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窥探
约莫黄昏的时候,午川让午杰把着门禁,暗暗溜了出去。
李玄剑被早上的事烦扰到没有胃口,晚膳也不吃就在屋里点了香要强行入睡,只是每每闭眼,午川那带着怀疑的眼神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一遍又一遍地让他心寒胆战。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浅浅睡去。一只白皙的手轻轻地贴在他的额上。
不等他醒来,数条蛛丝般纤细的光束就向他的脑袋飞扑而来,而光束的另一头连着的,是那手的主人,午川。
“呃。”
李玄剑的眼珠飞快地滚动着,仿佛在做梦。
“你养过花吗?”
“当、当然,可是这和对付丽妃有什么关系?”李玄剑看到的是顾文敏一头雾水的表情。
“当然有,你说现在丽妃最重视的是什么?”
“帝君啊,还有他那个孩子呗。母凭子贵……等等,你是想要害……”
“欸,别说!”
“噢……”顾文敏压低了声音,“你想怎么做?丽妃对那孩子可几乎是寸步不离的。”
“怕什么,他寸步不离,可也不能替那孩子汲取养料啊。”
“你的意思是?”
“收买个他身边的人,趁个机会,把毒药洒进妖姬的药里,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后把那人打发回老家,他们就无从查起了。”
“这样可以吗?”
“废话,只要这毒偏僻难认,就算人看见也不会发觉。”
“偏僻难认……嘶,我倒是听新州的老人们提起一种草,叫火把花,似乎有剧毒,不过这边的人似乎都不怎么认得。”
“火把花?那是什么?”
“新州的一种草,长得不多,应该快灭种了。我们那连医书都没有记载。”
“太好了。天意啊!文敏!老天是给你们新州人机会,快托人找这草药。”
“啊?真的要?”顾文敏也是有些期待,但还是有些怯懦,然而最终还是做了。
场景切换到一个阴暗的巷子里,大抵是皇宫某处偏僻的地方。
李玄剑四周环顾着,似乎很慌张。
不一会儿一个宫装的侍监就低着头跑了过来。
那人一抬头,李玄剑就嗔怪地说:“你怎么才来。”午川看清来人的脸,原来是顾文敏。
“我不得等没人了再出来吗。还有啊,在叶康宫说多方便,非要跑到这阴森森的地方来……真是不懂你。”
“你懂什么。叶康宫人多眼杂的,万一你我的话被窃听了去,呵,你知道谋害帝嗣的结果吧。”
顾文敏打了个寒噤,撇撇嘴,“反正帝后当了替罪羊,谁也不会疑心咱们。”
“你还说呢!这个东古,真是见多识广啊,居然连这么偏门的毒药他都认得。万一他知道这是你们新州的火把花……”
“呸呸呸!说什么呢。这都是天意,谁也没想到那嵇康也会有火把花,而且还给它起个什么胡蔓的名字。都怪帝后自己倒霉,这事你可不要乱说。”
“呵,看把你怕的。”
“本来就是啊,帝后去探望丽妃,咱们的人就趁机下毒,欸,你说巧不巧,偏偏东古认识这毒出自嵇康,唉,天意。这下一石二鸟了,开心。”
“……”
午川睁开眸子,眉头轻皱,看着熟睡的李玄剑,“你倒是算盘打得好,一直让顾氏给你当马前卒。”
厌弃一眼,继续在他脑海中扫荡,只是全无谋害九清之子的事件。
午川不由进入得更深,脸色顿时煞白。使用窥探术翻看人的记忆对他消耗已是极大,这连人的心思也要查探就几乎是他的极限了。
午川选择了看上午在御花园中李玄剑看到两盆妖姬的时候的心思。
“该死!这个难缠的帝后,居然还在查帝嗣的事,可挖南宫氏的孩子出来干什么?不是病死的么?”
