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推断
李玄剑回宫后,就见秋榕一路跟着他,最后径直跪在他跟前,委屈地求道:“佳人,求你救救我家小主。”
李玄剑脸色难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本宫能怎么救他。”他还在想那九清的孩子会是谁下的手,也在想午川看他的眼神究竟是何意。
难道只是为了诈他?
对,他肯定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我就是指使顾文敏的人。因为顾文敏有动机,更有认证证明。表面看,他完全不需要一个策划者。
“我听见过你和我家小主的谈话……”
“什么谈话。”李玄剑飞快地截过他的话,嗔他一眼,“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们主子这点规矩也不教你的?”
秋榕本就是来求人,奈何对方这样翻脸不认人他也不能发火,磕头道:“佳人恕罪。是秋榕不懂规矩,还望佳人看在与我家小主同住一屋檐下,唇亡齿寒,救救我家小主吧。”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唇亡齿寒。”李玄剑对身边的侍从打着哈哈,“本宫和你家小主一向不和,众人皆知,何来唇齿之连。你真是不懂事。”
秋榕急得想哭,这李玄剑看似大咧,但这话里却比谁都精明。然而他不能急,再次求道:“佳人你是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为我家小主说说请吧。他也是一时糊涂。”
秋榕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跑去供出李玄剑,不仅救不出顾文敏,也断了顾文敏的活路。
“秋榕你好糊涂啊。”李玄剑无奈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秋榕立时会意,紧紧地跟了上去,下人们都自觉地没有跟过去。
二人到了屋中,李玄剑就沉下脸来问他:“你这样明目张胆地跟着本宫回来,可知让旁人看去会是怎样?”
秋榕一惊,不语。顾文敏和李玄剑二人本就是同住一宫,这下再不清不楚地来往的话,就算再怎么狡辩不知情也说不过去。
“不是本宫不帮你家小主,刚才帝后和兰妃、欣宫主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这是死路啊。”李玄剑看着他忽然颓丧的脸,微微一笑,道:“其实本宫早知道你偷听了本宫和你家小主间的对话,而且还几次三番劝他不要买通人做掉兰妃的孩子。”
秋榕惊得抬头看他。
“呵,你别怕,本宫喜欢聪明人。实话告诉你,本宫就是看他表面精明其实内里蠢钝冒失才利用他,所以本宫根本不会救他,你若是愿意,以后就跟着本宫。”
“我要是不愿意呢?”秋榕浑身冰凉彻骨,眸子麻木地看向一旁的地毯。
李玄剑哑然失笑,“那本宫只好让你在你家小主前头开路了。”
“你这个魔鬼!”秋榕忽然瞪他。
他嘎嘎地笑起来,前仰后合,“哎呀,好词!你知道吗,本宫由始至终都只是在幕后出谋划策,从未动过手,一切出面的事都是你家小主做的。你说,他就算供出本宫,谁又会信呢?”
“你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你明知道就算兰妃失宠,帝君的恩宠也不会落在叶康宫,你为何还要做这种事!难道所谓的和好只是作秀吗?你其实还是记恨我家小主对你的不敬,所以特地挖了个坑推他跳吗!”
“哈哈哈哈!”李玄剑笑出了泪花,“你愿意这样想就这样想吧。”
“你!”
“来人。”李玄剑笑着伏着胸口,待宫侍进来,他打趣地说:“毁尸灭迹,你们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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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午川盈盈行礼。
“川儿,来得正好,听说你找到了真凶。”帝君本是在床上盘膝而坐,一听午川的声音就起来接他去了。
午川快步上前执住他的手,“手这样凉了。”嗔怪道:“帝君可是又强行修炼凝冰诀了?”
帝君撇开眼神,不语。
午川叹了口气,“不是说好了等蛊虫取出来再重新修炼武功么,帝君不信川儿能找到化毒之法?”
帝君不置可否地笑了,“怎么会。”
其实还是不信。
午川心中暗叹一声,淡淡一笑,“那帝君就不要这样毁身子了。”说着,就把他扶到床边坐。
帝君抓着打算转身给他倒水的午川的手,“川儿,凶手是谁?”
午川回眸看他,那眼神和九清辛昀的如出一辙,只是那仇恨的意味被深深地掩藏了。
午川心微微一痛,他就算能抓到凶手又如何?孩子已是不能回来。而且帝君这身子,只怕,那两个夭折的孩子就是他今生仅有。
“顾氏。”午川淡淡地说道。
帝君一震,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他是新州人,在北国的大西北,是后宫中离嵇康最远、最不可能接触到嵇康草药的人。他根本不知道这草的用处。”
午川心里虽然替帝君难过,可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别人就是不可能,他午川就是很可能。
“帝君,胡蔓草确实只有嵇康才有,可在新洲的一些偏远小地方,有一种花叫做火把花,因为数量极少,医书典籍上都没有记载,只有土生土长的新州人才有可能听说过。”
“你说辛昀的孩子中的毒不是胡蔓,而是火把花?”帝君有些怀疑,毕竟东古才是妙手回春的神医。
午川心底凄然,“帝君啊,胡蔓和火把花是一样东西。只是两地的人叫法不同罢了。”
帝君一惊,“当真?”
