非就要认这门亲的！”
倩姐托着下颌听了，眨了眨眼：“娘，说根本就没见到舅舅？”
“哪里去见？门都没进！”
“那舅舅家吗？”
“他若家会是这样？那婆子再厉害，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又不是什么深宅大院，舅舅必是能听到的！”
“这样啊……那娘觉得舅舅会去哪里？”
“管他去哪里！”
“娘，这就不对了。”倩姐笑了，“看，是舅舅拦了吗？不是。按照说的是舅妈，那和舅舅置什么气。要是气舅妈啊，那就更应该和舅舅说了，到时候气死她！”
柳氏看了她一眼：“也气舅舅，好好的一个男子，长的也不差，才能也不差，却被那个女管的死死的。要不是如此，二姨又怎么会……他大概就是店里吧。”
“那舅妈也吗？”
“这谁知道？她又不是二姨，能去的地方多呢。”
“那娘和一起去吧，和一起去找舅舅！”要是现代，不认这们亲也没什么，可这古代，娘家有没有兄弟是非常重要的，虽然她这个舅舅一直都是缺席的，可到底没闹崩，过年的时候也有点来往。但要是天儿的事他都不参加的话，不仅他们家脸上不好看，对她大姨二姨那边也是有影响的。
柳氏也清楚这些，所以虽然气的够呛，喝了杯水还是带着倩姐去了。柳中石果然店里，同店里的，还有周氏。这还是倩姐穿过来后第一次见到周氏，原身的记忆里，这个就没咋出现过，现倩姐一见，顿时被惊住了。这就是周氏？这就是被她舅舅畏惧三分的周氏？这就是那个能阻碍兄妹感情的周氏？
此时此刻，除了往嘴里塞鸭蛋，再没有别的能表明倩姐的心情。她简直就想拉着柳中石的手，用力的摇上几摇：“舅舅啊，的审美观实是太后现代化了！”
怎么说呢？不能说周氏丑，但就算她穿金戴银，裹的像朵花似的，那也没有办法掩盖她粗糙的皮肤，凌厉而小气的气质，要不是她扭着身体那里给柳氏打招呼，她真的无法相信这就是她那位传说中的舅妈！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大妈啊Ｃ吧，这里周氏的年龄也差不多是大妈了，可这就是那最市民最小家子气最事事儿的那种啊！
她过去带的团里有这种，一见她和地陪说话就要竖着耳朵听，还喜欢找她唠嗑，说点什么，们这导游啊最喜欢有钱之类的话。从那时候起，她都快烦死这种了。
“哎呀，这是倩姐吧。”和柳氏打过招呼，她又看向了倩姐，“几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就是这打扮素气了点，小姑娘家家的，连个头花都没有，说三娘子啊，虽然们家遭了难，可也不至于这么亏待孩子吧，这要是们家那三个啊，吃树皮也不能让她们受委屈了。”
倩姐瞪着大眼，看向柳氏：“娘，这位奶奶是谁啊？”
周氏的脸僵到了那里，柳氏差点绷不住笑出来，连忙咳嗽了一声：“这孩子乱说什么，这是舅妈！”
“舅妈？”倩姐摆出一副骗的表情，“舅舅这么年轻英俊，舅妈怎么会是这个样？”
此时店里没多少，但有伙计，立刻就有那年轻伙计没忍住偷笑了出来。
周氏再也忍不住了，尖声道：“三娘子，这就是教出来的好女儿？大郎听听，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柳中石为难的左右看看，柳氏道：“倩姐！怎么能这么说舅妈？快道歉！”
“她真是舅妈？”
“快道歉！”
“对不起舅妈，没有想到是舅妈的，要知道就是舅妈，一定不会那么说的。”倩姐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眼见旁边的酗计肩膀耸的更厉害了。
这样的道歉当然不能令周氏满意，柳中石开口：“好了好了，倩姐还小呢，不要和她一样。”
“她小就可以随便说吗？她就是故意的！知道看不起，们家都看不起，现连个这么小的孩子都会看不起！柳中石，嫁给十五年，生了三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大姐也要说亲了，却这么对，要让怎么办？去纳妾吧，去吧去吧，再不拦着了，反正早外面找好了。”
周氏跺着脚，拿着手帕捂着脸，倩姐彻底看呆了，这算什么？白莲花的升级版？彪悍版的白莲花？
柳中石一脸无奈：“好好的又乱说什么，哪里就外面找好了？快别哭了，让见了笑话。”
“不管，们都看不起，哪里就不是找好了？”
