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连好几天，莫问都去余嫔的兰宁苑过夜。

随后，我便听见宁香说，西南方虽大旱，但百姓在官府的救灾下不会饿肚子。据说，还是余嫔的哥哥主动将自己米铺中的大米捐献给朝廷，名其曰，“为皇上排难解忧”。这便使救灾工作得以顺利开展。

原来，帝王情有时竟可以解决朝堂之上的事。我有些发笑，但心却泛着冷气。

帝王的情有太多的不确定，而我又有何荣幸，怎能霸占那帝王的情？一个多月的宠爱，烟消云散，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可，有谁能告诉我，心中那一抹隐不去的伤心，又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几天下来，心中益发的烦躁，连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了。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晚上，月光极淡。我立在窗边，整个人隐匿在阴影中，吹着冷风。

宁香就站在窗外，在月光的浅照下，我发现，她清秀的脸上再无笑意，而是一片凝重，沉沉的，一如夜色。

她的眼眸，认真，不似平常的得体，而是真真实在的感情泄露。

她穿着白色的中衣，披着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

她说，“皇上很不容易，他的无奈、他的挣扎，你看到了多少？他所承担的责任，远远要比你想象得重，所以容不得任性。跟随皇上那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看见皇上对谁那么用心过……为什么你还要去怀疑……不要再伤皇上的心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似乎随风远去，消逝。

然后，她也离开了。

可是我似乎听见轻轻的叹息声，带着浓浓的情意，缠绵在风中，久久不去。

“娘娘，我很羡慕你……”

……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宁香，也是最后一次。宁香从一开始就表现得体，从来都不会越轨半步，她很清楚明白自己的位置在哪，也很清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翌日，面对一如平常的宁香，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她的话，在心中，似一块石头，砸开了层层涟漪。只是，我越发的冷静，依旧一如之前，窗边静静地看书。

莫问不容易，那谁又容易过？他的挣扎，我看不到，那他又何尝看到我的挣扎？生活在皇宫，哪一个人不挣扎着过日子？

那又为什么，要我去理解？

不要再伤皇上的心了……我有什么能力去伤他的心？

真是好笑，可笑至极。

于是，渐渐地，忽视了宁香的话。一如平常，我坐在窗边，静静地看书。

“娘娘，今天是十月初一，是祭祖节。所以，今晚要吃素食。”宁香突然在一旁说道。

“祭祖节？”我轻喃着，脑海里闪过了关于祭祖节的情况。

十月初一，也是冬天的第一天，此后气候渐渐寒冷。人们怕冥间的灵魂缺衣少穿，因此祭祀的时候，除了食物、香烛、纸钱等一般供物之外，还会烧冥衣。但是，也许是因为后宫死的人太多了，所以流传下来一个说法，冤死的人冷的话，会飘荡在夜间，像仇人索命，于是，就这样，没到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吃素食、拜祭死者。

“哦。”我应着，没有抬眼，仍专注地看着书。倏地，如闪电掠过黑夜，我的眼睛为之一亮——也许今天就可以得知雨旌死亡的原因了。

如果点水真的有加害雨旌，她的心中必定会惊慌，那么今天定会去典月宫的枯井祭拜。

没有犹豫、没有徘回，我收起了书，拿了件披风，便往殿外跑去。环视了一周，不见点水的身影，又再次跑起来了。

宁香见此，眼里有着担心，也尾随在后。我没有理会她，任她跟着，只是跑着。此事在心中压了很久，我极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真相的答案。

一阵狂奔，我与宁香终于来到枯井边。

秋意正浓，凉风瑟瑟，高大梧桐的树叶飒飒地在风中椅，晃出沙沙的声响，束束光线之中，倒映了阴影一片。

叶子落得更欢了，我抬头望天，一片又一片，片片泛黄的落叶，似乎在讲述着淹没在岁月长河之中那悲凉凄美的故事。

这里，更显清冷了。

我兀立着，任着落叶飘在我的发上、我的肩上。宁香也站在那里，眼中也含着一汩哀伤的潭水，似乎也陷入她的回忆中，不发一语。

身后，阵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嬉闹笑声。

我一惊，晃过神来，连忙拉着宁香躲在梧桐树后。

来人是一群嬉笑的宫女，没有点水的身影。

我轻拍胸口，失望之中却又松了口气。对于点水，我仍有着割舍不了的感情。毕竟在一起的时光，也差不多九年了。即使所有的迹象都指向她，但我仍抱着那么一点希望，那就是我想错了。

那群宫女拿出香烛纸钱冥衣，祭拜她们曾经的姐妹，，不一会儿，就走了。

我靠在树干上，看着天渐渐变黑，几颗星星出现在夜空中，闪烁着光芒。

这其间，也来了几个祭拜的宫人，但都没有点水的身影。我不禁怀疑，是我想错了？但那麦晓的话、种种迹象又该怎么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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