“唉,案卷我已交给宫正司整理,等帝君看过后再决断是否把顾氏交给刑部。川儿累了,先告退了。”午川疲倦地转身,一字也不想再说。
顾文敏肯定没想过嫁祸他,但谁知天意弄人,他选的自以为罕见的毒药在大太医东古那里竟然能认出,只可惜东古认的是它另一个名字,于是就有了这段冤情。
缓缓地走着,床榻与殿门之间仿佛隔着巨大的鸿沟,他筋疲力尽,一切都是天意。上天也在阻拦他替代伤狂,他真的是有些累了。
一步步小心算计到今天,却被天意逼得哭笑不得。
最重要的,是帝君从未信过他。
人无法与天斗,他打算认命了。
身影渐行渐远,帝君却都没开口叫住他。
其实不是没有阴影的吧,自己那些日子使帝君狼狈尽出,一个高傲的君王怎么能容忍别人看见他那么不堪的模样呢?还是在他的妻子面前。
午川想着,或许这一次跨出承欢殿的门,再进来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帝君……”币元着急地唤道。
帝君却摆摆手,“孤也乏了,你送送帝后吧。”说罢,就盖上被子侧身翻了过去。
凶手是顾氏?胡蔓不是嵇康才有?只是东古不知道?
怎么听也像是在牵强附会。
他不会对顾氏屈打成招吧?
帝君心惊起来,想想午川都敢绑自己,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呢?
到底他的心思在哪里,是真的爱孤,想替孤找到真凶,还是在一步一步地除掉孤的后宫……甚至,是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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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两日,顾文敏的案卷被帝君审阅后递交了刑部处理。
消息传到临仙宫,釜跑着进来禀报,“回帝后,交了!顾佳人的案卷交到刑部了……”
釜喘着粗气,午杰立即喜道:“主子!帝君果然还是向着你的。”
午川却只是淡淡一笑,“向着本宫?不过是因为本宫是渡劫之钥,他才选择在半信半疑的情况下推出了顾氏。”
见午川如此悲观,釜劝道:“帝后要相信帝君啊,反正最后帝君选的是你,日子还长,还怕帝君不疼爱帝后吗。”
午川苦笑着看向窗边,悠扬的白云在蓝天中变幻,随意施展着自己的拳脚,“曾经本宫也这样想。只要熬到最后,还怕帝君不喜欢么。”
沉默片时,吸了口气,“可是呢,伤狂走了,兰妃就有了,兰妃的孩子没了,欣宫主又有了,你说,本宫的出头之日在哪呢?今日送走一个顾氏,明日还会有多少个顾氏再来呢?春花秋月,何时是个头。”
“主子……”
“你们说,顾氏真的是凶手么。”午川兀自看着茶杯似是自言自语。
“帝后不要因为帝君的怀疑就也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了,他自己亲口承认的,还有人证,新州的火把花,他要不是凶手,还能是谁!”釜以为午川是在自我放弃,鼓舞道。
“是啊,主子,就算不是他,也不会是你啊,想这么多干什么。”
午川看他一眼,摇摇头,“顾氏肯定是直接杀害兰妃孩子的凶手,这是无疑的。可他宁死不承认欣宫主孩儿的那一桩,如果真的不是他,那余下的妃嫔中,就还有一个是凶手。”
“不是同一个人做的?”
“看起来过程都是润物细无声,可手法却一个低俗至极,一个高明巧妙。”午川细细回想起在御花园中众人的表情,灵光一现,问:“你们说,会不会是林氏?”
“林佳人?”釜一怔,和午杰同时摇头,“他那么胆小,又没怎么出过自己的寝宫,不会是他。”
“外表有可能是装的。”午川似是在对他们说,又似是在对自己嘀咕。
外表有可能是装的……
林雪安静,不善交涉,他的生活无人知晓,有作案的时间;朱岑乖觉沉稳,顾氏阳谋冒进,二人都属于有脑子却情商太低的,善被人利用,有作案的动机;夜诚楼天真骄傲,心无城府,但有时也会冲动。
唯独李玄剑像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每日练剑痴迷武学,除了顾文敏他和任何人的关系都算友好。
然而。
外表有可能是装的。
“李佳人!”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面面相看,都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