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隔膜

134寝室的其他成员一致认定：徐巧菊从别墅回来就变得莫名其妙，完完全全地判若两人。

如果说她跟齐棋、李莉对话还算得正常，但只要思思在场，她立刻变得手足无措，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真是太奇怪了，要知道，她最近和思思关系最亲密了呀。李莉和齐棋不止一次问过他俩，是否发生了什么误会，两个人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有一次李莉不在，一向活得表里如一的齐棋真心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忍不住大声责问：“给姐说明白，你们两个看上同一个男人了还是怎么着？”两个人竟然异口同声：“不是！”

“不是这，不是那，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思思：“我真的不知道，你问她。”

齐棋又气呼呼看巧菊。

“我，我……”巧菊脸憋得通红，索性起身跑出去了，撞得齐棋一个趔趄。

把个齐棋气得立马打电话给葛涛：“过来接我！”放下电话就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骂，“整天阴阳怪气的，这还是人呆的地方吗？姐再也不回来了！”

后来她在学校门口碰到和JOE一起的李莉，如此这般倾诉一番。李莉似笑非笑地拍拍她的肩，叫她别放在心上，说她俩估计有苦衷，日子长了疙瘩自己就解开了。话既然如此说，李莉肯定也不管了，她一直恨不得一天能有48小时才够用，怎么可能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给别人的调停上？

齐棋瞟一眼悠闲的JOE，贼贼地靠近李莉耳语：“老实交代，他是不是你的Mr。right？”

李莉笑而不语，在旁边等待多时的葛涛嫌女友多管闲事，拉了她就走。

于是宿舍里又恢复成思思和巧菊的二人世界。但显而易见这种天天相见不得语的情况是思思不习惯的，她郁闷的又背了包开始跑图书馆。

但是说实在的，最近生活中接二连三地挤进来这么多的人和事，思思已经无法完全恢复以前的心如止水。所以，她每每坐在阅览室里发呆，思来想去，想整个头绪出来，却仍是惘然。不过别墅之夜以后，郑春阳再也没来找过她，明知她有了手机也不联系，倒是让她大松一口气，真是不幸中之万幸。

她叹了口气，把思绪收回来，打算好好看书，毕竟还剩下一门主课未考。手机下方的信息提示灯居然亮着，她设置了静音模式，难道有信息进来？

真的有信息进来，而且发信人打死她也想不到，居然会是那个谁。

“我在图书馆后面，出来见个面吧。”后面坠了名字，就是那个谁。两个字的。

她犹豫又犹豫，骄傲的校草屈尊联系，究竟所为何事？还选了一个那么人家避之唯恐不及的阴森之地。是为了他的哥们还是2号早晨她拿米妮惹翻他的事？

忽然有些胆怯，害怕这个男生，害怕跟他有关的一切。

芮轩又发来一条短信，只有一个“？”。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早死晚死都是死。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乱七八糟地给自己打着气：“去就去吧，芮轩也好，女鬼也好，大白天的，谁怕谁呢？”她忍不住向窗外看了两眼，冬日阳光虽然温度不够，起码还是露了脸的。

她在手机上扒拉几下：“好。”

出了前门，直奔后山。远远地就看到芮轩黑衣黑裤的修长身影。他背对图书馆，上身趴伏在后山前学校特设的安全围栏上。

思思再距离他三十来步的地方立定，深呼吸，张口：“学长。”

芮轩回过头来看她，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出现得这么快，想想以前陪着郑春阳对她围追堵截时大多是在图书馆，倒也恍悟。

思思不吭气，专门等着他开口。

芮轩表情木然，换了个方向站着，面对图书馆后墙的西边：“我女朋友就是在那里去世的。”

啥？

本来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尤思思，傻了眼。

芮轩确定她听见了自己的话，也不解释，抬腿就向西边走。

这场谈话不可能虎头蛇尾，思思决定跟上去。

然后，她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图书馆侧楼下，根本没有什么卫生间。当然，也不是绝对没有，只是那独立的小小长方形建筑物，入口早已被砖石封死，缝隙处还抹了石灰。一侧的墙壁上鲜红如血的油漆圈了一个“拆”，还落了个时间款。