顾文敏被带走时。
“这个蠢货,一点也不懂掩饰。敢暴露出我,就让主人杀你全家。”
午川体力不支,光束统统被震了回来,一下倒飞出去,撞在了桌上。
“噗。”
李玄剑上半身忽然弹震一下,一口鲜血自口喷出,便如死尸般一动不动了。
午川看着他,眉头深锁,主人?这个李氏背后应然还有人。
是了。他这么不遗余力地谋害帝嗣,似乎根本不惧生死,动机也不是出于嫉妒,除了是受人指使之外,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解释了。
午川飞快地点了自己几处穴道,盘膝而坐运转真气恢复体力,心中不禁忐忑。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脑海中盘旋。
李玄剑唆使顾文敏毒害夜辛昀的孩子。
南宫九清孩子被害,凶手不明。
曾经伤狂被神秘组织抓走,却突然平安回宫,害帝君因他中毒。
……
看似杂乱无章,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连自己都不知不觉地成了这盘棋中的棋子。
背后的那个人针对帝君,残害他,更断了他后嗣的活路。
而他午川曾设计骗伤狂到淮口,使他不幸被人抓走,体内让人暗下毒蛊传给了帝君,使帝君功力尽丧,衰老加速。
后来帝嗣被害,他无端替别人顶了罪名,致使真凶一直逍遥法外,延误了了解敌人的时机,使现在完全被动。
更因为自己的私心,几次三番违背天意欺骗帝君,暗中构陷伤狂,使他的身份暴露,导致帝君不得不处罚他唯一的无伤臣和他最信任的朝臣歌轩,断了帝君的左膀右臂。
而帝君身体还没好,大天又为歌轩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帝君不得已要上朝鼓舞士气。
前因后果,似乎都和他沾点关系。
他似乎成了那个始作俑者。
他渐渐睁开眼睛,懊悔之情充斥着他的心,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变成了伤狂?也学了他那悲天悯人的心肠?
不,我是午川!曾受尽世人白眼非议的午川!是渴望改变,俯瞰所有人,让他们都畏惧自己的午川!我放弃了一切才到了今天,我不会后悔!帝君是我的。
然而越安慰自己,他的心就越痛。
他口口声声说着爱帝君,可却一直在骗帝君。也一直在伤害帝君。
他已无法容忍自己对帝君的伤害。
眼眶湿润了。
午川撑着疲倦的身子再次站起,玉手按在李玄剑头上,光束再次从他发间飞出——
“我知道你的姮父是大天战俘。虽然你炎父是兵部侍郎,可那些人还是欺负你母家出身卑微。”一个黑衣人站在李玄剑面前平静地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炎父每次喝醉都会对你拳脚相向,所以你才要学武使自己强大,其实你根本不喜欢习武。”
“你……”
“我是什么人是吗?”黑衣人轻轻一笑,缓缓掀开风帽,温柔唤道:“玄儿。”
“……姮父!”
“噗!”
李玄剑和午川同时吐血,蛛丝般的光束根本没有来得及抽离,就已经断裂,午川虚弱到不能自已,眼前的李玄剑都是重影的,他摇椅晃几乎要跌倒。
“小主?”
宫侍敲着门,“吃点饭吧小主?”
“怎么敲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进去看看?”
午川心一惊,扫过一眼床上气息已经微弱到快消失的李玄剑,眼看外面的人就要进来。
“吱呀。”
门开了。
“小主!”
两个宫侍几乎是同时奔到床前的,看着锦被上的血,他们都吓坏了,“有刺客!”
外面的宫侍都跑了进来,一眼看见床上的李玄剑,有人反应道:“快传太医!”
另一个人问道:“刺客在哪?”
两个宫侍一怔,对视一眼,他们进来的时候门窗都是紧闭的,根本没有入侵的痕迹,更别提看见刺客了。
见二人茫然的表情,众人都是拧起了眉头。
帝君听见这事,先是一惊,但很快就打发币元去让帝后处理,说这是后宫的事,让帝后他也小心,给各宫都加派些侍卫。
午川听见这话是午杰给他复述的,釜在旁边困惑道:“好端端的,李佳人怎么会被刺客伤了呢?”
午杰和午川对视一眼,午杰道:“肯定是他招惹谁了,被人雇凶害的。”
“也许是来害帝君的。”午川随意说道。
“啊,那……”釜紧张道。
“担心什么啊,帝君武功那么高,你又不是不知道。”午杰看他一眼,笑了,“反正少一个人争宠,主子就轻松一点。管他被谁害的呢。”
釜虽然担心刺客之事,可也知李玄剑受伤另一方面也利于帝后的生存,也就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事实,点了点头,“嗯。说的也是。”
看午川脸色不太好,他便道:“帝后,你看你虚弱的,肯定是这些日子忙得,没休息好,这事出的真是……都打扰你休息了,不如我替你往叶康宫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吧,让午杰给你熬点燕窝补补,你再休息休息。”
午川微微一笑,“有心了。可是这事帝君交给本宫了,本宫不能叫人抓了把柄。来,扶本宫起来,去叶康宫看看。”
“是。”
二人扶午川起来更衣,釜找不到衣服有些纳闷,他哪知道午川早把那带血的衣服毁尸灭迹了。这时午杰急忙出来打着圆场,说是他不小心泼上墨了,就拿去火炉烧了。
重新找来衣服换上,午川就要往叶康宫去,谁知走到半道就碰上出来报信的宫侍,只见他们神色慌张,刚一看到午川的车辇,就扑通跪下大呼:“帝后——李佳人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