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老笨的婚事成了老笨爹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压得老汉喘不过气。儿子年龄不小了，和他一茬的人一个个都成了家，而老笨还是光棍一条。老笨的爹心里急，就央求人给老笨说媒。老笨有钱，老汉多少有点安慰，但是看看儿子的那扭曲的脖颈，就没有多大的底气。

现在这个社会，那些女孩子个个都很现实，找对象既看人品，又看相貌，还要有钱。老笨有钱，人品也没啥说的，村里村外的人，都夸儿子仁义。可就是相貌，老汉不得不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老笨的爹到小镇买了烟酒，牛肉和酱鸡，弄了满满的一篮子。又让老伴装了一篮子鸭蛋，那是今年的新鸭子下的。老笨的爹一只胳膊挎一个篮子，穿过三条东西大街，拐进了一条南北小巷里，小巷的尽头住着媒婆范五娘。

范五娘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媒婆，拉纤保媒很有一套本事。她手里有一红皮塑料本子，好像一个红宝书，天天揣在她的身上。常言道：干啥说啥，卖啥吆喝啥。她走街串巷，掌握了好多村子里未婚配男女详实的情况，把他们一一地记录在本子里。在她看来，这就是营生，没有任何事比这高尚，比这荣耀。修桥，补路，拉纤，说媒是行善积德的好事，能撮合成一百对夫妻，百年后是要上天堂的，这样的信念范五娘深信不疑。按说，他已功德圆满，到王老屁那里已经够一百对了，但他并没有罢手，不管谁找她，她还是乐此不疲的去张罗。

范五娘家里供着月宫仙子的神位，她很虔诚，早晚一炷香，磕头又作揖。月宫仙子高居天庭，无论是谁的姻缘都逃不过她的法眼，可以说众生灵的婚配大权都掌握在她的手里。

她年轻时就在家里设立了月宫仙子的排位，焚香磕头供奉她老人家。刘云开是不允许的，他是民兵营长，就摔了她的香炉，把月宫仙子的神像扔到了村西头的茅坑里。范五娘不敢哭闹，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刘云开顶讨厌范五娘，把她抓到了公社。你他妈的范五娘出什么幺蛾子，装神弄鬼，诈骗群众的钱财，不打倒你还行？

范五娘从公社回来，头上顶了个坏分子的帽子。地、富、反、坏、右，范五娘排在第四，老四也和老一一样，每天都要去大队部找刘云开报道，扫大街，挑大粪，干村里所有的脏活累活。

老笨的爹是三队的队长，在全大队，就数三队的生产好，大队表扬，公社树榜样。他领导的三队成了红旗队，老笨的爹高兴，领着社员干活是一路的小戏。

人都有倒霉的时候，倒起霉来喝口凉水也能塞牙，放个屁都能砸断脚后跟。

队里死了一头耕牛，突然得让所有人吃惊。大家都看老笨的爹。从那些眼神里看得出是在问他怎么办。老笨的爹发话了，还楞什么，拉回去呀！

队里的几个年轻人就把那头死牛装上了车。耕牛是公社统一管理的，就是牛死了也得上报公社，具体咋处理，队里就没有权力管了。老笨的爹爹看着那条死去的耕牛，几百斤重，要是上报公社，他们拉走了实在可惜。那是什么年月呀！几百口子的老少爷们缺盐少油，一脸菜色，把这头牛宰了吧，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老笨的爹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他从人群了找到了刘心田，对他说，回家拿刀，把牛杀了给大家改善生活。刘心田是队里的记分员，看了看老笨的爹说，你可想好了，这不是小事。

老笨的爹摆了摆手，我们喂的牛，死了连肉都不让吃？快点，出事我扛着。

还真的出了事，就在大伙围着大锅吃牛肉喝牛汤的时候，刘云开带着两个民兵来了。大家一看事情不妙，赶紧把刘云开往前让。老笨的爹从锅里捞出了一块牛肉递了过来，讨好气势汹汹的刘云开。

你好大胆，竟敢私宰耕牛？刘云开扯开喉咙高喊，惊得一地月光乱颤。

牛死了，吃了怎么了，老少爷们都吃了，我犯了什么法？老笨的爹辩解道。

你一个球队长有这个权利吗？牛死了也不能吃，要交到公社去。刘云开说。

大家都很不满，你要是不说谁知道。牛是大家吃的，要有事大家兜着。刘云开看着眼前的群众，认为他们想得太简单了，吃一头牛是件大事，用不几天周围的村里人都会知道。兵有头，债有主，这事与任何人无关，他决定带走老笨的爹。

公社给老笨的爹办了学习班，还戴高帽游了街。从公社回来，老笨的爹也成了坏分子，和范五娘平起平坐，天天挑大粪，扫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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