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安得可全法
为了生存,人的潜能可以被无限激发,钟德清便是个鲜活的例子。他先后学过木匠做过采购,烧过砖窑还学会了盖房子。
可在外头辗转时间越久,越觉得这些都不是自己愿意长久做的事情,可具体想做什么能做好什么,他又不能确定。每年都会回家住一阵子,长短不一。
有时赚的钱多一些,便为家里多做些贡献,添点砖加些瓦,为老太太添两身衣服。赚的少了拎只鸡捎瓶酒就闷头往家里走,祖孙二人相依为命,无论何时家总是最暖的依靠。
老太太年轻时独居带孩子压力大,偶尔喝两口烈酒消愁,久而久之小酌两口还是没问题的。祖孙俩把酒言欢追古述今,常常秉烛夜谈到夜深。
酒酣耳热之际,没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于是老太太对孙儿离家闯荡这件事情从最终的耿耿于怀不明所以,到后来的不反对能看开,有了质的飞跃。
老太太能独自带大两代人,其实还是有两把小刷子的。几十年的生活经验累积下来,无形中沉淀出一笔岁月历练过的财富。
又是勤劳能干事事不落后于人的要强主儿,肯做事乐意学习新事物。早年丧夫中年失子,人生能有几个大灾难,都被她遇上了,不知幸是不幸。
这为她的精神层面又添了一把金刚,加之在阎王殿里走过一遭,凡事格外看的开。即便有些没解开的疙瘩也能坦然放下,何况她原本就是个乐呵呵还算深明大义的老太太。
钟德清是清楚自己家老太太的脾性的,她这一辈子好强惯了,如果自己果真人前人后不离她,只围着她转转悠悠,想必她也会觉得心里不瓷实闷得慌吧。
一个事事自理处处上手的老太太,命里注定并且习惯了为钟家的大小男人付出所有,突然反过来变成一个需要别人来伺候的半只废物,这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何况孙儿德清少时学习就很有天分,对于老夫子的断言,老太太一直深信不疑。可一场病灾不仅带走了她的一条腿和活蹦乱跳的行动自由,还带走了德清继续念书的机会。
少年一句话不说,每日只默默上山割草砍柴下地做农活,回家喂鸡喂猪伺候完老太太吃饭后,才闷声蹲在门口猛扒自己碗里不多的饭,然后睡前还要检查鸡笼和猪圈,或者去田里放回水白天好插秧。
他不说话不吭气,照顾这个家倒是尽心尽力的,但眼里却失掉了少年人原有的活力。往日这小子多么精神啊,抬脚就能绕村子跑两圈,气儿都不带喘的。
放学回来也是兴高采烈的,这脚还没踏进院子里呢,嗓子先嚷嚷起来了:“饿死啦,快开饭吧奶奶,我都饿的走不动啦,今天什么好吃的啊?”
这一幕幕活灵活现,和现在这副景况简直是对比冲击天壤之别。老太太觉得自己对不起孙子,好端端的怎么就摔跤了呢,一跤摔到孙儿考试前不说,还断了一条腿,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
她隐隐觉得,小时候人见人夸的孙儿不应该只是这副一辈子围着她转的熊孩子模样,他和她不一样。初生的太阳原本就是要冉冉东升耀眼四方的,困在小地方可怎么行。
可说归说想归想,真正等到孙子下了决心和她商量出去闯闯征求她的意见时,她却不合时宜的说了气话,我老婆子孤身一人早习惯了,走吧走吧都走吧,省的看着心烦。
等孙子真的走了,她又久久不能释怀:真的走啦,哎呦喂,老婆子我这生的什么命啊你说,舅舅不疼娘亲不爱的,连孙子都不中留撇下我一人儿啦。
哼,说到底钟家男人一个德行,没一个好东西。她把陈年记忆翻出来,一边抖落晾晒一边小声的骂,个没良心的兔崽子,我就不信,我老婆子离了你当真就活不下去了不成?
七辛小语:赠你一场春雨如何?晚安了,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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