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拜祭帝庙
眨眼间，离阿公赶走黑鸦王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九天。
碧羽鸟王的伤在族中人的照料之下好转了许多。虽不能飞，但是已经
可以拖着漂亮的尾羽在谷中闲逛。兴许是洛天给其带来了深刻的印象，每次见到洛天，便格外亲昵。有次甚至俯下高傲的头颅，让洛天坐了上去，洛天高兴的小脸通红，在鸟王的身上手舞足蹈。当然，其他的人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赶走黑鸦群的第二天，外围石墙那里被阿公让人重新的改建起来，除了一道石墙，一间石屋，还新建了一座木台。
木台约五六十米高，七八米宽。台上一座木屋，以谷中一种名叫空梧的树木搭建。空梧，树质坚硬，枝内中空，一点声音都会因起树枝之间的震动，发出巨大的回声。
阿公说，这是预警台。木屋里随时有人驻守，每人都配发了一把以苍牛皮裁制的短号。
若有异常，吹动短号，谷中的人便可以很快得知。
而今天，就是一年一次，拜祭帝庙的日子。
帝庙的存在很久远，阿公告诉洛天，帝庙是谷中最早存在的建筑之一。说来也怪，谷中其他的石质建筑，随着时光的流失，重修的重修，变动的变动，唯有这座帝庙，经历了悠悠岁月，甚至不用修缮，依然安好的长存于世。
一大早，谷中的村民便在帝庙前的广场上聚集起来，虽然热闹，却分工有序，早有人，宰杀了豪猪，苍牛等血食备用。
拜祭帝庙，是一个盛大庄严的节日，作为谷中为数不多的节日，拜祭帝庙犹如一年之末的祭天一样隆重，每个人都穿着郑重，神色兴奋，酿酒的冯婶甚至将半年来酿造的好酒都拿了出来。
阿公一大早便出去忙活了，诸多事宜还须安排。
“洛天哥哥，你可以给我们再讲讲鸟王和黑鸦群的战斗吗？”
“黑鸦是怎么被阿公爷爷打败的？你上次都还没说清楚呢！”
叽叽咋咋的童声传来，在阿公的院子里，几个看起来同洛天一样大小的孩童将洛天围了起来。
最开始发问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比洛天低了小半个头，只到洛天的鼻尖，细细看去，五官精致小巧，犹如粉雕玉琢一般光洁的小脸，被初春微寒的凉风吹的微红，额头上以红色丝带串着一小块菱形的蓝色晶石，乌黑如墨的长发及腰，眼睛明亮而清澈，散发着如同黑宝石一般的光芒。此刻满脸的期冀之色，正拉着洛天的手臂，不住的央求着。
洛天见状，“咳咳”，故意的清了清嗓，然后将手伸出，作势下压，犹如一个有模有样的小大人。
待几人平缓下来，洛天拉着众人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椅上，这才缓缓开口。
“那天呢，我和山叔去雪樱林……”
几个孩童坐成一圈，听的聚精会神，一个个脸色凝重，无比的虔诚，热切。
随着故事的讲述，偶尔还传出孩子们的笑声和“嘶，嘶”的吸气声。
就在此时，谷中帝庙忽然传来了一阵高亢的号角声，悠长，庄重。作为拜祭仪式的开端，九只苍牛号角同时吹响，声音传遍整个山谷。
“拜祭开始了，小石头，桐桐，二狗子，小月月，我们得赶紧去帝庙！”洛天停下讲述，出声提醒道。说完第一个起身，向院外走去。
其他孩童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也都起身紧随在洛天身后。
不多时，帝庙已近在眼前了。
帝庙前面，本来空旷的广场上现在摆满石桌石椅。谷中三四百人都汇聚在这里。在石桌石椅前面，还留了一块近十丈方圆的空地，那是拜祭持续到晚上时候点火堆的地方。
拜祭过程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摆上酒和贡品之后，全村人在族长的带领下敬香祷告，第二阶段是青年男女跳紫竹舞，而第三个阶段，就是每三年一次，让年满六岁的孩童，开启血脉测试，检验可否修行。算算年头，今年距离上次检验，已然整整三年了。
关于帝庙，洛天几天前，曾好奇的询问过阿公，庙中黄铜所铸造的三丈人像，本尊是哪位神明，为何除了高大以外，其他与常人无异呢？
阿公当时笑了笑，随即郑重的告诉洛天。那不是一尊神祉，而是青帝。要不然为何大家不叫神庙，而偏偏叫做帝庙呢？
洛天又追问青帝是谁，大家又为何要敬奉青帝的由来。
当时阿公又说起，一万年前，天族与人族，巫族，圣族，冥族的大战，战火四布，那时谷中的先辈本来居住在一个平凡的村子里面，受到战火波及，无辜死伤不少，后来恰逢人族中的大能青帝经过，居然在村子里发现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具有世所罕见的雷灵体，大喜之下，将其收为最小的徒弟，又见到朴实的村民为战乱所累，于是以法术将整个村子迁入莽莽荒山之间，避世不出。
当时谷中先辈便感激涕零，以青帝模样打造出了一尊铜像，说感激青帝大恩，世代香火供奉。
青帝本来不赞同如此，后来念及山莽妖兽频繁，又看到具有罕见体质的徒儿，不禁转而施法，在铜像之间留下了自己的一滴本命精血，又留下了一丝神识，供村内孩童测试资质所用。
