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杀机
“长空?”午川表情一僵,些许奇怪。
“嗯。燕长空。”燕长空又笑着咀嚼一遍。
午川的表情极为微妙,仿佛窥探了什么,他记得调查林继德案子的司正官似乎也叫个什么长空,不过方化和那几个回来的人都说他失踪了,不知道去哪了。当时午川就感觉奇怪,因为能让方化跟丢的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可那人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失踪便失踪了,午川也不屑于去管,想着方化他或许是老马失蹄,但如今在方化的故里碰到一个叫做什么长空的人,他的神经不自主地跳动了一下。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说他失忆了。
分明没看到头上有伤,却是失忆,呵。
“嗯,你和你夫君很恩爱吧……”
“是啊,他很爱我。”燕长空一脸幸福。
午川觉得心有些刺痛,一股莫名的被背叛的愤怒盈满心头。不过旋即他安慰自己或许只是想多了,笑道:“那你呢,喜欢他吗?”
“嗯……喜欢的吧。”
“怎么会这样说?”
燕长空望向天边,“就是失忆,你知道吧,那种感觉,就好像不管做什么都缺点东西,说不上来,或许是喜欢的,也或许不是。嗨,反正不管怎样,日子过得也都还好。除了他不怎么让我出门,他又总是神神秘秘的,神出鬼没,呵呵。”
午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故作随意地问:“啊?神出鬼没?做什么的啊,居然说他神出鬼没。”
“我不知道,他只告诉过我他在替别人做事。”燕长空随意地笑了笑,但那笑声中明显透着几分酸涩。
也是,谁不希望对另一半的事了如指掌?谁会愿意在旁人问起自己另一半的时候却尴尬到到答不上来。
“是吗,替别人做事……”午川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格外诡异。
“嗯,他叫方化,人很好的。”
呲!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午川的心弦上扫过,发出呲吟呲吟的刺耳声。
“安初?你怎么了?”
午川忽然摘下眼上的布,一双明亮的蓝眸对上面前人的面庞。
“你……”
燕长空退了一步,惊奇对方的眼睛如此迥异。
“怎么?”午川笑得不带一丝感情,那双眼睛如果是剑的话,此刻只怕燕长空已经跌入血泊。
“为什么是蓝色的?”燕长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好奇地盯着他。
“若不是特别,我何必遮住。”
“是特别了些。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怕的,确实是没见过……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介意的。”
“哦。”见燕长空目光单纯,午川的怒火下去了一半,偏过头去,高冷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的。”
“嗯?”燕长空一怔,“我夫君吗?”
“嗯。”听燕长空称呼方化为夫君,午川不是滋味极了,没好气地应着声。
“可能是在平州吧,听他说我们之前在平州有个家,不过因为匪徒,家被毁了,孩子也没了,我就寻了短见,他救回我之后,因为不想再在伤心地,就带我回了他的老家。”燕长空不太确定地说道。
“孩子……”午川的神色诡异,但看在燕长空眼中却以为他是在同情自己的遭遇,忙道:“没关系的,我都忘了。”
午川干笑一声,这方化跟着自己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编故事,不择手段得到另一半。甚至不惜隐瞒欺骗自己……
既然对我不忠,那也别怪我不义。
午川一手扣在燕长空肩头,“既然你忘了,我就帮你彻底忘记吧。呃——”
午川突然左腿一软跪在地上,神色痛苦。
“你怎么了!”燕长空紧张地看着他,还来不及问他什么叫“彻底忘记”,午川就昏过去了。
虽然失忆了,但他的体能并没有退化,毕竟是在宫里当差做司正的,背个人回家还是没问题的。
把午川放在床上替他脱了湿衣衫,盖好被子,看着熟悉的家居,都是方化新置办的,按着新房的样子装的,说希望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忽地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他还没回来。
为什么这个人听到夫君的名字就突然生气了呢?
燕长空看着午川,总觉得有些熟悉。
难道他认识夫君?难道他们之间……
忽然心里有些纷乱,闷闷的,他关上门走了出去,站在门口要等方化回来问个清楚。
可他哪知道方化正在遥远的北禁城中作午川的替身,能否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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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禁城中的帝君头疼着向灵一事要怎么给满族人一个交代,如果对方执意开棺验尸,那么向灵死于时疫之说就不攻自破,因为棺材里根本没有向灵的尸体。
“帝君,喝药了。”币元迎面端着汤药进来。
“嗯?”帝君抬头看他,眼中盈满了血丝,失去真气庇护的他比常人更易疲劳,更别说他还是北国最忙的人。
看着币元手里的药,失神问:“币元,你说孤是不是又冤枉他了?”