时间是——2013年12月26日。

这么说，她是这僻静之处卫生间被封拆之前的前两天夜里进去方便的？还，还挺幸运。嘿嘿，很幸运，要不然她就要像个孩子一样尿裤子了。

她整个人僵在那，失去了言语功能。虽然她极力想拉扯开注意力，但她的眼前，本以为已经忘却的恐怖一夜，还是不可抗拒的倏然回转。哗啦的水声，滴水的水龙头、幽怨的女声……

芮轩凝视着那个篮球大小的“拆”字，平静的诉说把思思又带回到现实中来，思思心里充满了感激，虽然，他给她带来的现实是如此诡异。

“那天，莫倩音打电话告诉我，米妮回宿舍的路上，说肚子疼，一定要先上厕所。她就在外面等，米妮自己进去。等半天不出来，她忍不住进去瞧，就见米妮躺在卫生间的地面上，一个穿大红衣服的无脸女鬼，前后都是黑压压的长发，就站在米妮的头顶旁。她吓得尖叫，逃了出来。喊了人来一起进去看，把米妮抬出来送到医院。我就是在医院见到米妮的最后一面，无论我怎么哭怎么喊，她都没有醒来。”

思思呆呆地听着，芮轩忽地转过身来，抓住思思的肩膀椅，脸色青白可怕：“莫倩音说我女朋友被鬼吓死了，你信吗？”

“我……”思思被他晃得头昏眼花，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脑子里，更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转来转去。难道说，平安夜那天晚上，那个怯怯求救的女鬼（如果真的不是自己发癔症），那个女鬼是米妮？

“简直是无稽之谈是不是？”芮轩松开她，仰望长空，握紧了拳头，“我从来不信鬼怪之说，朗朗乾坤，我只信自己看到听到的。然而，”他重又望定思思，“那天早晨你跟我说我夜里叫你‘米妮’——”

“哎学长，”思思赶紧把自己摘个干净，“你叫我米妮，多半是因为你喝多了酒，产生了幻觉。”她觉得自己真是善良，没有提到他和莫倩音情迷意乱接吻的事。都kiss了，还好意思在这深情款款地追忆前女友？

芮轩的眼睛里现出迷乱：“不对，那天夜里我真的见到米妮了。和她生前一样，就穿着那天那身衣服，戴着那顶白色的绒线帽。”他痛苦地抓自己的头发，他知道自己那天喝的有点多，但是自家别墅的香槟他又不是第一次喝，不可能那么容易就醉了。再说，就算是真的喝醉了吧，为什么，为什么印象那么深刻，看得那么清晰，听得那么真切？米妮真的来过的，一声声地呼唤自己的名字，自己还惊喜地以为失而复得，以为她起死回生。

他的眼睛重新聚焦，盯到思思的脸上，思思有些慌乱，一步步往后退：“学长你没事吧？”

芮轩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一步步靠近。思思继续退，退不了了，后面就是涂着“拆”字的墙。

芮轩狠狠一拳打在思思身后的墙上，拳头带着风声呼啸而过，思思吓得一闭眼，足足撑了二十秒才敢偷偷睁开一只，看到芮轩近在咫尺放大的俊颜，于是又睁开一只。但是没敢乱动，芮轩一只右拳还保持着上扬砸墙的姿势，左臂无力地垂落，自己就被困在这半个包围圈中。芮轩疲惫地看着地面，脸上落满凄苦之色。这个时候，思思才惊讶地发现一向清俊的他下巴上竟然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密密麻麻。

“那天晚上我住抱住的人，亲吻的人，就是你了吧？”芮轩没有抬头，似乎自问自答。

轰——思思的脸因为他的话成功地烧成红炭。

“说吧，”芮轩终于叮嘱她，“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思思费力地消化着他的每个字。

“我给你提个醒？钱、衣服、化妆品？毕业后的好工作？”芮轩嘴角噙着冷笑，“或者说，你的目的干脆就是我这个人？”

思思干张着嘴，茫然地看着芮轩的唇一开一阖。她突然明白过来，狠狠一脚跺在他脚面上，同时双臂用力一推，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那天晚上，我和你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你也用不着纡尊降贵地给我什么弥补、报偿！”

她扶正肩上摇摇欲坠的背包，大步跑走。跑了几步，想起什么，又回头恶狠狠地补充：“你今天侮辱了我，我没有打你耳光算是平安夜你帮我的回报，我们两清了！我国我告诉你，姓芮的，你给我搞清楚，我对你、包括你的兄弟郑春阳，从来没有过什么非分之想，甚至不感一点兴趣。请你、请你们两个，以后少来骚扰我！”

芮轩听着，面无表情。

思思大步地跑走，转过楼脚，平地起了一阵冷风，阳光万丈的天空瞬间阴沉下来，热辣辣的脸庞上，委屈的泪珠就那样不听话地成串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