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援军
赵氏脸色铁青，牙关紧咬,一头的冷汗打湿了鬓发,和满屋的血腥之气不同,身上还有一股浓浓的腥臭之味散出。
思伽跄踉起身,伸出双臂,想抱娘,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如今这个教导了自己十年的女子,便像一副脆弱的瓷器,生怕一碰就碎了。龚氏原本要去柜子那边放自己两个孩子出来,听得思伽凄厉的喊娘,也是回头来看,只一眼,顿时吓的不轻，连孩子们都顾不得了，跑过来搂住赵氏的腰，扶着肚子道：“快抬到床上去。”
韩昭旭自然是知道赵氏不大好，整个已经是陷入了昏迷，只是一个大男，从来没有女那方面的知识，托住了之后，下一步就有点懵，双身子的，真真不敢随便动，听的龚氏说抬到床上去，下意识就是要用抱的，不过看龚氏弯身并住赵氏的双腿，就知道是托着上半身，，思伽过了最初的手足无措，也回过神来，帮着扶腰抬，又有嘉茸小姐和一个侍女过来帮忙，赵氏便被一群组成的形担架直直的抬到床上。
屋里头，没有受伤的几个都围着赵氏转了，铺床的铺床，烧水的烧水，唤医婆的唤医婆，叫大夫的叫大夫。韩昭旭把一放到床上连忙退出去，思伽下意识搭手帮忙，十几岁的未婚姑娘，怎么会让她上手，龚氏隔开她，把床帐放了下来。
思伽就像失了一魄一样，龚氏推她出去，她也顺势出去，阿幼朵来拉她离开房间，她也乖乖的被拉出去了。事实上，思伽怕的很，根本就没有勇气站房间里，更不敢想象娘现的样子，看不见，离得远，就不心痛，可是……心为什么还像插着一把刀呢！
思伽是看不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左侧的衣襟豁开了一个大口子，估计是纠缠的时候刀锋割的，胸前都是血迹，满脸包括脖子都沾着血，嘴巴一圈特别的粘稠，头发一半撕扯出来，几缕粘了血，贴脸上，一双眼眶，盛满了眼泪，这副尊荣，站房门口，着实要吓着来来回回进出的。阿幼朵带着她到旁边的房间，让侍女送来干净的衣服和热水，也不让下面动手，自己给思伽脱衣服，穿衣服，拿帕子擦掉她脸上的血，摸干净头发，正转身背着思伽找梳子，思伽披着头发忽然自顾自的出去了。
“爹爹呢，他怎么不回来？”思伽主楼看了一圈，才知道沈葳上来，逮着韩昭旭问。
脆弱的时候，就想看见个能依靠的，孩子依赖父母本是天性，再说了，娘现也最需要他，爹爹，可知晓，弟弟要没了：可知晓，娘半个身子都是血；可知晓，杀了！
韩昭旭是没有离开主楼，主楼里那么多和狗的尸体，也要男们来抬出去，闻得思伽带着浓浓哭腔的追问声，转过头来，看见她换了蓝黑色苗家传统少女的衣裙，及腰的墨发披散着，这身颜色越加衬着她脸色苍白。韩昭旭望而生怜，谨慎措词道：“沈伯父也是很担心们，只是一时脱不开身，那个时候正准备往后撤退……”
思伽闻言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模糊，只得抚额闭眼，思伽不懂行军打仗，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了解的，又知道爹爹的个性，撤退，便是从第一重大门撤到第二重大门了，自古后撤垫后的责任最重，性命最危，依着爹爹这几天身前士卒的脾气，一定是把这差事揽身上了，否则，为什么妻女极危都不回来救，的父亲母亲，一个前头洒血，一个床上挣命，这是……生生要把撕成两瓣了呀！
韩昭旭不想思伽埋怨沈伯父，又不想据实告知险情徒让担心，只是斟酌着缓缓说到这里，看着思伽突然情绪上涌，蒙着眼睛，无声无息，两行眼泪滚出来，滑过脸颊，一滴滴的从腮上落下，无边无际的哀伤她身上蔓延。
韩昭旭不是没有看见过女的眼泪，只是，眼前的她，孤独的立那里，如此寂寥悲哭，泪水涌的那么快，那么多，所有的安慰言辞都惨白空洞，情不自禁，抬起手，想要触碰那张哀恸的脸，正这个时候，思伽倏然转身，折回屋里，徒留韩昭旭抬着弯曲的手臂，一滴眼泪，恰恰滴食指第二节上。已远离，韩昭旭怔怔地看着那滴眼泪，神思飘渺。
思伽一步步的回走，如刀上滚，心越痛，神越定，既然选了那条路，走了那个道，今日的困局，便是他们的劫，的命！
沈家，思仪阿土自是有照顾，抱到别的房间去，丁氏思仟方氏倒是赵氏产房外面等消息，刚刚混乱中，丁氏扭伤了腿，是坐春凳里抬进来的，思仟方氏分站两边，一派焦急的模样。
