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长空
“我来给帝后送饭。”
一个侍卫不耐烦地打开门叫送饭的宫侍进去。
午川坐在书案上看着宫侍,其实是看宫侍背后的门外站着有多少人,侍卫们的眼睛一丝也不错地盯着宫侍和他,仿佛一转眼他就能飞了似的。
若是强行逃出去,以后就不能再回来了,和向帝君承认自己的身份是一样的结局,他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放弃了强冲的念头,他吸了口气对宫侍说:“放这儿吧。”
宫侍放下食盒,噌噌噌把碟子碗筷放好,“快吃,我还要收拾!”
午川抬眸看了他一眼,见那宫侍眼中的不敬之色,他固然气愤,却又碍于自己已经落魄至此,若是再惹是生非,只怕帝君会把他幽禁到别的地方也未可知。
他拿起筷子,食之无味地扒着米饭,还好,不是馊的——他如此安慰着自己。
“快点啊。”门外的侍卫们看得烦了,想去赌几把,催促道。
宫侍见侍卫们脸色难看,但午川才吃了半碗饭,他左右为难,权衡之下,他忽然夺走了午川的筷子,飞快地收回了碗筷,“别吃了,这么慢,下次吃快点。”
午川还停留在被夺筷子的错愕之中,听宫侍这么说,他眉头微皱,看着他。
“看什么看。”宫侍扣上食盒,“在北禁城没有帝君的器重,你什么都不是。”
宫侍提了食盒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门重新被关上锁起,留下午川看着空荡荡的桌面,哑然失笑,“我什么都不是……”
“主子。”
空气波动一下,桌前竟出现一个人。
午川不禁抬眸,“方化?你来了。”
方化眉头紧蹙,“主子,你何必受这样的气,那些人,你手一动他们就活不成,何苦……”
“算了。”午川闭眸轻吸了口气,想来如果是伤狂受这样的委屈,他一定会一笑了之吧。
“主子,你!”方化不禁退了一步。
“嗯?”午川睁开眼睛,不解地看他。
“你的脸。”方化忍着不让自己过于失态,但还是惊骇于眼前的场景。
午川心头一惊,飞速地跑到铜镜前照看,这一望,竟是看到自己的脸在微微的波动,极其诡异,但是他本人却又没有感觉。
“怎么会这样。”午川抚上自己的脸。
“主子。”方化站在他背后看着这一切,“你的力量在流失。”
午川回眸看他,“流失?”
午川想起自己用邪神珠在鸳鸯坪布阵镇压水势,又对李玄剑两次深入窥探,力量消耗到极致。可尽管如此,也只是虚弱而已,不至于到连真气都会固守不住。
“嗯,我感觉你的真气一直在溢窜。”方化静心感受着。
“可是我没有感觉啊。”午川看着自己的手,筋脉不停地起伏,诡异至极,“怎么会这样,我的真气在消失。”
方化紧忙抓住午川的肩膀,虽然他的心法并不是午川修炼的邪神诀,但因为都学过功法时空流的缘故,他对午川的真气还是比较熟悉的,静静感受了三息,他皱着眉难以置信道:“不是消失。”
“什么。”午川抬头看他,不解,他现在已经快感受不到自己的真气了,而全身的骨骼皮肤又在窜动,忽然间又痒又痛,像极了当初易容时的感觉,让他来不及思考。
方化陪着午川经历过那段易容的岁月,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变化、他的痛苦,不禁有些心疼,“主子,你的真气都朝一个方向去了,恐怕是有人在吸收你的真气。”
“嗯?呃!”午川咬着牙忍着痛,方化紧忙布下结界挡住声音,扶着他,他反手抓住方化的胳膊,“方化,我是不是要变回去了。”
方化太知道午川有多么珍惜这张脸,看到他的脸一点点变黑,他有些不忍,“没有、没有,主子,你快坐下运功,把真气稳住,感受它的流向,我们好知道是不是人为。”
午川也反应过来,忍着痛盘膝而坐,强行运功让自己静气。
方化焦急地看着他,生怕午川控制不住局势,气息扩散了一把,却没发现周围有人藏着运功,他一时稀奇是什么样的办法可以这么远吸走人的真气,而且为何独独吸的是主子的,明明自己也在这里站着。
想着,午川的呼吸已稳住不再局促,脸色也渐渐恢复,皮肤也不再起伏,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眼睛的蓝色已不再纯粹。
“恐怕我知道原因了。”午川收了手捂着胸口,心脉因为真气的涌动而阵阵揪痛。
“是什么?”方化蹲下身看他。
“该死,原来邪神诀真有另一半。”午川攥着拳头,这些年他感觉自己的武功虽然很厉害独霸一方,但总觉得缺点什么。
方化一怔,忽地明白了,问道:“莫不是当年和那伙盗墓贼人争夺的另一帮人拿到了另一卷?”
