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处置
信国公进贵州之后,瞬间就掌控了大局,把贵州初步现状上报了京师,皇上第二天早朝,当庭披露此事,举朝震惊,内阁六部一致上书,贵州金矿之案,务必严查严办,以振官场之风。随后,皇上特派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入贵州,彻查所有涉案官员。
这场彻查,历经四月,贵州这个年都恐慌中度过,一个萝卜带出一串泥,贵州近三分之一的官员因为各种罪名落马,甚至还波及几个京官。任指挥使一家和京的长阳侯一族全部下狱,宣慰使易主,自然是被德贡家接手,布政使高大晚节不保,因失察之罪致仕且永不录用,按擦提刑使连降两级留用,贵阳知府涉入金矿之案,普定知府教化不力,平越知府不能保民,撤职的撤职,下狱的下狱,至于都指挥使司和各地卫指挥使司之下牵涉的属官,更是无数,不一一表述。沈葳之前的那位六品经历,沉冤昭雪,那位大,曾经有过上书,被早已让任家收买的通政司官员截留,反招杀身之祸。因为这个案子,皇上京又整顿了通政司,摸出了别的鱼。贵州这场地震,牵累之广,影响之大,可与元兴九年沿海五省的盐务贪污案比肩。
丁氏,赵氏,德贡官寨休养了近两个月,入了腊月,抽着沈葳的空挡,才被接回贵阳府。朝廷办案,都是先罚后赏,所以,沈家女眷还是回到原来的住宅。虽然之前这个宅子以官府的名义被包围过,一片狼藉,值钱的东西都洗劫一空,现也是装点一新,多宝阁上的摆件都放的满满的,部分东西是被追缴了回来,损失的自有朝廷补上。
赵氏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虽然一路上多由丈夫抱着,马车也是慢行,还是旅途劳累了,整个年,大多床上过。
贵州官员本就时常出缺,这一场金矿案的彻查,更是让地方军政事务陷入半瘫痪的状态,为了早日了解此案,安定官场民心,办案的官员,连年假有没得休。信国公和沈葳,还要带着懂地质的员去勘探,估算任家发现的金矿。那个金矿贵州西南,临近云南的深山老林里,普安府的地界上。
对于官员的惩处,年后陆陆续续的下来,思伽的好友,南庵宴上结交的刘颜玉,她的父亲刘镇抚,这一次也被扫下马来,落了个剥夺官身,发回原籍的下场。如今她家落到如此地步,连道别的场面也不会有,一定是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贵阳了。思伽因为心里年龄有点偏大,真正的闺蜜没有几个,两年来,除了阿幼朵,和刘颜玉处得算是要好,这次一别,今生应该也无相见之日了。刘家之罪,于督调军器物资不利,以致普定府军民叛乱成势,这件事上,刘家是有点被迁怒了,上头的官员想要纵民为祸,刘镇抚一个从五品,也不能力挽狂澜呀,不过普定之乱罪官府,朝廷要所有给个交待,一处处的失职,都要有个说法。思伽想了想,还是禀了丁氏赵氏,坐了青绸二抬的帷轿,去给刘颜玉送行。
来到刘府,刚下了轿子,便看到刘夫,刘颜玉迎屋门口。思伽来刘府不是第一次了,沈家和刘家是同一级别,思伽是晚辈,刘夫不必出门,现这番礼数摆出来,可见沈家今非昔比。沈家如今还没有明确的封赏下来,不是不赏,而是还没有论定如何赏。
思伽自不会托大,行了礼。刘夫过问了一回赵氏的身体,便让女儿带去自己屋里坐坐,女孩子家,临别即,总有私房话要讲。
思伽看见刘夫,刘颜玉眼眶子红红的,脸上的脂粉也是新上的,便知道是为现状难过,便劝了一番,沈家如今是得意了,以前可是差点经历了灭门之罪,道出来的劝慰之语也是言之有物,情理皆通。
刘颜玉也是无诉苦,搂着思伽说道,原来,刚刚刘家母女二,接到消息,原来想娶刘颜玉的那户家定了别的姑娘。
思伽一听这个情况也是关心,姑娘家被退了亲事,不管有错没错,行情都要差一层,忙问道:“三茶六礼,们两家议到哪里了,男方请过媒婆了吗?”媒婆多长舌妇,就怕她们传是非,得赶紧红包分封。
刘颜玉抽了抽鼻子道:“还没那么快呢,就是他们家递出了这个意思,们家还考虑,爹还探查他们家里的情况,贵州出了这个案子,这个事情就停了停,没开始走明路。”
思伽松了一口气,直说道:“婚姻嫁娶,最是厉害相关,便当这件事从来没有过,实难过,想想高三姑娘吧。”穷的,看看更穷的,心里就平衡点了。刘颜玉没有被正式的提亲,也没有口头约定,两者还是相互选择阶段,不算毁亲,而布政使高大的行三的孙女,已经收了男方的聘礼了,都被强行退婚,两方还闹僵了,后来达成协议,聘礼留一半,退一半,婚约取消,现贵州官场,这样退亲悔婚的官司都有七八例。
刘颜玉伤感道:“高三姑娘真是可怜,本来退了亲,家里落败了,本就难说上什么好家了,为了聘礼之事,还要告到官府里去,闹得尽皆知,这女儿家名声全毁了,高家,也忍心!”
