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且听风吟【二】
“刚才你也看见了，若是真有什么难缠的客人，你的夜姑娘根本救不了你！”思忖片刻，傲风解下腰上佩戴的墨玉交给女孩，“以后遇到什么急事，摔碎它便是。”
女孩握着这温润的墨玉，疑惑的问：“摔碎它你就会出现吗？”
“哈哈……试试看吧！我定当保你无虞！”傲风将她抱住放在一旁的榻上，自己则起身，“今日相遇也是缘分一场，权当是我的见面礼了。收下也好，丢掉也罢，随你了！”
璟妍的手指触碰到墨玉一侧的刻纹，默不作声的把它放入随身携带的荷包里：“谢谢，我收下了！”
傲风但笑不语？？
除了阿瑶，再难找到这样一个人了……
他推门离开，屋内只留下璟妍一人。
此时，她又从荷包里取出那块墨玉，仔细打量着那些纹路？？
“怎么会？！”她蹙眉自语，同时从身上香囊内拿出一小块纸片对照着墨玉反复看了看，将纸片放在烛火上湮灭成灰。
璟妍把这墨玉藏在贴身的衣兜里，敲了敲榻左侧三下，中下侧一下，来到墙角处掀开机关设定的一角，迅速钻了进去。
雅间内，一切如常。
相府？？
段琴清正在练习棋艺，可惜心浮气躁，屡战屡败。终于推开棋盘，有些歉疚的对棋师说：“夫子，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的状态不太好，恐怕不能继续下棋了！”
棋师客气的拱拱手道别：“大小姐注意些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好了再来叫老夫过来对弈吧！告辞！”
身旁那两个小丫鬟，一个为棋师拿着棋盘，另一个引着他向正门走去。琴清百无聊赖的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窗口闯入一人！多亏了琴清也习武，才躲过了这结结实实的撞击！
“……小姐请恕罪！”来人落地后也是受惊不小，忙不迭的赔罪。
看清这个闯入者是谁后，琴清关上窗，叹口气无奈的说：“起来吧！以后做事万万不可再鲁莽！”
小小的身影投在地上，还有“惊魂未定”的流苏影子在地面逃窜？？来者正是璟妍！
“这么晚过来，又是如此匆忙，可是出了什么事？”琴清递了一杯热茶给她，“先喝点暖暖身子。”
璟妍将茶水放在案上，满目担忧的回答：“小姐，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夜姿这个人不可尽信！”
“哦？怎么说？”
“之前她提出与我们相府合作，曾经拿出自己曾为终南山弟子的身份说事，武林第一大门派夜门门主是否会收女徒弟我们都不知道，当时假装相信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不过今日……据我了解，这个身份很可能就是假的，这个夜姿，也许向我们隐瞒了更多的东西！”璟妍说话的时候，好几次都想把遇见傲风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就是因为他的出现，自己才看出了端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紧贴自己的那块墨玉传递的莫名的暖意，竟有了三缄其口的效果！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转告娘亲让她继续派人调查的。”琴清点头，“铜雀楼那边，安排的那个人怎样？”
璟妍一愣，立刻会意：“那个人叫玖歌，看品性倒是端正，不过到底是夜姿找来的人，我会继续调查她的，请小姐和夫人放心！”
琴清一想到自己因为宸瑶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愤怒便难以压制：“一定要调查仔细些！万万不能再让那个弃女钻了空子！”
独自按捺住心中的不快后，琴清再次催促璟妍喝茶：“你这傻丫头，说了这么多也不口渴么？赶紧喝了它，不然该凉了！”
虽然，璟妍只是安插在醉清居中的众多棋子之一。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琴清总愿意拿她当做妹妹看待。
这一点，没有更改过。
与宸瑶芊语姐妹不同的是，她们之间多了一层利益关系。
这也许是璟妍没有完全吐露事实，隐瞒傲风身份的真正原因吧？
毕竟，在那个雅间，对比过图后，她已经发现墨玉主人就是夜门门主的事实……
璟妍再次乔装来到铜雀楼时，一如既往在暗定的地点等来了玖歌。
两个女孩年龄相仿，只是都有着超出这个年龄的理智与冷静。同为孤儿，同被安插在这种风尘之地做内应，她们根本没有体会爱的权利与机会。
亲人之爱，早在遗弃于街头时就注定消失。
友人之爱，在这种地方长大，她们所做的是效忠于自己的主子。完成一个又一个任务的同时，麻木的伤害甚至害死曾经真心待她们的人。还会有什么朋友吗？
至于余下的这种情爱，作为未来的杀手，她们不可能有爱。因为早就被训诫过？？初尝爱的甜蜜终会成为鸩毒，害的痴男怨女万劫不复！
