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
小绺和刘旺还在刘心武的地头和刘心武谈种西瓜的事。小绺说：这种西瓜皮硬，便于长途运输，这是它的独特的优势，你要是管理好了，肯定能赚钱。现在我们农民应该改变传统的种植模式，市场上需要什么，什么能赚钱我们就种什么。他到底上过农专，谈起农业，话语滔滔不绝。
二迷像一股小旋风刮过来，立定在了小绺他们的面前，他还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对刘旺说：干——干爹，不——不好了——
刘旺看他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一脸的不耐烦说：急什么，你家失火了，日你娘，慢慢说。
二迷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稍稍地平缓了一下气息，说：马老师死了，躺在了家里的躺椅上，血水淌了一地。
从二迷那惶恐的表情上看，二迷的话是真的，刘旺，小绺还有刘心武他们二话没说，就像村里急匆匆地走去。
老马住在村西头，门前是个池塘，马老师退休后，有了充足的时间，把水塘里的垃圾进行了清理，又在周围栽了树木，现在，池水荡漾，池边树木翠绿。他的房子是刘旺领着村里人盖得，是一个独门小院，干净整齐，和池塘辉映，倒也新颖别致。
刘旺他们几个来到了马老师家里，院子里已聚集了不少的白发老人，他们自觉地挪开了一条路让刘旺他们进到马老师的屋里。刘旺刚走进院子，一股恶臭迎面地扑来，钻进了他的嗓子眼里，刘旺感到他的肠子剧烈地扭结起来，肚里的酸水猛地向上涌起，他强忍住，努力地闭了一口气，才没有呕吐出来，就迈步进了屋子里。
马老师躺在屋当门的躺椅上，两眼微闭，就像熟睡的样子。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绣有花花草草的毛毯，毛毯很破旧，已经看不出花红草绿。他的左手安静地放在腹部，右手垂了下来，一本泛黄的厚厚的书卷掉在了地上，书上滴满了血水。刘旺清楚地看到，马老师那僵硬的手指的指尖，血水还在一滴滴地往下滴。
刘旺已经闻不到那刺鼻的恶臭，面对着眼前尸体开始腐烂的老人，他失声痛哭：
马大爷，这几天俺忙，咋把你忘了？怨俺粗心大意呀，马大爷，临老了，还这样委屈你。刘旺的哭号，就像一曲揪心的哀曲，是那样的凄凉婉转，把一院子的人带进了无尽的哀痛里。
老人们一个个地掉了眼泪，一个个小声地啜泣。
村里有十多位像马老师这样的孤寡老人，镇民政干事赵思琪来村里几次，动员这些老人去敬老院，那里的条件好，是他们安度晚年的好去处。赵思琪说得天花地砖，老人们就是不同意。马老师说，我要是走，早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我在秀水河村呆一辈子了，哪里也不去。马老师不去住敬老院，其他的老人也不去。刘旺说，不去就不去吧，这里是他们的家，不去就住村里吧。这些老人留在了村里，却成了刘旺的一个心病，人到了七老八十，说不定啥时候就被阎王叫了去。刘旺抽时间到这些老人身边坐上一坐，恐怕他们人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家里。这几天，他和小绺忙活土地流转这件事，就把看望老人们的事给忘了，万万想不到，马老师死了，还臭在了家里。
小绺来到了马老师的面前，喊着泪水把老人身上的毛毯向上拉了拉，盖住了马老师那张祥和的脸，和刘心武一起把刘旺搀扶出了屋子。
埋葬了马老师，刘旺和小绺商量，土地流转的事已经办好 ，以后怎么办，就靠你自己了。秀水河几千人的村子，乱七八糟的事多了，我得腾出手处理这些琐碎的事。
小绺当了村主任后，才真感到当个村官不容易，他把几千口人挨个地想了一遍，只有刘旺能一心一意为村里人服务，几十年如一日地坚守在村里 ，付出多少心血啊！
刘旺家的日子小绺很清楚，老伴儿路莲经常跟他怄气，让他外出打工，刘旺就是不愿意。路莲急了，说，这个芝麻大的破支书你还当上隐了，人家王益民耍一天瓦刀比得上你一月的工资，看你天天在村里逛游，和溜街狗差不离。刘旺不急不躁，遛街狗咋啦，俺愿意，这辈子就这样了，你爱咋地咋地。小绺劝刘旺想想致富的门路，当支书的穷困潦倒也不光荣。刘旺骂小绺火上浇油，不辨事理。我觉得现在很不错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小绺承包了这几千亩土地，一个人肯定管理不了，他想请刘旺帮他管理，一是刘旺在村里有威望，老少爷们都听他的，二是为刘旺着想，顺便也增加他的收入。小绺万万没想到，土地的问题刚刚解决，刘旺就想脱身离开，村里的事情确实不少，小绺知道，这只是刘旺找的借口。
刘旺看到小绺承包的那一望无际的土地，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那天，在董书记的办公室里，小绺讲的高效农业，生态观光园区，刘旺就像听天书，感到小绺满口跑火车，没有一点根据。
他不懂，心里不愿意，可是人家董书记却听得津津有味，大加赞许，刘旺很困惑，但他提不出反对意见，心里暗骂小绺，作吧！熊孩子，看你能作出个啥样子。
对于刘旺的金蝉脱壳之计，小绺有办发对付，他说，叔，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我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蹦不了我，也蹦不你。村里的事情村委会共同解决，这土地的事也离不了你，你想想，几千亩土地我一个人能顾得了吗，俺还需要你帮一把，要不然这些田地荒芜了，俺没有办法向村里人交待。
刘旺听了小绺的话，感到自己以前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你一个小年轻孩子，哪里有恁大的本事，揽下了这么大的事，好像一口吞下一个大秤砣，消化不了吧，怕了吧！
刘旺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道：俺就知道你会作难，贪心不足蛇吞象，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服了吧！
小绺说，叔，只要有你撑腰，俺啥都不怕，现在就看你了，你要是不帮俺，这些土地还真荒芜呢！
刘旺的眼睛瞪得像铃铛一样，气呼呼地看着小绺好一阵子，最后无奈地转身走了。他的身后，留下了一片空旷的原野。和煦的春光里，新燕忙忙碌碌地飞来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