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弑佛（八）

“依靠自己找出凶手，从某些方面来说，不也是你的一种修行吗？”鬼魂笑道，“何况老衲已经是身死之人，你也不能依靠我的话来定那凶徒之罪不是。如果我现在就说出谁人是凶手，岂不是扰乱了你的心智，让你失去了判断真相的能力。”

“多谢长老教诲，张穆受教了。”张穆拱手谢道，“只不知道长老此刻为何又变成一名年幼小僧的样子？”

“此乃我第一世修行时的样貌。”鬼魂答道，“我正是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领悟了法不可言传的深意。因修行被忽然打断，我不得不以鬼魂之态，从第一世从新开始修行。”

“什么！”张穆惊道，“那岂非又要修行上千年，而且还是以鬼魂型态。”

“非也，非也。”鬼魂连连摇头，明明话中总是包含玄机，偏又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幼僧模样，“因已近正果之功，倒也不用再完全从头来过。只需要以每世之态，再各自重修九年，我可将自己生魂炼得仿佛肉身，之后再补全此世所差的那七年。”

“喂，型尚——”忽然一个声音，在这一人一鬼之旁叫了起来。“你这淡定的境界，果然已经到了至高无上的地步。做人做到你这种处变不惊的程度，已经‘不是人’了。对不起，我错了——你已经不是人了，是个鬼。”

张穆讶然，早听出这是古艾的声音。拧头去看，只见原本也处于静止状态的古艾与辛想想，不晓得何时已经可以行动，而且还走到了“他们”身旁。他转回头来望向大悟的魂魄，偏偏这位高僧此刻笑而不语，带着稚气的双目，好奇地打量着二女。

“别看了——”古艾继续道，“你们说的话我全听见了，宝贝儿大概也听见了——”说到这里，她看了看辛想想，见对方点了下头才道，“只是一开始时我们没办法动，可是你们聊到一半时，发觉又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穆大为惊讶，向鬼魂询问，“长老的唯我独尊转轮，不是已经将时间停住了吗？难不成一切皆为幻象——”

他说到这里忽然紧张了起来，忍不住要去抽出背上的释厄剑。如果一个鬼魂能够有如此强大的法力，并且还来刻意迷惑自己，那将是多么可怖的一件事情。而且这鬼魂还能洞悉自己过去的经历，假冒无尘长老。若是留着它在世间，势必为苍生带来一场无法想像的浩劫。

谁知道就在他此念一起的同时，那鬼魂手往前探，虚空一抓。不知怎的，张穆背上的释厄剑竟自己冲出了画筒，落在鬼魂的手中。

那鬼魂更不犹豫，“锵”的一声将剑抽出了剑鞘。

释厄剑剑长三尺半，比之普通剑本就长出一截来。此时握在这身高不过一米左右，化为型尚的鬼魂手中，竟让人担心它会有拿不稳的感觉。

释厄剑刃中间那个金色卍字缓缓转动，鬼魂右手持剑，左手食中二指捏成剑诀，在剑身上轻轻划过。

“剑名释厄，又名那伽。”鬼魂幽幽地道，“此剑正是在我第一世八十七岁时，远赴天竺学佛，在路途中收复了一条那伽神龙，将其困在我右手小指指甲之中。而后将指甲剪下，呵气炼化成剑。本取名那伽，后在唐初得识金蝉子转世，往西方求取真经的玄奘禅师，是他提议此剑后世将会助一奇人，斩灭世间凶鬼戾气，何不改名释厄更贴合。”

“长老！”张穆咚一声拜倒地上，口中连呼，“弟子得罪了——”

“你看这两位女施主不为我唯我独尊转轮所制，因此起了疑心，那也是情有可原。”鬼魂伸出左手，将其扶起，道，“你哪晓得，她二人皆非凡夫俗子。虽然她们从未修行，但便是我的唯我独尊转轮，也难完全控制她们。”

“这位——，大悟禅师——”

辛想想犹豫着不晓得怎么称呼这鬼魂的好，鬼魂一笑，道，“我九世法名大悟，三世法名无尘。不过既然现在是以一世样貌被你们看到，那就称呼老衲圆性好了。”

“既然你以一世还是小秃驴的样子显现，你是不是也不应该再叫自己老衲了。”古艾不客气地道，“明明是个娃娃样，还想嘴上占便宜，这算什么得道高僧。”

“哈哈哈哈哈——”圆性长笑道，“是！是！女施主说得是。型尚我还是自称型尚好了。”

“你这型尚，倒是好玩得很。”古艾喜滋滋地道，“只是你明明是鬼，为什么我们可以看得见你呢。”说着她用手背掩在口边，掌心向着一动不动的文青等人，生怕他们会听见般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他们几个会不会也听见了我们的说话？他们可是大嘴巴，要不了三天就会让全城的人都知道。”

“女施主不必担心——”圆性也学着她的样子用手背掩住嘴角，活脱脱一个顽童的样子，“你们二人特别，他们可没这样的本事。至于具体原由，过段时间，我们去了一个地方后我自会说明。至于此刻，你们还是先把手上这桩——型尚，”他说着夸张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被杀的案子查清楚为是。”

他说到“是”字时，周围一切的时间又恢复如常，文青等人各自做着自己的工作。他们神态平常，那段时间被停止的几分钟，对于他们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古艾心里倒是多个了奇怪的念头，要是这型尚鬼动不动就把时间停下来，那还得了，自己岂不是要比身边人老得快！

“对了对了——”章磊这时叫唤起来，因为他已经发现，似乎根本不用自己维护现场，就没有人可以在没有住持的允许下靠近藏经阁，“先前住持还跟我说，这个佛坛上供奉的几尊佛像全都是纯金的——”

“纯金！”古艾差点没流出口水来，“大概还是些古物吧？”

“对，住持有说过，这些佛像最晚都是清代的。”章磊傻愣愣地点了下头，“最值钱的就着这尊白玉千手观音和一部融金写成的《大藏经》。说是康熙听闻了那个谁，就是建这庙的那和尚——”

“赤松——”辛想想不耐烦地提醒了一声。

“对，为了嘉许赤松建寺弘扬佛法，这两样东西是康熙御赐的。而且这两样东西都是唐代时的真品，据说本来是属于唐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