思伽犀利的道:“高家永不复用,功名没有了,只能多攒点银子,以后好过日子呀。男方聘礼的一半,可是两千两银子。”
刘颜玉愤然的道:“男们前头行差踏错,祸及自身不算,还要牵累无辜。任家的处置,朝廷几天前也下明旨了,男是千刀万剐都不会过,女眷竟也都是处以极刑,哎,可伶了任家那几个还没有出嫁的女儿,还有任二奶奶,平江伯夫想保住女儿,官府没有同意和离的文书,任二奶奶,还没有生养呢。”
思伽第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个冷血的,收到任家的处罚,家产充没,三代男女,不分老幼,一律处斩,只觉大仇得报,痛快!冤枉吗,无辜吗?德贡家近百具尸体,不无辜吗,三十条忠心为主的狗,不无辜吗,娘辛辛苦苦保了六个月的男婴胎死腹中,不无辜吗,事后清查出来的,三四年来,几百名被任家掳掠过去,金矿中被迫日夜淘金,辛劳生病而死的矿工们,不无辜吗,一命尝一命,利息都没得算。
思伽清冷的道:“这一两年,们也去任家做客多次了,任家,每个女,包括庶出的,每次头上都带着金闪闪的新首饰,们是以为任家是持家有道,多年富贵,她们自家,自己心里不清楚,真的谁也不知道那东西是怎么来的吗?那是用血染出来的,她们把那种东西天天戴头上,午夜梦回,就不怕被索命!”
抄了贵州任家,京城长阳侯府,从两处都抄出了成箱成箱的金块金条金器黄金首饰,十五六万两,一两金十两银,就是一百五六十万两银子,武定侯府辛辛恳垦经营七十几年,才有五十多万两的身价。任家封侯十年,骤然咋富,他们没有惶恐,他们心安理得的穿金戴银,既然享受过了那一条条命堆砌出来的富贵,阎王上门的时候,也不要觉得委屈。
刘颜玉也是知道沈家被困平越府德贡官寨五天,赵伯母还失去了孩子,听着市井上流传的,那几天的腥风血雨,也知道思伽能好好的站自己面前,绝对是死里逃生出来的,对于她说出这样的言论,也是能理解。
金矿,朝廷律法规定了,知而不告就是死罪。思伽想到任家,就直接想到娘半身的血,得而复失的弟弟,实忍不住激动,实听不得别还要同情他们,不想继续这个话头,逐生硬的转移话题道:“们家收拾好了吗,什么时候离开呀,到时候再来送行。”
刘颜玉道:“爹把该整理交待都做好了,只等上官过目就可以交官了,不过府衙里现忙的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上爹的案子,少则五天,多则七天吧。”还自开解道:“家祖籍成都呢,比贵州好多了,成都的水土可养脸皮子了,回去之后一定会越加漂亮。”
思伽笑道:“是是是,们的刘姑娘原本就是天生丽质,再到了那天府之国去,还不成天仙了。”
刘颜玉锤了思伽一拳,知道她没有去过成都,便和她说了记忆里的四川的风土情,还说了老家的一些情况,原来刘颜玉的祖父母还健。
思伽真心的道:“刘伯父一失一得,不能为国尽忠,回家服侍两位老家,尽子之孝,也是好事。”
刘颜玉点头,心直口快的道:“祖父母近几年身体是越加不好了,也没多少年了,盼着爹爹回去呢。父母之丧,还要守孝三年,不如舍了这份俸禄,先伺候了老家终老。”
思伽感慨道:“一家天伦之乐,也不是富贵权势可以换得。”
刘颜玉及时想到,拉着思伽到门边,指着门前廊上挂着的两盆折鹤兰,茂盛的叶片由盆沿向外下垂近两尺,道:“正有事托付给,这两盆折鹤兰养了三年了,看它们长成那个样子,若是不折了它们的枝叶,也带不走,若是折了,舍不得,下不去手来呀,不如送于了,也算是全了相交一场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