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涅盘前夜
无霖在克纳特待了六年，再过三天这里就将不复存在，心里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的。难过是有的，但还不到伤心的程度。
毕竟他也不是那种天真愚蠢之辈，生在王室自然是懂得其中有多少黑暗的。对于克纳特的人，无论是凡铎亲王、纳德还是葵恩，在亲近之前他首先保持的是戒备。
血族天性冷漠，不过是多与少的区别罢了。所有的接近都是与利益相关的，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利用价值，无霖毫不怀疑他所谓的血亲会在背后捅他一刀。
其实现在不也没多少区别了不是吗，既然知道尼路可能是初代血猎的转世，他们更怕无霖知道以后会将这份力量据为己有吧。
在外历练许久，很多原本重视的东西在他眼里渐渐模糊起来。例如他的弟弟，他的母亲。
无霖沉默着，听华银为他们解释具体的行动计划。他很好奇，他最爱的母亲大人在这之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我们拿到资料后，就会将这里炸毁。”华银在桌上摊开的地图勾画着。
“炸毁？几百年的累积，不觉得浪费了么。”无霖不经意地问道。
“是雷彻亲王的意思。”
无霖笑笑，不置可否。
“近几日请您尽量减少与克纳特王族的接触，以免他们生疑。我会去联络在克纳特的暗哨，请您等候我的消息吧。”
无霖想了想歪头问道：“昂-科齐？”
“什么？！居然是他……他没有做出什么冒犯您的事吧。”华银皱眉，他是知道亲王安排了人在克纳特协助殿下，但他不知道是昂那个疯子。那个家伙的情况……难保他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他啊，是他把诺唤醒的。”无霖不在意地摆摆手，看对面那个家伙脸色黑的啧啧。要是告诉他那个疯子对他动手动脚的，他会不会去把昂撕了呢？真好奇。果然还是把黑魔法的事瞒着他好了。
“他的情况很特殊，殿下最好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最后华银也只能挤出这样没什么意义的劝告。
“别那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大祭司应该时刻保持威严才对。”这样的眼神没有同情但是那种关心的样子，让他觉得，恶心。
“时间不多了，你去找他们吧，我就不留你了。”被华银搞得心情不好的无霖准备送客了。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晚安。”看得出无霖的不悦，华银难过之余也只能再次嫌弃自己的不会说话。
华银离开书房后，尼路将桌上的茶撤下，又迅速地为无霖准备了一杯奶茶。
双手捧着杯子，感受着奶茶的温热由瓷杯传到手上，再遍布四肢百骸。让那甜腻的气息在鼻尖口腔荡开，刚才的不快也从无霖的脸上散去。
“马上就可以回去了呢，到时候就带你们去我的家看看~”也不知道那个小屋现在还在不在，若是在的话，现在他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做出强大的幻境保护它了。
“只要，雷无霖在克纳特的叛乱中牺牲掉，作为血侍若雨回去就可以了……”
岚水担忧地看着他，总觉得他很难过，却又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倒是和皮埃诺很像呢。
“现在还有三天悠闲的日子呢~要怎么过呢？”无霖想了想，眨眨眼看向一直在神游的卡林。
“卡林，总觉得你最近心情很不错呢。”
“嗯，他的气息越来越近了。马上，就能见到了。”卡林平淡的表情露出一丝笑容，虽然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一定是很重要的人，重要到——光是思念都是一种甜蜜。
“那就先提前恭喜你吧。”无霖笑笑，起身离开了书房。
“为什么这次的行动洛王不来呢？”尼路跟在无霖身后问道。
“雷彻亲王都过来了，弥撒可不能没有人在啊。有洛王和露莉大祭司在的话，想必周边那些杂碎就不敢动什么别的心思了吧。何况，也许他对这件事根本不感兴趣呢~”
想想也知道，雷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若是被他发现自己和他心心念念的若雨长得一模一样，那表情真是不敢想象啊。心心念念么……那倒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无霖在精神域中呼唤着皮埃诺。“诺……诺……”
“什么事啊~霖，想我了吗？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陪你，把我从这里放出来就可以了。”皮埃诺在精神域中邪笑着。
他满不在意地拽了拽把自己捆得严严实实的锁链。和无霖当初被黑暗侵蚀时大同小异，只不过缠绕着他的锁链上并没有附着着黑暗的侵蚀之力，黑暗本源已经被无霖转移到了鬼蝶体内了。现在的这些锁链上蕴含的是无霖浑厚的精神力，然而它们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他限制在这个精神域中。
