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凤舞玖歌
双眉弯弯，面若白玉，颜如朝华的玖歌，看起来发饰都极朴素，只有脖颈处的碧玉稍微华贵些。她不安的攥紧了身上的碧绿色皮袄，对云笙公主的突然造访充满了戒备。
“……你就是玖歌？”看到对方如此胆小，云笙瞬间都不愿意把她和自己印象中妖媚的女子对等。
可是，也许就是这样的楚楚可怜牵绊住了皇兄呢？也许，她只是刻意伪装自己罢了！
“嗯。”玖歌低下头，不自在的看着自己脚尖。她隐隐的感觉来人必是什么贵客，这样压迫性的气势从一个她看做孝子的人身上体现出来，实在不可思议。
云笙公主站在玖歌面前，差不多只到她鼻尖处。因此，她不得不抬头仔细近距离打量着玖歌，看清对方低垂的脸上交错着怎样的表情。
就在二人在屋内如此对峙时，魄悄悄地离开房间，合上了门。
他禁不住又露出那样的笑容:“可笑啊可笑！这个轩辕皇族，还真是什么奇事都有呢！”
他又向四周望了望，穿梭于人流中离开铜雀楼。
离开了山谷，回归夜门的门主傲风正盯着影传来的纸条出神！！
玖歌，名义上是铜雀楼的艺伎，师从于京城“琵琶一绝”湄芜。私底下，却与醉清居的人来往。一位是花魁夜姿，另一位嘛，是醉清居名不见经传的小丫鬟。
本来一目了然的局势瞬时又混乱起来:玖歌、夜姿、不知名的小丫鬟、东宫、墨荣华遗孤……
这些人串联在一起，让他失去了头绪。
两处烟花，一处皇城，一处权臣。千丝万缕的关系，什么时候才可以理清楚呢？
不知……在东宫的阿瑶，她还好吗？
看芊芊的寒症好了大半，已经不再因为情绪波动或者受寒而咳嗽不止，许是在东宫过得不错吧？那么阿瑶……也应该很好吧？
“紧盯清雀。”一笔一画写下指示后，傲风重新来到窗口，将它交给那只夜枭。
夜枭的眼在黑夜中泛着奇异的色彩，衔着那物拍打着翅膀消失于夜色中，只留下锋利的爪子在窗棱处的痕迹。
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你的。
他在心里默念一句，不知是对谁。
而此时宸瑶正在安静的听逸言说他的计划:“玖歌是我们这边的人，你大可放心。另外，她从醉清居那儿知道相府已经按捺不住要动手，我们这样做也可以让段骞放松警惕。就算日后他们想送段琴清入东宫，我们也好也办法应对……”
“就这样吧！殿下不必再说了！”宸瑶突然打断他，“当日与殿下成亲，我曾记得你立下誓言永远不会让段琴清入东宫，现在这个玖歌的出现可以协助你实现诺言。何乐而不为呢？”
逸言见提到段家，宸瑶还是很容易就动怒，眉间一动，刻意暧昧的问道:“可是……我现在倒是觉得有些不妥了……不听清原委，太子妃就这样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推向我，如此真的好么？”
“……殿下，安排一个外人入东宫，想必你已经对她知根知底了。”宸瑶正色道，“我曾经说过，我只是协助殿下，无权过问殿下的私人生活。所以……殿下喜欢谁，想要纳谁为侧妃，我都不会干涉。”
逸言从来没有在感情这种事上受过挫折，至少在遇到宸瑶前是这样。当初，答应与她合作，现在想想居然还夹杂着一些征服的欲望在里面。
在他看来，各种感情里，他斡旋于其中都是胜者。包括，亲情。
这倒是让他又想起皇后木琬月。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的生母并非是当朝皇后。虽然她明面上极力隐瞒，但是让逸言奇怪的是，她派来伺候的姑姑们居然都是之前服侍先皇后的人！
也就是那时起，逸言才明白了皇后的良苦用心！！既然武穆宗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段秘闻，作为他的皇后，她也要协助封锁消息。但毕竟先皇后是自己的生母，皇后就派宫人告诉自己一切。
无论如何，她是尊重自己的，即使生父不想让自己了解生母的过去。
在宫里的岁月，姑姑们在他脑海里构筑的是这样一位先皇后！！隐忍坚强，爱夫胜于身家性命，武艺超群。最后，为了照料患急症的武穆宗，引毒上身殁于凤栖宫。所以，继后的宫殿并没有选址凤栖宫，而是她原先的宫殿。
就是这样重武不重文的先皇后，听姑姑们说弹奏琵琶却是京城一绝。这……也许也是他挑选十二美姬时看中湄芜的原因吧！