一滴本命精血，一缕神识之力，所散发的威严便护佑村民近一万载。寻常妖兽根本不敢接近谷内十里，青帝又将山谷外面种上了雪樱花树，同时引来了两只碧羽鸟王，开启神智，令其繁衍族群，守护山谷五百年以后，便可自由。
最后青帝临走前，选出了一少部分人改善资质，传授一些基本功法自保，又留下了一些威力寻常的法器以及使用方法，这才离去。
自此，山谷中人开始了长达万载的悠悠避世生涯。
“那青帝简直就像是神仙一样，好厉害。”
洛天正在暗自思量。阿公等人已经在神像前的供案上摆上猪首牛首等诸多贡品，一个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大香炉四足鼎立在供案前，檀烟袅绕。
阿公在祭拜所用的杯中倒满酒，准备焚香祷告了。
这个时候，除了八岁以下的孩童，其他人都要站在阿公身后，持香祷告的。而洛天等几个小家伙们呢，二狗子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小盆陶松干果，香脆可口，几个孝子边吃边看。
又是一阵号角吹过，服饰庄严，面容凝重的阿公领着众人开始了祷告。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
“炎炎战火，离乱四方。”
……
“鸿雁哀鸣，飘橹血江。”
……
“山川横断，日月曾殇。”
……
阿公和众人朗声祷告，洛天有些地方甚至还不太懂。祷文很长，描述了万年前的战乱和青帝相救的故事。
一种虔诚古老的气息从场上和古老祷文中散发。
“垂怜之恩，永世不忘。”
……
祷告结束，阿公第一个上前将手中燃烧一半的檀香插入香炉之中，而后众人一一跟上。
“咦，供案角上那一盘陶松果怎么没了？”
烈叔眼尖，发现供案上贡品的异常。回头观望，洛天这群小家伙们正吃的香。一盘外壳酥散的松果，已经吃了大半，二狗子还双手抱着盘子在那里伸着手指数剩下几个。
“二狗子！你们这群贪吃的小家伙，祭品也拿去偷吃！”
当即，烈叔出言呵斥。
几个孩童顿时傻眼。刚才还纳闷二狗子从哪弄来的松果，却没想到是趁着众人分香时候溜进帝庙偷的，现在事发挨训了，皆是低头不语，一言不发。
“呵呵，好了好了，吃了就吃了吧，洛天，带着他们去你秋婶那儿，让你秋婶一人给你们再拿些，顺道重新装好一盘松果，送回来。”
阿公慈祥的说道。
洛天他们如闻天籁，听到阿公不但不责怪，还有好吃的松果吃，一蹦一跳的离开去找秋婶了。
阿公望着几人活泼离开的身影，面上微笑愈加慈祥了。
待得洛天几人“收获颇丰”的归来。场中已经有许多青年男女在跳紫竹舞了。
紫竹是一种同根双生的竹类，竹笋可食，竹根可以入药，而竹节秀长，紫光通透，谷中的人多拿来当做传情之物。
而紫竹舞流传已久，青年男女分作两排，额头上各束着一根雌雄碧羽鸟的尾羽，持一节紫竹而舞，在每年一次的拜祭帝庙上，赠于心仪之人，意为求偶。
这也是拜祭帝庙格外热烈和受到欢迎的主要原因之一。
紫竹舞会一直持续到晚上，中间还要吃午饭。现在还早，洛天几人无事可做，各自捧着一把陶松果，等二狗子把祭品重新送回以后，几人便围成一个小圈子，继续听洛天讲述阿公大战黑鸦王的故事。
虽然已经听家中父亲不胜其烦的讲了许多遍，但大人们讲的故事远远没有洛天这个同龄人亲身经历的更让人好奇和喜欢。
听到洛天再次讲到，自己被山叔用花瓣埋好，碧羽鸟王重伤不起，而黑鸦王正在吃碧羽鸟王蛋，然后自己愤怒的拾起铁叉，呵斥鸦王的时候，众人眼中羡慕和崇拜忍不住的流露出来，小桐桐的眼中更是没来由的异光闪烁。
“洛天，洛天，那时候你不怕吗？”
一个比洛天略高些的小胖子好奇的问道。
“废话，洛天当时要是害怕，又怎么会冲出来呢？”
没等洛天回答，先前偷松果看起来有些邋遢的二狗子白了小石头一眼。
“我也怕，可是我当时真的很生气！鸟王在地上哀鸣着，扑腾着，我看到了忽然心中很酸很酸，它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要命一样的挣扎着，我也好想自己的母亲，如果我受了伤害，我的母亲一定也会是这样，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妈妈，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说着说着，刚刚还神采飞扬讲故事的洛天，眼睛里却水纹漾起，泪珠划落。
“洛天，不要哭了，你不是还有阿公爷爷陪着你吗？阿公爷爷对你那么好，你就不要哭啦，”大家纷纷出言安慰。
“洛天哥哥，不要哭了。”桐桐也乖巧的递上了自己的小手帕。
洛天这才稳住情绪，不再哭泣。
随着场上紫竹舞的热烈，已经有人面露羞涩的朝着心仪之人赠送竹节求偶了。
桐桐望了一会儿，低头面色微红，忽然跑向旁边放竹节的地方，拾起了一截略为短小的竹节，又跑了回来。
“洛天哥哥，这个送给你，等我长大了，和我娘说说，然后嫁给你，我来照顾你好了。”
桐桐脆生生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