即使被锁链勒得死紧，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亚尔看起来柔弱，其实骨子里狠到不行呢。趁着修养的时候养精蓄锐，当自己把他放出来的时候，便立刻操纵着精神力将他束缚在精神域中。
不过那孩子的温柔也是没得说呢，只要不妨碍到他的行动，他也会让自己出来透透气的。就冲他只是限制不是绞杀，真是温柔到不行呢~那个时候的样子也很迷人啊~
回忆——
那是在他执行第五次任务的时候，之前，一些有问题的贵族都丧命于他手下。那个时候无霖的状况已经恢复到全盛了，于是，他要求自己亲手执行任务。
“这次让我来动手。”
“不要~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不想脏了霖的手啊~”皮埃诺将目标引到人烟稀少的郊外准备动手，完全不理会无霖的话。
战败的猎物狼狈地在地上挪动着，皮埃诺转动着短刀，一把向人刺去。
就在这时他的手突然顿住了，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他的全身，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无霖束缚在了精神域。他“看”到无霖手握短刀毫不犹豫地将刀插入对方的心脏，同时发动魔力绞碎了对方的心脏。四溅的鲜血点点滴滴从无霖那冷漠的侧脸滑下，有种惊艳的魅力。
“我们的身体是一起的，若说脏的话早就脏了。”
“身在王室，就不该奢望手上滴血不沾。”
“所谓的选择，因人而异。即使身处在黑暗之中，只要灵魂依旧拥抱着光明，就不会堕入罪恶的深渊。”
听到这话，皮埃诺愣了一下，随即抑制不住地轻笑出声。这话，亚尔在一开始被逼着学黑魔法的时候也说过。他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还是那么骄傲，那么自信，是他所爱的亚尔。
“我不会让你一人独自面对这些责任，既然我们是一体的，我愿意同你分享我的快乐。自然，不会让你独自面对黑暗。我雷无霖，不需要躲在任何人的身后被保护。”
皮埃诺微笑着点点头：“呵呵，只要你高兴，怎样都好。”
回忆结束——
“是不是你藏起来了？”无霖问道。
“嗯？你在说什么呢~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我又怎么会藏呢。”皮埃诺满不在意地在锁链上荡着。
“你知道我指什么，雷洛给我的信，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不知道。”
下一瞬，无霖的意念体进入了精神域，来到了皮埃诺的面前。他仰头看着皮埃诺，淡淡道：“诺，我们的灵魂是连在一起的，你说谎我会知道。你的灵魂告诉我你说谎了。”
皮埃诺盯着无霖看了几秒，偏过头说：“没错，我是知道呢。不过呢，我可没有藏起来。”
无霖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皮埃诺坏坏一笑：“我没有藏起来，我可不会做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我，烧掉了~”
无霖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其实早几年他就猜到了，只不过他自己潜意识里也不想对着雷洛的信自虐吧，隐隐地就默认了皮埃诺的做法。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自然是不会去搭理他的信，你看你那小箱子本来容量就不大，再装他的就装不下了，我替你烧了多省事。”皮埃诺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无霖自制的小箱子虽小，但是魔法空间可是能装很多东西的，那几封信根本占不了多大空间。
“唉……我也不指望你能跟他和平相处，日后见到他的时候，你不出来便是了。”
无霖的意念体消散在精神域，皮埃诺则继续荡在锁链上惬意地休息，“看”着外面的无霖去做他的事。
无霖向往常一样，过着他悠闲但又充实的日子，最后三天了，他也没有多余的任务，他只需要到时候拿走机密文件就行了。六年来，这王城中有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他基本上都摸了一遍，文件应该就在其中的某处。
事实上他并不认为凡铎亲王会把这种东西实质地记录下来，若真是想要答案，他倒觉得直接去问他们要有用的多。其实只是要找个让他消失的理由罢了，何必如此费劲。
一转眼便是第三天的晚上了。无霖把尼路带到蔷薇园，让他待在那里直到行动结束。顺便他把岚水和卡林也安排在蔷薇园看着尼路，就怕发生什么变数。
就快结束在这里的一切了，无霖坐在寝殿的房顶上，盯着那轮隐隐泛红的圆月沉思着。
突然周围的空气骤冷，感受到气息的变换，无霖正欲起身防备，就被扯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泛着冷意的气息打在颈侧，无霖忍不住一颤。
“好久没见了，小家伙，准备好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