玖歌刚刚跟从湄芜习完琵琶，抱着它站在梅树下，落在她肩头的花瓣如血般，让静默的璟妍内心涌上了一层伤感。
“璟妍，夜姿姐姐有什么事情吩咐下来了吗？”玖歌拍下了那些花瓣，问她。
随着花瓣的下落，璟妍再次怔住？？她突然很怕，怕自己如花的年纪就要重复那样的事情，最后被人利用完了就像这花瓣零落，再被踩踏入泥。
胸口的墨玉依然给予她源源不绝的暖意，让她意识到这个冬日，面对此情此景，自己还是被触动。
“……没什么。”璟妍握紧了右手，“我只是……来找你问问，什么时候准备入东宫？”
玖歌眼眸黯了黯，指尖慢慢划过琵琶弦:“应该很快了，请夜姿姐姐放心！”
璟妍脱口而出:“你以后会爱上太子殿下吗？会和他……走完这一生吗？”
玖歌被她的问题吓了一跳，疑惑的问:“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提起这个？”
“如果根本不可能发生，无法与他一起睥睨天下，你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你以后会后悔吗？”璟妍觉得自己就是魔怔了，但是她突然很想说下去，言尽这些年心里的苦，“我们是一无所有来到这世间的，走的时候不仅还是一无所有，还会带走无数冤魂吗？这样的下场，你乐意看到吗？”
玖歌咬了咬牙，侧身指着盛放的红梅:“无论我们是否甘愿，命就该如此，不是吗？就像四季轮回无法更改一般，如若这树红梅在夏日绽放岂不是乱了时序！”
璟妍嗤笑:“梅？它只是死物罢了！可是我们不一样……也罢，就当我今日什么也没有说过吧！告辞！”
为了避人耳目，璟妍的确不能待的太久，只是这次转身离开却带着她由衷的愤懑？？人定胜天不是么？你愿意臣服的，我怕不是会继续遵守了！
一树红妆，还是留在原地的玖歌的泪水却磨灭了她的红妆？？我何尝不愿意找寻我的自由？只是，我有你所不能理解的苦衷而已。呵……谁懂呢？谁又愿意懂呢？
东宫？？
寒风凛冽，下人们都整齐的跪在那儿，不敢说一句话。纵使冷的浑身颤抖，依然咬牙坚持。又是一群被禁锢的人啊！
而在上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便是云笙公主。许是气的不轻，一身怒气使然，她解下了暖和的貂裘，只着一身单薄的宫装坐在那儿。
一旁年长的姑姑劝她:“公主，快把大氅穿上吧！这样下去对身体不好……”
“你们还不说吗？！”云笙公主冷眼扫过那群人，丝毫不理会姑姑，“我一定要问清楚皇兄这几日究竟去了哪里！”
“公主，太子殿下的行踪这些下人怎么会清楚……主子的事情他们不应该过问啊……”姑姑再次劝诫。
的确，她就是心有不甘，故意拿他们撒气。
这几日，东宫里一直不见逸言的身影，随身侍从也不见踪影。问不出所以然，她便在自己殿里拿他们出气。
皇兄……
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就突然离开？你不知道……我会很担心你吗？
从小到大，失去生母庇护的她，唯一的亲人便是现在的皇后和太子。在被父皇宠爱前，她是最可以感受到宫人拜高踩低的人。于是，她打心眼里恨那些宫人！现在惩罚他们，她心里并无任何愧疚。
他们都是无辜的，她依然不愿意放过？？那时她尚且年幼，又有谁念及她的处境放过她？
“这是怎么了？”被婢女惊动的宸瑶也来到这里，她留意了一下殿门的牌匾？？蝶苑。
当真是很宠这个皇妹啊！
云笙见到宸瑶，面色微变，别过头回答:“没什么，做错了事情罚他们罢了！”
宸瑶走向她，目光像是穿透了她，一字一句道:“是因为殿下的事情吗？他们只是打杂的下人罢了，殿下的行踪根本不会让他们知道，宣蝶这样说在泄私愤？”
云笙听了她的话，不由蹙眉，耐着性子试探宸瑶:“这么说，皇嫂是知道皇兄行踪的人？”
“不，我也不知道殿下去了哪里。”很直接的回答。
没想到，这短短几个字却激怒了云笙:“什么？！你也不知道？Ｊ兄的安危你就不能稍微留意一些么？要知道……失去了皇兄，你什么都不是！”
面对无端的指责，已经习惯了的宸瑶想起当初云笙帮她消除殷淑妃威胁时曾说过的话。
但是，宸瑶这次并没有再退让？？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奇妙。我可以念及你有与芊语相似的经历而忍耐你，疼惜你，原谅你那些孝子气的无理取闹。可是如果你逐渐变成现在的模样，事情不如意，就只能惩罚无辜的人，我是断断不会再纵容你了！
这样想着，她对跪着的人扬声道:“你们都起来吧！天这么冷，都回自己屋歇着，我会派其他人过来伺候公主殿下！”
那些人听到宸瑶这样说，面上尽是感激，但是？？
“跪下！不许起来！”云笙再次阻止。
本来已经支撑起来的身子再次无声的倒下。
此时，一直不做声的芊语一反常态，冲宫人道:“东宫除了皇太子，便是太子妃做主。云笙公主是东宫的客人，客都要随主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你！”云笙终于坐不住，站起身怒视着她们姐妹。
宸瑶淡然的回望着她，一场莫名的暗中博弈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