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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鸩 (七)

曾经有人说,人之所以对离别耿耿于怀,是因为执念太深,太看重生死。

施若然心中有执念,所以始终放不开生死离别。

她想,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在那个边陲院落,那间在夕阳的余晖里熠熠生亮,却又因着绝望和痛苦的折射而犹如寒冰地狱一样的屋子里,那个为她舍弃一切的男人最后惨淡失笑的模样。

——那么,如果那天晚上我真的死了,你是不是,会好受一些?

她轻轻勾起唇角,苍白如雪的脸上泛开一丝涟漪,就如天上最耀眼的星辰忽然闪烁,却不知究竟是为喜为悲。

冷云。冷云。

你可知,你还活着,于我而言,便是在这场惨烈而可笑的命运里唯一的幸运。

角落里,她收紧手臂,攥紧了身上衣,默默收敛着她的悲伤。

她忽然想起,赤月曾经与她说过,也许他永远都无法理解凤天澜那种人,明明彼此深爱,却还能理智的去伤害。

其实,她多少能理解一些。

人活一世,草木一枯。

每个人,都有不得不为之的事情,都会面临诸多抉择,如何衡量,端看个人所求,人生的每一条的路都充满了未知,唯有不改初衷、一往无前,才能一路走到底,一如天下之于凤天澜,一如……慕倾黎之于她。

慕倾黎重于一切的信念伴随她许多年岁,就像是血液一样早已融贯在全身,只要她还活着,这个信念就不会更改。

所以,即使她已经决定离开战场,可若是局面再次扭转,即使慕倾黎已经死了,她也会按着慕倾黎所希望的那样,帮助凤天澜取得大业。

但是,如果冷云在她身边的话,她就会一直动摇。

不是害怕会再也下不了手,也不是害怕会再一次杀了他,她害怕的是,那个男人会再一次为了她甘愿赴死。

从他含笑饮下鸩毒的那一刻起,她就深信不疑,那个原该是天下之主的男人真的是视她如命,会为她舍弃一切。

她就是他的鸩毒!

这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说她自私也好,冷血也罢,她只是希望他能安稳的活着。

月色静好,湿冷无声。

天际月光凄清冷亮,就这般照在她的身上,印着她的脸庞,影绰之间拉扯出一抹奇异的死寂。

从白天到黑夜。

从汹涌到沉寂。

在那般极致的绝望和痛苦之后,施若然终于渐渐找回自己的意识,胸中的暗潮汹涌终于也都逐渐归于平静,如死水般沉寂。

怔怔的看了眼窗外高挂的明月,她想,当年圣雪宫众人约定的游历天下,或许,她可以独自去完成了。

撒拉苏克大平原战役的余韵已经开始震荡,凤天澜是紫薇大帝的消息已经传遍五国,没有人会去质疑这个传说的真假。

——“慕倾黎以心祭日,凤天澜一瞬白发”的情景早已为人们口耳相传。

短暂的沉寂后,玄国与南夏已经以复仇之名正式开战,及至此处,紫薇大帝横空出世,分裂了数百年的大陆,似乎终于即将迎接再次统一。

从边塞到中原,从南夏到西月。

这一路上,竟是不见乱世开始的征兆,各地百姓官员生活依旧,人心不乱。

施若然也曾好奇,趁买东西的空档问摆卖首饰的摊贩个中缘由,那人挠着头憨厚的笑着,“俺不关心天底下到底有几个国家,俺只关心俺和俺家人能不能吃饱饭。”

施若然先是一愣,随即便了然了。

——对于百姓来说,只要能吃饱穿暖,这天下究竟是姓冷还是姓凤又有什么要紧的,只可惜……

她眼神微微一黯,眼中微茫阵阵,须臾,才发觉自己竟是在紧拿着一根银簪发呆,有些无言的放下手中的簪子,她转过身,望着这繁华的街道,人群川流不息。

这一路走来,她经过过许多城镇,遇到过许多人,凭着一身的医术治好过许多疑难杂症,在她走后,都留下了一个个关于她的传言。

一个女神医,一匹白马,一把古琴。

身侧的白马适时的发出一声鼾息,施若然轻轻笑了笑,安抚了它两下,“我们走吧!再过三座城,就到圣雪山了。”

这般说着,她牵着马,悠悠的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茶楼。

二楼雅间,有人临窗而坐。

一人蓝衣长袍,五官十分普通,却因着周身气息的沉静温和而令他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一人衣衫暗红,五官亦并不突出,只是那双灵动的眼睛清澈无瑕,轻易便能让人生出好感。

他坐在蓝衣男子的对面,略显无聊的单手撑着下巴,灵动的眼睛不时的瞟一瞟楼下来往不息的人群,蓦然地,他看着某一处,眼睛微眯,瞳孔瞬间紧缩了一下,下一刻,他突然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栏杆上向外看去,努力的寻找着什么,大半身子都伸出了窗户外面,动作十分的危险。

蓝衣男子却似乎对此见怪不怪,只是优雅的斟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见红衣男子还在张望,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在看什么?”

红衣男子又张望了会,才不死心的回来安分坐下,“风,我刚才似乎看到了一个故人。”

“故人?”蓝衣男子抬了下眼皮,“你指谁?”

红衣的男子双手杵着下巴,眉头紧蹙,一脸的纠结。

施若然?刚才那个牵着白马的女子是施若然吗?不对,翼城大战尚未结束,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小羽毛,”看着面前的人一直都在纠结,蓝衣男子眉头一挑,伸手去摸他的头,“想什么呢?”

红衣男子被戳到痛点瞬间炸毛,一脸恶狠狠的瞪回去,“你丫的再叫我小羽毛,我真的会咬你啊!”

闻言,蓝衣男子笑得眯起了眼睛,他身体前倾凑到他面前,直到两人挨得极近才停下来,气息几乎能融在一起,出口的话也暧昧得令人脸红,“不用这么激动,你想咬我直说就是,晚上回房让你咬个够。”

“……”被调戏的人咬牙切齿,他的腰现在还酸着呢,这个道貌岸然的死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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