币元一愣,方才反应过来帝君是在说帝后,微微苦涩,“币元也不知道,但帝后对帝君的感情不会是假的,人都说无利不起早,这件事对帝后一点好处也没有……起码币元现在没看到帝后哪里好了,他又没有家人又不需要钱,地位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在没必要做这种事。”
“你说的孤也想过。”帝君若有所思地搅动着药,在他瘾最深的日子,所有的汤药全是午川灌的,虽然让帝君觉得面上无光,可也深知他用心良苦。
“可是这次又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他是沅香会推荐入宫的,三王爷一事除了他和伤狂,没有人知道真相,而现在却闹得人尽皆知……”帝君越说越烦躁,最后甚至将勺子狠狠地丢在了汤碗里,溅出一堆水花。
“帝君说得也对。”币元想了一想,“但帝嗣一案也是所有矛头都指着帝后,又是罕见的嵇康胡蔓,又是他去探视之后……”
“孤不明白,如果他这次也是被陷害,那为什么偏偏是他遇到这一切?他不是渡劫之钥吗?为什么连他自己都渡不过?”帝君郁闷无比,他到底是不是该相信自己所看到所听到的。
可那满族族长却又不像是会撒谎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帝君这话就太冤枉帝后了,您的卦象还说伤大人是渡劫之钥的。不也是命运多舛。”币元颓丧地说,“帝君已经永远失去伤大人了,若是这次再误会帝后,币元真不敢想帝君的余生要怎么过。币元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从前的帝君了。”
“从前的孤么……”
帝君不禁失神,以前的他可以日理万机不觉辛劳,但现在只要批上一个时辰的奏章马上就会头昏眼花,以前的他可以一眼洞察事物,但现在只要听见稍稍逻辑不清的事就会让他心烦意乱,无法静气。
也许是他太莽撞。
可如果朝令夕改,他仅存的威信也将轰塌,在国情动荡的时刻,他的一举一动皆影响着北国上下的局势。
“算了,先关几天吧。”
帝君将汤药一饮而尽,币元动了动嘴,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歌轩那边可传回来信?”帝君放下碗问道。
“没有。”币元摇摇头。
帝君不禁皱起眉头,看来大天没那么好糊弄,歌轩这次出击只怕成败一半,谁也不好拿捏。
“后宫可有什么事?”
“嗯……丽妃听说向族长来了京,想去见一面。”币元带着困惑的神情传达道。
“丽妃?”帝君一怔,不知道夜辛昀和向飞龙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有什么好来往的。
“嗯。”
“他不知道向飞龙的来意么?还是孤的后宫已经留不住他了,想要另寻个夫君?”帝君看着币元,币元哑口无言,他自己倒先冷笑一声,“币元,你说,孤的后宫里都住着些什么人?!倒不如当时逆天娶了无伤臣,如今专心应付水患就是了!”
“帝君……”
币元眉头一跳,人祸还好说,天灾来了,人只能说无力回天……
帝君冷静一瞬,颓然道:“孤只是随便说说,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孤已经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了。”
他仰天长叹,从前迷蒙时还能卜卦问天,但如今连真气都凝聚不成的他,只能如同凡夫俗子一般静看苍天。
“唉。”币元不禁想起从前宫里还没有妃嫔的时候,帝君每日坐在那里批折子,他挑剪灯芯、磨墨送纸、泡茶替水,偶尔还能和帝君闲聊几句,真是惬意的时光。
那时候二王爷还时不时来做客,就连三王爷也会来一两次和帝君对坐手谈——虽然两个人关系看着很僵,甚至有时候会互相冷言冷语几句不欢而散——但币元知道,即使如此,帝君和三王爷也都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总是希望关系会再进深一点、自然一点。可如今两位王爷都离开帝君了,不管帝君的希望是怎样的,现实都是一样的——帝君的家支离破碎了。
就算是只有伤大人的日子,帝君也是惬意的,后宫里没有那么多的是非波折,可如今,伤大人走了,宫中除了是非,就没有其他的了。
“到底天意为何……”
帝君沉重地闭着眸子靠在椅背上,默默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