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月下美人
谢无双虽不会自恋地要慕白承认她这幅模样好看，但也不至于如此干脆利落地回一句“不好看”罢！？
阿婆不仅热心地借给她衣裙，还为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慕白一声否定，打击的可不止她一人啊！
果然，阿婆有些生气了，拉着谢无双的胳膊就要说什么。
却听到慕白又开口补充了一句：“这个颜色，不适合娘子。”
红色太艳，这样热烈的一种色彩，和谢无双并不般配。
是了，任天下女子千娇百媚，在他慕白心目中，谢无双不该是那个样子的。随波逐流并不适合她，她天生就该身着素衣长袍，腰中佩剑，黑发结冠，既有男子的飒飒英姿，也有女子的似水温柔。
阿婆家只有一张大床，慕白与谢无双本想借着几张桌椅，随意打发一夜，阿婆却硬是把自家的床腾给二人，两位老人反而在隔壁的小屋里打地铺。
谢无双很是过意不去，无奈阿婆说什么都不同意她与慕白睡地铺。
慕白洗浴过后，批着一件灰扑扑的长衫，推门而入。
谢无双依旧穿着那件红色的长裙，打散了头发，坐在窗边拭剑。
窗外月色如水，窗下烛光幽幽，红衣少女临窗而坐，手中黑色的剑身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长发半遮半掩她的面容，乍看之下，连同她身上本有的那股英气也一并遮掩去了，余下丝丝温柔与恬静。
怪道古人常言要在月光下、烛光里看美人。月色迷离、烛火朦胧，像是给美人罩上一层薄薄的烟纱，衬得眉目似花，肤色如玉。
谢无双听得开门声，抬头，望见慕白那一袭灰色旧衣，不由扑哧一笑。
见惯了慕白身着白衣的模样，突然看他穿其他颜色，很是新奇。
这样子，说不上难看，但也决不能说好看。
慕白不由一声苦笑：“看来我是彻底得罪了阿婆。”
谢无双拉了拉垂肩的一缕长发，俏皮笑道：“你也知道刚才得罪阿婆了！”
慕白展开双臂，左右瞅瞅袖口的补丁，苦着脸道：“早知道会这样，我便不说了。”
谢无双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继续擦拭着剑身，一边慢慢问道：“我穿红色，真的不好看么？”
不好看吗？
当然不是。
慕白坐在她身旁的一张方凳上。
望着谢无双的侧颜，慕白暗自思忖，若是第一次见她便是这幅红衣装束，定会觉得这身猎猎红色非她莫属。
可惜不是。在他的记忆中，数次相见，她都是身着浅色衣衫，不曾浓妆淡抹，偏喜素颜以对。
以至于她突然改头换面，这番打扮出现在眼前，他竟会觉得十分刺眼。
“我还是喜欢你原先的模样。”慕白认真回复道。
谢无双正擦剑的手微微一滞。
“尤其是你那一次穿的青衣……”清丽而不张扬，干净而不单调，宛若晨光中的一竿翠竹，立于天地之间，清风徐徐，寒影幽幽。
“啊，那是赵师兄的衣裳，你也觉得很好看？”谢无双听到慕白夸赞，不由抬眸，很高兴地说道。
赵师兄？
慕白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脑海中飞快闪过无数个念头，到最后只化为一声含糊的回答：“马马虎虎。”
谢无双讶然：“你刚刚不是——”
“我是指那个颜色很配你的人，不是那件衣裳。”慕白不客气地打断她道。
谢无双撇了撇嘴，不是便不是呗Ｎ必表情如此生硬，像是谁欠了钱他一般。
想到钱，谢无双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一阵相顾无言的尴尬后，谢无双转移话题，问道：“慕白，你打算怎样报答两位老人家？”
慕白闷闷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一时间没有在意到谢无双说的话。
谢无双不得不抬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慕白食指微曲，轻声扣着窗边的小桌，沉吟许久：“我们匆忙出来，身上除了银子再无其他，这样村野之地，都是以物易物，银子极少能派上用场。不如你先将这柄剑留给两位老人家，等到事情结束后，买些绫罗绸缎算作谢礼，顺便取剑。”
谢无双怔忪：“为何要留下湛卢？”
行走江湖多年，面对重重危机，湛卢从未离身过片刻，她早已认定了剑在人在。
慕白见她神色骤然紧张，猜出一二，语气不禁柔和几分，带着点安抚的味道：“无双，现在你是江湖追杀令追捕的对象，带着这柄剑太危险，很容易成为对方下手的目标。”
的确，湛卢剑全身乌黑，独一无二的构造，这会成为他们致命的弱点。
谢无双咬了咬唇，她能明白慕白的意思，理智上也赞同他的作法，可是……
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挣扎了许久，谢无双终于做出让步：“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慕白莞尔一笑，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发梢，指尖碰触到的是微微湿润的轻柔：“好姑娘。”
“等到了集市，我再给你买一柄剑。”
再好的剑，也不是湛卢。在她心目中，任何剑都不能与湛卢相提并论。
谢无双默默腹诽，表面上却不在意地笑笑：“我很累了，先睡了。”
说完，她抱着剑径直往床上躺去。
慕白：“……”这是对他的无声抗议么？用得着连睡觉也抱着剑不放么？
“这样睡觉，你不累吗？”慕白吹灭烛火，窗外月色皎洁，照得房内一片清辉。
借着月光，他能清楚得看到谢无双占去一半大床，背对着自己，双手紧抱剑身。
谢无双闷声闷气道了句“不累”。
慕白弯了弯嘴角，饶有兴趣地看了两眼，然后躺在床的另一侧。
“男女授受不亲，你睡别处去！”谢无双感到床板震动，小声嘟囔道。
慕白一时起了玩心，故意逗弄她道：“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娘子，我们现在可是夫妻。”
见鬼的夫妻！谢无双对着黑乎乎的墙壁翻了个白眼，先前对此人生出的好感如今一丝都无，也不愿与他多废话，闭上眼，一声不吭。
慕白见此，知谢无双刻意不理自己，和衣而卧，翻了个身，背朝着她。
二人便谁也不再开口说话，明明躺在一张床上，却像是隔得很远。漫漫长夜，彼此背对着背，将就着躺了一宿，好不容易挨到了次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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