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枯骨（二十六）
辛想想不再多言，而是开始快速地搜索起来。她有很多疑问，但她不是古艾。她只会把这些问题埋在心里，等待张穆想说的时候去静心听，用心记。因为她知道，至少她认为自己知道，鬼怪对于张穆而言，是一根深扎在他心头，长在了他心头的一根刺。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任何人都不应该去触碰。
她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当然不会只查张穆所提到的那桩案子。用不了一分钟，她已经翻出了需要的资料，而且是警方特有的绝密资料。
“果然不出你的预料。”辛想想有些不敢相信地把电脑往张穆那边递过去一些，“我搜索了警方的案件档案，时间定在阿依汗失踪后至今。这两年间，共有十三个案子是与那些纨绔子弟有关，其中十一个案子的关键人物，都在事发前到这间酒吧喝过酒。”
“这就让我不解了，既然连续有命案同这家酒吧有关，人们应该是唯恐避之不及，怎么这里的生意还会如此红火。”
“你当现代人是你那时代的人吗？”辛想想笑道，“现在的人啊，不再像你那时候，敬畏鬼神。而且都市压力过大的生活，反而让人们心中产生了一些病态。越是危险的事情越是吸引人。”
辛想想一边说着，一边帮助张穆翻阅那些案件中的一些记载。在帮张穆翻阅的同时，她的心却渐渐往下沉。因为她发现，每个案子存留的照片中，总会在不易察觉的位置，发现张穆妻子苏眉的身影。
当她开始察觉这一细节后，她自然而然地把那些照片快速关掉，不让张穆看到。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你不应该来这里。”
这时对面一个声音响起，二人抬首去看时，意外地看到苏眉不知何时已经落座于对面。
“那个女鬼——”张穆欲言又止。
“它是我的问题。”苏眉淡淡地道，“你们还是离开吧，你知道的，你太容易吸引——”
“那女鬼是否就是阿依汗？”
“它是不是阿依汗，我不能告诉你，那是你们人差的事情。”苏眉为难地道，“你走吧，我不想你被它盯上。你能视鬼，它会对你产生很大的影响。你去查你的案子，它的问题由我来解决。”
“你来解决！”张穆瞪大了双眼，“鬼魂之事，只有鬼差去管，何必要你——，难道——”
苏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中满是哀求。
“我知道了。”
张穆站起身来，示意辛想想与自己离去。
回到对街的小铺中，张穆对刚才发生的事只字不提，而是默然地陪大家喝酒。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辛想想揉着睡眼去开门，见章磊正满面笑容的站在门外。
“现在几点了？”辛想想让对方进了门道，“你昨天也喝了不少酒，怎么精神这么好。”
“我当过兵，每天只要睡四个小时就可以保证足够的精神。”
章磊兴致盎然地欣赏着辛想想身穿睡衣，刚刚醒来的慵懒娇态，觉得简直是人生中最大的享受。
“那都是胡说的，没有科学依据。”辛想想倒了杯水，放到已经自行坐在了沙发上的章磊面前。“成人的睡眠，应该保持在七个半小时，才能保持一天充足的精神。就算达不到，也至少得有六个小时。四个小时是不可能——”
她话未说完，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从旁边猛然被拉开的房门中飞了出来，正中章磊的脸上。章磊揉着鼻子抓起来一看，竟然是只拖鞋。
只在身上套了件宽大T恤，下面露出白皙长腿的古艾，叉腰站在拉开的房门前，恶狠狠地瞪着章磊。那个将拖鞋当成暗器的“高手”，自然是非她莫属。
“你丫有毛病啊，大清早的来吵你姐姐的瞌睡。”她说着抬眼看了下挂在墙上的装饰钟，更加不快地道，“我靠，现在才八点半，谁会这么早起床。”
“大部分正常人这时候都已经起床了。”辛想想忍俊着笑意道，“只有你这种颠倒生物钟的异类，才会觉得早。”
“……”
张穆安静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压根没打算出去。因为他知道，不给古艾一点时间，没准会撞见她光着身子从洗漱间冲澡出来。
他因为自幼习武，早养成了闻鸡起舞的习惯。而且身体的构造，大概也早已经和辛想想所熟知的现代人生理必须不同。
他每天会在五点准时起来，而后打坐一个时辰调息内气。之后再到院中空旷处舞剑练枪半个时辰。
虽然他已经不再上阵杀敌，但是他的枪法却是义父代传的张家祖传枪法。他所使的那杆枪，也是祖上抗金名将张宪传下来的虎头錾金枪。据说张宪曾以此枪大战金兀术，削掉其一只耳朵，救出被困牛头山的宋高宗。
他当时陪苏眉返乡，因为嫌带杆长枪太过扎眼，所以才留在了宋慈的提点刑狱衙门。
如今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还没能找到练剑的地方。但每天起来后，打坐的功课还是没落下。
今天也是如此，打坐完毕后，他便取出辛想想给自己的那本《洗冤集录》来看。其实这本书他早已经记得滚瓜烂熟，但他还是喜欢这种一字一字阅读的感觉。
可是这时，他正看到精彩处时，却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了。古艾那带着睡意的吼叫声传入耳中，完全打退了他打算开门一看的想法。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昨天与妻子见面的那短暂光景。他深爱自己的妻子，他舍不得与她分开。可是他视鬼无数，当然能够分辨人与鬼的区别了。一开始他还想不明白，为何妻子明明已经身死，想想与古艾却能看到她。但是昨天短短的几句话，他明白了，苏眉已经成了鬼差，就像当初见到的谢必安、范无救一样。
其实在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或许自己可以找到谢必安，求他想办法让自己也成为鬼差。如此一来，他便可以永远同妻子在一起了。可是想到这里，辛想想的身影却不知为何，闯入了他的脑海——
外面一直吵闹了十多分钟，辛想想才来敲门叫张穆出去早餐。章磊虽然扰了古艾的清梦，却带来了豆浆油条。古艾一边吃还一边抱怨这小子小气，只知道买便宜货来打发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