还有这次的玖歌，同样师从湄芜练习琵琶。这种乐器，在他心里烙下了很深的印记，再也难以抹去。
见逸言久久没有回应，宸瑶抬眼看看他:“殿下？”
“嗯？”逸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也作满不在乎状，“既然如此，我可放心了！看父皇后宫里那些女人们争风吃醋，实在无趣的很！难得我的东宫，并不会这样！”
这时，逸言听到很熟悉的声音，细微，但这节奏丝毫不差。
他立刻站起身，向宸瑶匆匆告辞:“我还有事，先回书房了。”
宸瑶和殿里的侍女们向他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逸言出门后，身边悄无声息的多了一。那人的出现，一贯跟着逸言的贴身奴仆立刻意会，都放慢了脚步。
“殿下，公主她去了铜雀楼，正在玖歌的厢房……”
“谁？”逸言像是要确认一遍，“你说公主去找玖歌？”
那人点头，逸言忙调转方向，果断下令:“备马！”
宣蝶……
从暗卫禀报她私下找人调查自己起，待在铜雀楼的他才派人去查东宫那几日蝶苑的动静。
带回来的消息，不外乎是公主恃宠而骄，责罚下人，顶撞太子妃。
太子妃？她对这件事又知道多少？
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这些，公主已经查到玖歌下落的消息又到来。现在，她已经亲自去那种烟花之地会会玖歌。
逸言心里多了一丝不安！！不是因为怕玖歌会因为宣蝶的任性而受伤，毕竟是东宫培养出来的人，如果连那些暗卫都不能解决，她早就失去了作为相府内应的资格。而是因为，那越来越明晰的情愫。
他是武穆宗与先皇后所生的嫡长子，她是武穆宗与墨荣华所生的公主。因为二人都是生母早逝，又同被当朝皇后收养，所以身为兄长的逸言对她自是百般疼爱。
但是，那些宠仅限于她儿时，仅限于她懵懂无知的年纪。
她逐渐长大，再也不是那个奶声奶气叫他“言哥哥”的宣蝶，而是恪守礼节叫他“皇兄”的云笙公主。
这些，他都明白。
宫人虽然明面上畏惧这个公主，因为她极受武穆宗宠爱，但是私下还是敢对失去生母的她指手画脚。
因为那份自卑，没有生母时刻的庇护，她一直不敢做反抗。所以陷入了那样恶劣的循环，怯懦换来更多的欺辱。
不知何时，她的眼里开始早早地褪去了童真，开始有了若有若无的仇恨、冷漠等不真实的情绪。
皇后有心教导，却无济于事。
她开始变得喜怒无常，时不时的大发雷霆，责罚宫人好像成了她杀鸡儆猴的方式。她开始变得冷血无情，小小年纪可以笑看宫人被罚至死。
只是，只有逸言会发现她的孤寂。她常常会在无人注意的御花园一角独自坐着发呆，出神的想着什么。
还有次，她依旧一个人，手中握着什么痴愣的端详，复而认真的把它埋进土里后离开。他好奇的过去查看，是御花园常见的蝴蝶罢了。
他开始不懂她那样的反常，不懂她表现出的矛盾，同时也告诫自己不许再懂！！每个人都要自我疗伤，他是从那样的阴影里走出来的，她也需要这样，不能让任何人协助。
他成为皇太子，他开始监国，有了属于自己的府邸！！东宫。
没有想到的是，从来不对皇后做任何要求的云笙公主，居然主动请求皇后让她也搬去东宫！
作为她的兄长，虽然这样不合情理，但是既然武穆宗也点头答应，他也不好多加反对。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会顶替墨荣华破例出席，让宸瑶向她行大礼。她会出现在东宫，一次次的刁难宸瑶。特别是他离开后的这次恶意顶撞，他再也不能说服自己用娇纵来说明一切了。
逸言一直留意相府，决定在政治上做一场长久的博弈。可是，他却没有留意到身边细微的变化。
比如，云笙公主墨流蝶对他的感情。
此次多番周折打探玖歌下落，她亲自前去必然也是为了为难玖歌，又是一次不可避免的纷争。
逸言在马车上一直在盘算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一面是妹妹，一面是不可或缺的棋子。
而这枚棋子，他必须好好利用。
或许，办的好，可以一石二鸟解决所有的事。办的不好，全盘皆输。
孰轻孰重，在他的心里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