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刘心武实在想不出借钱的地方，街坊，邻居，亲戚他得罪的一个都不剩，朋友更没有指望，去找谁借呢，他心里是一个巨大的问号。

朋友在刘心武的心里是一个让他恨之入骨的概念，从瞎眼蛋，王学智到他在酒桌上结识的二十多个金兰弟兄，在他下台后，一个个背离了他。刘心武深深地明白，一个人有用时，高朋满座，一旦落了难，就没有朋友了。他甚至觉得朋友好比身上的衣服，冷了穿上，热了脱掉，破了就扔。自己何尝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呢？要说对朋友的不忠诚，他是最不忠诚的。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他连王学智的瘸腿老婆都欺负了，难道他对朋友忠诚吗？

弟兄六个，老二和他臭味相投，可老二在他老婆面前是个三孙子，俯首称臣，言听计从，找老二借钱绝对不行。改花见了他那眼神，简直就像看阶级敌人，躲他如同躲瘟神。老三更不行，村里有名的小气鬼，一分钱看得比磨盘还大。去年他修房子，老大帮他运砖，一摞砖倒了，砸断了大哥的脚踝骨，他不但不给大哥掏医疗费，吓得他不敢到医院去瞧大哥一眼。大哥生气没话说，大嫂气得堵着他家的门骂三天。老三心甘情愿地挨骂，最终也没有蹦出一分钱。刘心武对老三失去了信心，想起了老五刘心烦，刘心烦更不是玩意，光棍汉一条，但他的钱都花在了女人身上，天天跟着狐狸干活，挣了钱就去找女人。村里的寡妇马二花，男人车祸死了，刘心武就关心她，马二花就成了刘心武的小情人。后来老五刘心烦把腿伸了进去，鸠占鹊巢，气得刘心武和老五翻了脸，两个人轰轰烈烈地干了一场，最后，马二花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明里跟了刘心烦，暗地里还和刘心武来往。他和老五虽是兄弟，实则为情敌，他不会借钱给他，再说了，老五也没有钱。

他想到了大哥刘心田，然而又一次地否定了。因为，他用斧头砍伤了大哥的屁股，那可是血仇啊！当时大哥发誓和他割袍断义，画地绝交，永不来往。他经常想起了大哥眼珠子暴突出来，滴着鲜血，那瘆人的样子。其他的几个弟兄是讨厌他，而大哥恼他，却是恼在了骨子里。

大哥刘心田虽然脾气坏，但从不得罪人，在村里的威信很高。现在的刘心武在难中想到了大哥，凭着大哥的脾气和秉性，他想，也只有大哥能帮他。大哥能帮他吗？绝对不会，刘心武知道大哥不会理他，但还是决定去试一试，他有一种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理。他看过京剧《将相和》，要学一学蔺相如负荆请罪，如果大哥原谅了自己，那么就能在村里寻到了一个立锥之地，就能把下一步棋走活。

刘心武想到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怀疑的办法，心里多少有了一丝的安慰，就像溺入河中心的人猛然地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要抓住这根稻草往岸上爬……

他饿了，忍受着疼痛去厨房做饭，一会儿，炊烟袅袅升起，缭缭绕绕，融进了村子上空的烟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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