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清者非卿

思思和芮轩是同时睁开眼睛的，对视的瞬间，各各短促地“啊”了一声，就忙不迭地要分开。但是那么一动弹，两个人又同时“哎哟”一声惨叫，芮轩的天灵盖狠狠磕在思思的下巴上。

没办法，谁叫他是睡在她怀里的呢？而她的手臂，睡眠中居然也自然而然地环住了他的肩膀。

芮轩一个翻身，滚到旁边撑着上身坐起来，护住自己的额头：“尤思思，你这个笨女人！”

“你居然有脸说我？”思思气鼓鼓地也瞪起眼睛，捂着自己的下巴和嘴巴——一个不防备，牙齿狠狠地咬到了口腔壁上的肉。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谁坚持的时间久。芮轩的眼睛一眨不眨，这种时候唯一可欣赏的景致也就是她的脸了。他忽然幸灾乐祸地嗤笑一声：“尤思思，你睡觉流口水的呀！”

思思赶紧去抹嘴角，才知道自己被他耍了，“芮轩，你这坏蛋！”爬起来就要扁他。

可是身子甫动，“哎哟”一声又跌坐回去。

“你怎么样？”芮轩紧张地爬过来，“受伤了？”

“你盼着我受伤啊！”思思吼他一句，抱着大腿继续直哆嗦，“我腿麻了。”

芮轩歉意地看她：“我给你……揉揉？”手试探地悬在思思小腿上空。

“不用，怎么敢劳驾芮大公子？”思思一口否决，扭过头不看他。

芮轩抓抓头发：“要不我扶你下楼去？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拜我所赐。”

“昨晚上的事情，你记得？”思思狐疑地转过视线。

“一部分。”芮轩点头，“先不说这个，你先起来。”他两手扶住思思的肩膀，可是思思两条腿根本使不上力气，芮轩干脆不再征求她的意见，直接环住她的腰抱离地面，转身放在沙发上。眼角撇到地上一片耦合色，俯身捡起来，有点发怔，马上转身给她披上。

思思红着脸，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抱她了。不，昨晚也抱了一次，只是，她凝神费力回忆着：“他叫自己什么？”

抬头望向芮轩，他正背对她，一手抄着裤兜，一手打电话，她听到他在低声骂：“混蛋，死哪去了！”

再拨。终于通了，芮轩半转过身听着，一缕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洒在他身上，整个人看上去如同融在了金色光圈里。思思看呆了。

这通电话很快就结束了，芮轩的眉头却很古怪地纠结着，转身迎视思思探寻的眼睛，不自然地笑笑：“郑春阳刚起床。我们先下楼去吃早餐？”

“我可不可以说，我对你的兄弟没有那种意思？”思思对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和郑春阳扯到一起的做法很不高兴，“芮轩，我昨晚。。。。。也算是帮了你很大忙，你是否可以也帮我个忙？”

“帮你拒绝郑春阳？”芮轩眯起眼睛，“我倒是很高兴听到你说不喜欢他，因为在我看来，你根本就配不上他。我建议你亲自去跟他讲。”芮轩的脸庞已经重新覆上一层冰雪，与之前晨醒时判若两人。

思思咬牙：“我会找机会跟他讲的。可是最起码，你不要再帮着他做无用功。”

“当然。不过我警告你，郑春阳是我最铁的哥们儿，你的拒绝最好有点技巧，我不允许你伤害到他。等一下再发火，尤思思，请你分清楚，咱们一码归一码。”

“你——”其实思思怎么可能不发火，但她冷冷一笑，换了话题，“芮轩，米妮是谁？你昨晚叫我米妮呢。”

然后她满意地看着芮轩的脸陡然惨白，可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大男孩并没有暴跳如雷，他怔怔地瞧了她一会儿，脸上咬肌突出，忽然泻下劲来，什么都没说，丢下她就大步下楼去了。

思思忽然很心虚，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虽说芮轩很可气，可是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心狠，专门往别人的心窝子捅？她摸上自己的脸颊，我原本是一个多么与世无争、默默独活的女孩，我这是怎么了？