……倩姐脑中不由得出现了冷酷无情，哪里冷酷无情，哪里不冷酷无情的经典对话，若不是马氏已经不知道投胎到哪里了，她真想拉她过来看看，这才是成功典范啊！
“们没有看不起。”
“们就是看不起！”
柳中石的脸都快皱的像苦瓜了，虽然他这店里也不是第一次上演这种戏码了，到底不好看，何况这次还有妹妹和外甥女：“真没有。”
“就是有！”
“好吧，舅妈，们就是有。”倩姐开口，惊呆了一圈，连周氏都拿下了帕子，柳氏忍着笑拍她，“又乱说。”
“才没有呢，娘。书上说了，不可违逆长辈，舅妈一个劲儿的说有，舅舅怎么说她也还是要伤心，那们就有好了，舅妈，这样会不会高兴些？”
倩姐问的那叫一个真挚，周氏差点没气晕过去，她瞪着眼看倩姐，倩姐也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真诚的看着她：“对了，还有件事要问舅妈呢。”
周氏不出声，倩姐也不去管她：“舅妈家中的把门婆子叫什么啊？”
周氏没有回答，柳中石道：“那是付妈子，怎么了？”
“哦，原来是付妈妈啊，那舅舅把她换一下吧。”
周氏忍不住了：“为什么要换她？”
“她眼睛不好，不认识呢！”
“怎么知道她眼睛不好？”
“娘今日上门找舅舅，她认不出娘，还说不知道什么三姑奶奶，可不是眼睛不好吗？否则怎么会把娘当做歹呢？”
一席话说的整个店里都安静了下来，柳中石看向周氏，周氏不免气虚：“这里……是有误会的，主要还是三姑娘不怎么上门，她不认识也是有的。”
倩姐一拍手：“这样啊，那以后就日日上门好了。正好舅舅家中姐妹多，正缺玩伴呢。刚才舅妈又说姐妹们的东西都是好的，也正好见识见识。”
柳中石点头，周氏听了这话差点没晕过去。自她嫁到柳家，就天天千防万防，她爹虽是个秀才，家中却并不宽裕，她又出身乡村，来到城里多少有些底气不足。柳家虽然只是商户，却要比一般家庭富裕不少，柳中石又长的一表才，怎么看都是她高嫁了。早先也就罢了，但当她迟迟生不出儿子，这心里也就急了。她运气好，一早就没了婆婆，可却还有三个姑子，而且这三个都不是弱的。大姑子里里外外一把抓，二姑子竟然敢出来闹女户，三姑子嫁了个秀才不说，还单枪匹马赚了家店出来。
她嘴上不说，心中却对这两个大姑子一个小姑子非常忌惮，就怕她们怂恿这柳中石纳妾。好柳中石性格软弱，她软软硬硬，硬硬软软，也能把他收拾的没脾气，再对三个姑子忽略些冷淡些，也就闹的她们都不爱和他们家来往了。可要是这倩姐真天天来了……这关系岂不是又近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
“看，又乱说话，大姐快要说亲了呢。”她慌忙中就想到一个理由，“让倩姐这个小姑娘天天来如何是好？大姐也就罢了，这对倩姐也不好啊！待将来大姐说了亲，倩姐再来吧。”
他们家三个姑娘，快要说亲的大姐十四，下面的老二十一，老三比倩姐还小一岁。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敷衍，倩姐却一拍巴掌：“二姐姐快要说亲了吗？那感情好，二姨的绣工最好了，赶明给二姨说说，请她给二姐姐绣一副好枕巾。”
周氏一听这还了得，正要拒绝，柳中石已道：“做姑娘时二姐的绣工就是出了名的，若她能给们大娘子绣一副枕巾，将来到婆家也是有面子的。”
“这不急这不急。”周氏连忙道，“大姐不过年岁到了，离定亲还早着呢。”
“没事的舅妈，咱们都是一家，明天就去找姐妹们玩啊。”
当着柳中石的面，周氏真没办法说别来，只有勉强笑笑，倩姐又趁机把天儿的事说了。
“这是一定要去的。”柳中石点点头，“们家手可够？”
一边说一边看周氏，周氏却只做不知，柳氏心中冷笑了一声：“找大姐和二姐借了，勉强也就够了，那天哥哥别忘了来就好了。”
一句话说的柳中石面上发烧，但他向来对自己的这个妻子没办法，只有心中暗叹了口气：“放心，那天一定到。”
兄妹俩生疏久了，说完了这些，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又泛泛的说了两句，柳氏就带着倩姐出来了，走出一段路，倩姐道：“娘，看和大姨二姨都错了呢，们过去那样，是生生的把舅舅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