丁氏看到思伽进来，便招呼她过来，看着思伽满脸的泪痕，木然的表情，叹息一声，抱思伽搂怀里，屋里头，那是她的孙子，她的媳妇，现说什么也是无力了。
过了也不知多久，门吱呀打开，一个婆妇拿着一个红盒子，递给丁氏道是个男婴。丁氏老泪纵横，抖着双手接过，思仟方氏都是掩面，思伽茫然的听到自己的声音问：“娘怎么样了？”
龚氏之前一直产房里，这个时候刚好走出来，看到思伽的傻样，把她抱怀里道：“医婆们还忙，止了血，娘好好养养就会没事了，如果她们收拾好了，可以进去看看。”六个月的孩子，胎死腹中，产妇又陷入昏迷，大嫂这次真的是大半个身子迈进鬼门关了。虽然产后三天一般是不见的，便是女儿也不好相见，不过龚氏看着思伽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不要那么讲究的好，母亲和孩子的心都连一起，何必隔开身体呢。
又不知多久，屋里端出一盆盆血水，一床床被褥，思伽才得以进去，昏黄色的烛光下也看不出赵氏的脸色来，只是那么躺着，悄无声息，思伽跪趴床边，彷徨着，摸着了赵氏身上的温度，释然而笑：谢谢老天爷，终是眷顾与，不忍那么早失去第二位母亲。
德贡官寨只剩下一道屏障，双方都陷入酣战，寨外头的士气高昂，寨里头的背水一战，从天黑到天亮，砍杀之声就没有停歇。
天大亮之后，剧情反转，朝廷援军骤然而至，把正嚣张攻寨的一伙包了饺子，一群乌合之众，本也仗着利器多，才能成势，如今和朝廷精锐中的精锐一碰，就像那长地上的杂草，随便被收割。而领兵指挥的，竟是韩昭旭的父亲信国公，正是杀鸡用了牛刀啊。
德贡官寨挺了整整五天，寨里寨外，都是一片狼藉。德贡土司损失最重，一应物资自不必说，五十标配护卫，死了一半，征集的壮丁，都是苗家的好儿郎，也伤亡过半，女仆也死了二十几个，家族培养的三十多条狗连着世代传袭的训狗师，都没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还中了一箭，至于沈家那一批，干的是老行当，可能比较有经验，虽然一直是拼最前方，死亡率就低了，不过各各挂彩，沈葳沈茁沈惟佑，都是刀箭伤，而小小年纪的沈惟俊，战中做辅兵，被掷上来的石头砸中肩膀，小半个身子都肿着，便是如此，也一声不吭，还掩饰的很好，不被父兄发现，不下战线。
沈葳回到主楼，看着院里屋里，昨天激斗的血迹都还没有来得及搽干净，可想而知昨日的凶险，一步步的踏过去，脚越提越重，叩拜了母亲，拿了那个行子，赵氏的床前守了一刻，男的悲伤总是含蓄内敛，静静拿热帕子捂了一遍赵氏冰冷的手脚，擦了赵氏毫无血色的面容，虽然大夫一旁说了，沈夫很可能晚上就会醒过来了，沈葳也是等不得，留下儿子，自随了信国公回贵阳理事。
韩昭旭信件证据入京，信国公当夜手持特令入宫与皇上密报，天子震怒，当场气得砸了御案上的和田玉虎型镇尺，一事不劳二主，直接命信国公带着皇上亲军腾骧卫两千，武骧卫两千，神机营五百，日行五百里，到了贵州，衔枚，马裹蹄，悄无声息包围贵阳，一举控制了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宣慰司等部门，又分兵入普定控制混乱的局势，又派兵来平越府救援，贵州官场，已经是一片瘫痪，自危。一堆乱麻，朝廷还没有派正式的钦差到来之前，沈葳要协助信国公控制局面。
丁氏伤了腿，老家，筋骨难养，起码要修养一个月，赵氏身体大亏，做月子一点都不能马虎，沈家女眷还要德贡官寨过一两个月，所以，沈家的仆们也是随后送来。思伽心一直悬着这个事情，看着孔嬷嬷，莫嬷嬷，丰儿，春燕，阿芒，夏果，等日日得见的十几个仆妇安然的下车，也是松了一口气，几个女孩子看着姑娘明显消瘦一圈的身形，也是跪地上，掩面而泣，思伽少不得细细的问了沈府几日来的情况。
几个女孩子一言一语的道来，出逃的第二天早上，沈府便以贪污粮草的名义被围禁，那些差役粗鄙的很，孔嬷嬷拿出胆色，叱咤了一顿，又许以金银，才镇住了那帮子，不过，家里面，已经被那些搜刮一空，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思伽临走之前，分给几个女孩子们值钱的首饰，也被敲诈走了。
很好，很好！思伽怒极而笑，不管是命是物，都要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