虽然她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但内心毫无喜悦。腿上酸麻已缓解大半，她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扶着二楼栏杆向楼梯处挪。连接三楼的拐角处下来一对情侣。女的偎在男男的怀里，一脸不高兴地数落，男的一路陪着小心，垂着头贴近她的脸小声哄劝。抬头看见思思，男的礼貌地打个招呼：“思思，早啊。”

“是你们啊。”思思打起精神，目光接触到齐棋垂落的眼睑，“齐棋啊，还没醒啊？”

“可不是，”葛涛一脸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地埋怨，“叫她少喝少喝，偏不听。结果晚上耍酒疯，还好没吐，否则我拿什么陪给人家？现在又闹开起床气了！”

“你有完没完？”齐棋恼怒地推开他，“今朝有酒今朝醉你懂不懂？学电子信息的都是土老帽！”

葛涛被推得倒退一步，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已明显不悦。思思赶紧打圆场，拉过齐棋的手，走到葛涛前面，刻意提高声量：“好饿啊，我们快点去吃早饭吧。”

餐厅里稀稀落落坐了一些人，厨师准备的还是自助餐，花样多少有些变化。思思端了托盘去取吃的，看新炸的南瓜饼还不错，就去拿旁边的夹子，不想有个人先下手为强了。她抬头才发现是芮轩，芮轩也发现了她，什么也没说，丢下夹子就走了。

思思望着他的背影，嘴巴张了张，但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僵立在原地，懊恼无比，从昨晚到今早，过得真是糟透了。

有人在后边拍了一下她的右肩，她转头去看，那人却从右边冒出来，笑得爽朗。是李莉，这个姑娘无论什么时候都像个男孩一样精神抖擞。

“你怎么这么神清气爽？”思思十分不解又羡慕。

“我和李七点就起床去散步了。”JOE也笑容灿烂地上前来，“早晨山里的空气真新鲜，风景也好。”

思思无限感慨：“我想，整个别墅里只有你俩有这份闲情逸致。”李莉和JOE对视一眼，笑得更加开心，也很得意。

“No，”JOE竖起一根指头左右晃晃，“我们只是喜欢更加健康有序的生活方式。”

李莉笑了一下表示赞同，和JOE肩并肩地端着托盘去找座位了。思思强烈地意识到自己这个室友真的是一个惜时如金、懂得合理安排的优秀学生，单拿昨晚来讲，其他人大多宿醉，很多人甚至到现在还没醒。同样是年轻人，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她用力地甩甩头，发誓以后再也不要活得那么多愁善感，整天纠缠在男女问题上，否则怎么对得起孤独守望的老外婆？

134的成员们带着“家属”像昨晚一样共聚一桌，独独少个巧菊。齐棋和葛涛十分钟前和了好，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根本不问世事，李莉是舍长，负责地问了一句。思思回答：“我刚打过电话，她说马上下来。”

“这个丫头平常不是离了人活不了吗，难道你们昨晚没在一起？”齐棋忙里偷闲地插了一句，也主要是因为好奇。

思思不知怎么回答，其实她也不知怎么回事，本来俩人一起在图书室享受来着，她一转身巧菊就不见了，反而好死不死地叫她瞧见那么一场香艳的表演，再后来……她的脑袋里忽然乱成一团浆糊，决定不再继续回忆。

巧菊很晚才出现，垂着目光谁也不看，说话吞吞吐吐。思思拿了吃的给她，她的目光躲躲闪闪，吃着吃着又开始发呆。

大家狐疑地看着她。“我说你没事吧徐巧菊？”齐棋恢复了活力，眼睁得老大，叽叽喳喳。

“没事啊，我好着呢。”巧菊挤出一个笑。酗伴们面面相觑。

按照计划安排，早餐后返程回校。

思思怕自己晕车的老毛病再犯，特意坐在车后边的老位置上，还用背包给巧菊占了个座，等半天没等到，困劲上来，就闭上眼迷迷糊糊补觉。中巴引擎发动以后，巧菊才磨磨蹭蹭地上来，还一个人坐到前面去了，占了仅剩的一个两人位。一对情侣手拉手进来，客气地问她是否可以换个位子，这两个位子原来就是他们坐的。巧菊尴尬地举目四望，发现实在没有空位，才勉为其难地坐到思思身边来，但是挺别扭地看向旁边。

思思身体越来越不适，勉强集中意识问了她一句，也没听清她说什么，头一偏就又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