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拿下谨记的无条件支持，实在是出乎秦素言的意外。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找个先生了，及让谁来担个名头将学堂的消息发放出去。毕竟一介女流，若说要教授学生，哪个敢让自家的孩子来学习？毕竟是还是特别封建和古朴的年代。

第二日，他们便在城内的公示栏中贴出寻找先生的消息。一月五两的报酬，希望有识之士能够来皓远学堂来。皓远是秦素言给学堂起的名字，取意于志高道远。在二两银子可以维持一个普通家庭开支的时候，五两无疑是一个特别高的月例了。

于是一时间来应职的人坐了小半个茶楼，秦素言粗略估计大概也有十几个。而每个应职的人都只需要填一些个人的信息及回答三个问题。答完卷便可离开，若是录取，必定上门通知。

问题很简单，大抵就是为何要读圣贤之书之类的。

而一群人当中，却有一个吸引了秦素言的眼球。

那便是那日画下自己画像的李子漠。他还是一身白色儒袍，仔细一看，面貌端正，有些文弱书生的样子。

他的画工厉害之处不言而喻，只是不知道教书授道如何。

他似乎也看到了秦素言，不太好意思地向秦素言打了个招呼，寒暄两句，这才知道这个书院是秦素言起意要开的，一时间倒是有些倾佩面前的女子。

秦素言看过一打答卷，最后还是选择了李子漠。

别人的答案大多是读圣贤书，报效管理国家，而他的答案却点出了读圣贤书，只为能得圣贤之教诲，贯彻圣贤之行为，能分辨是非曲直，做益人之事。

秦素言认同他的这种观点，我们学习并非是为了某种利益，做大事和小事都没有任何不同，我们在圣贤书里学习做人的道理，只为先做一个有品德的人。

皓远学堂开门了，其先附近的百姓都不相信会有这样一个免费的学院供孩子学习，要知道念书那是只有大户人家孩子才有的资格。幸而李子漠是当地比较有名的秀才，也经过他的一番演说，各家这才千万般感恩地将孩子往书院里送。

学堂里的事情大多不需秦素言操心，李子漠和秦素言有着相似的想法，也为着能参加这样一个善举而感到骄傲，是以更加用心教授。

然而，让秦素言愁苦的却是学堂一直往下的经费。

既然要做，那么就要长远地做。她卖画和卖刺绣都太耗费时间了。她开始思考该做些什么，毕竟是深闺出来的女子，一下从不愁衣食的大小姐变成了整日算计一些生计的女子，还是有着落差。好在秦素言并不娇弱，倒是接受地淡然。

思来想去，来银子最多的地方，不是茶楼酒家，而是青楼。旧时女子是多注重名节的，但青楼也并不是一定被轻看的，譬如锦城的倚凤楼，卖艺或是卖身多是取决于女子意愿的，并不受任何轻视和强迫。

于是秦素言开始想着向倚凤楼中的女子卖曲子，或是教授曲目。毕竟南北相差甚远，所传颂的曲目自然是不同的，将北方曲目传自南方，这些人必然闻所未闻，那么自然是能收到很好的反响的。

秦素言是这么想的，能到倚凤楼的，大多是达官贵人，不缺的就是银子，若是能让他们喜欢，那就不用为银钱烦恼了。

秦素言是这样打算的，也是这样做着的。

只是她没想到，在倚凤楼内，又碰上了慕容谨，这会儿还多了楚慕修。

秦素言虽没有同楚慕修见过几次，但是还是认得的，她怎么都想不到六皇子为何会来锦城。既然楚慕修来了，那么他身边的人是谁呢？

就在楚慕修叫身边的人谨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有点明白了，眼前的男子神采飞扬，相貌气度都不逊于六皇子，又名谨，整个京城内叫谨的，能和楚慕修相貌并列的，不就是自个儿的夫君么？慕容谨。

而眼下，秦素言却来不及惊讶，毕竟她满脸的麻子，任谁也看不出她原先的容貌，再言之，慕容谨同她本就只是书画店见过一次，虽为夫妻，却从未见过，也没什么好尴尬的。于是在慕容谨想她打招呼的时候，她也只是笑笑，说明了来意。

“姑娘真的是让慕容倾佩至极。”慕容谨听了之后笑说。

“公子说笑，只是闲来无事，为了能够挣些银钱维持生计而已。”

“那姑娘为何不亲自表演，相信可以挣得更多？”

“楚楚这种容貌，弹得再好，也怕是会被扔菜叶的。”秦素言自嘲地笑笑，也引起了慕容谨和楚慕修的大笑，

楚慕修就说了一句：“姑娘真是幽默。”

“公子过奖。”秦素言心底皱眉，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不是事实么？

楚慕修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间就觉得看到了某个相识的人，除却了满脸的麻子遮盖了原先的容貌，而这气质风华却是相当相似。不是说那女子也在锦城么？

楚慕修不免为了心中升起的想法打了个寒噤，应该不会是吧，他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女子都是爱美的，那么风华绝代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自己脸上画麻子。而且也不见得那个女子有如此幽默过，冷淡倒是真的。

然而，他却对面前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于是楚慕修抢在慕容谨前开口道：“不知姑娘所授何曲？”

“小女子的姨母曾远嫁北方柳城，会很多北方的歌谣，我幼时听着新鲜，便央着姨母学了不少，如今缺了生计，便想着教给倚凤楼的姑娘们，也让客人们图个新鲜。”秦素言不慌不忙地编道。

“柳城距京都不远，我们都来自京都，姑娘不妨弹两曲，让我们来评判评判。”

“那楚楚献丑了。”

只见碎花布衣的秦素言缓缓走到古琴边上，抬起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一首轻快的北方小调便流了出来。慕容谨同楚慕修都不禁跟着节奏用手指轻叩桌面，两人都是听过琴曲无数的人，然而能将情感完全体现在音律中的并不多，大多人注重技巧，却忽略了情感。而面前的这个秦素言显然与其他人不同。

民间的小调虽然不比那些名曲，却更贴近百姓的生活，也更容易让人产生共鸣。毕竟若是高深的曲目，并非人人都会欣赏的。一曲弹毕，慕容谨心底也有了盘算，让倚凤楼里的姑娘换掉南方的婉约，改成北方的欢快与豪迈，那必然又能吸引住一群听客。这样一想改日干脆让北方倚凤楼的姑娘到南方来，北方人听腻了的曲调，在南方却是新鲜的。商人哪不知道这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