“不知道,但肯定有人正在修炼邪神诀下卷。我要尽快找到他,他竟然能吸我的功力,看来上卷是培固真气,下卷是化用真气……呵,他没有上卷无法自己凝练邪神真气,就用下卷来吸我的……真是好能耐。”午川忽地感觉自己心口又一痛,飞快打了自己几个穴位,结了手印布下阵法。
“这样抵抗不是办法,陪我一起找到他。”午川抓住方化的胳膊,神色痛苦。
“好,我这就带你出去。”方化环顾一圈想着是破门而出还是穿过房顶。
“不要让人发觉。”午川摇着头,他还想再回来。
方化看午川那执迷的样子,真想告诉他就算他还能回来,帝君也不会真的宠爱他,可话到嘴边又不忍打碎主子的希望,他这一世已受过太多的苦,不应该连希望也给他夺去。
暗自叹息一声,方化点点头,只能他在这扮演午川了,“那我留下吧,主子,你自己在外面要小心。”
“嗯。”午川痛苦地点点头,“帮我。”
方化轻叹一声,手印一结,午川就凭空消失了。
某河水中,咕噜噜地冒了几声泡,哗啦啦水下窜出一个黑影,一把抹掉脸上的水渍,竟是午川。
原来时空流可以穿梭空间,但出现的地方是随机的,而且永远都是在水下,万一不幸穿到水底,就有可能憋死在其中。
午川四面看了看环境,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他迅速游到岸边,稳住真气,感应起真气的流向,目光不禁望向东南方,那里——
适逢有个人路过,午川迅速从身上扯下一条白布蒙在眼上,靠着听力走上前去,“兄台,可否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见他衣衫尽湿,头发还滴答着水,眼睛似乎也是瞎的,不禁同情起他来,“这是远淮村,公子要去哪里,需要我帮忙吗?”
“远淮村?”午川一怔,没想到又到了淮口。
远淮村是淮口边境的一个村落,因为居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远离淮口,就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但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
当年他就是在这里遇到的方化。
“嗯,公子如何流落在此?可是家在附近?”
“兄台有此一问必然不是村人了。”午川从小在淮口长大,熟悉淮口就像熟悉自己的手纹一样,在一个村落中住的人就更是会熟悉村落,不敢说谁都认识,但碰到也都能确定彼此是见过的。
而这个人却问自己是不是附近的人,想必不是远淮村的居民。
“呵,不瞒公子,我曾经失忆过,我夫君不常让我出门,所以对村里的人就不太认识……所以公子的家是在村里吗?”
“失忆?”
“嗯。公子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午川正想说不用,却发现真气似乎不再涌动了,应是那一头的人停止了运功,断了联系,想找到藏匿在暗中的对方犹如大海捞针。
但已经出了宫,没理由不抓住这个人就回去,看对方今天的动作,应该是很早以前就开始从自己身上汲取力量了,只不过到今天这个地步自己才能察觉到而已。
对方成长的速度似乎很快,他不能放任不管,不然他很有可能会被吸干。
“其实我家不在这里,我能去兄台家中借宿一晚吗?”
“……嗯,我夫君他不太喜欢见人。”
“哦没事的,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找客栈,兄台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客栈吗?”
那人看他一眼,想说不知道,可对方确实可怜,他又于心不忍,“还是去我家吧。”
“那你夫君……”
“没事的,他是个好人,应该会帮你的。”那人搀起午川的胳膊,“来,走吧。”
“嗯,多谢兄台了。”
“呵,哪里。欸,公子怎么称呼?”那人笑着问道。
午川虽然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温和,有点像伤狂,但却是因为失忆而留下的空白造成的天真。
或许让自己忘了这一切也会变得像这个人一样呢?
“安初。”午川也难得温柔。
“安初?很好听的名字啊。什么意思?”
午川忽然一怔。
“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人有些慌乱,他很少和人打交道,以为自己说错话惹了午川。
午川立即摇摇头,“没、不是,只是想起一些事而已。这名字没什么意思,不过是起名的人希望安初不管到哪里和他的感情都是最初的模样。”
“起名的人?是你的夫君吗?他给你起的名字?”
“呵,算是吧。”午川不想再回忆别人的回忆,插嘴道:“兄台呢?怎么称呼。”
“燕长空,你可以叫我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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