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风途

目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淹没于茫茫林海后，在窗台边眺望的贵气少女开始埋头哭泣。

站在她身侧的长须儒客叹了口气，脸色弥留大病初愈的苍白，神色却是威严的，“雪儿，你可知爹为何不让你去为苏大夫送行？”

“爹爹，我知道。”南宫初雪哽咽道，“苏大夫是天下人追查了十年行踪的剑圣大人，柒柒是叶帝主要清杀的魔胎，我必须要与他们撇清关系，否则会为南宫一家带来灭门之祸。”

她哭泣声更大了，用手去擦止不住的泪，“权衡利害，我都懂的……。但是，那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你也不必过于忧心，除非像当年在朝霞峰绝杀天雪老妖那样五门六派齐齐联手，否则苏语神功无敌，魔胎……苏柒魔身不灭，谁也奈何不了他们，只不过……”长须儒客声音顿了顿，双眼忽然如起燎原之火，“这一次我父女被奸人所害，离开云城日久，在南宫家势位已落下乘，好女儿，如果你希望日后能相助于他们，你就必须有足够的气魄与权力……”

南宫初雪将亲父的话在心中反复咀嚼，兀自喃喃，“也对，爹爹，我们也是时候回到云城去了，以前我不屑和她争，现在，我得教她怎样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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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摘星楼邀群雄开五门六派之议后，萧国对缉捕苏语的榜文追加得越发紧急，连边陲小城也张贴了苏语的画像，但捕文却斟酌其词，“护国大人苏语窃去宫中重宝，行踪不明，凡举报线索者，赏……”

说苏大人窃宫中珍宝，自然是没人信的，但赏金加的比催魂令还要急，令人垂涎。茶楼酒坊又说，几月前江湖数门正派人士齐集城外野郊的花溪村，不知所寻何物，如临大敌一样，最后扑了个空，据闻苏语在此隐匿十年。

其中又有魔胎降世一说，但魔胎连主持会盟的摘星楼本身都未曾见过，尽信的并无几人，何况妖族势力衰微，再难卷土重来，又言此乃朝廷权谋相争，让苏大人蒙冤，左右丞相杨安与许十均结为两党分立朝廷已久，苏大人谁的面子都不卖，最后被阴谋毒计赶出了朝廷。

不管天下如何议论纷纷，苏语和苏柒已经往东出发几个月了。

东土湖林众多，两人先是乘舟穿过塔山两峡，苏柒第一次出游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峻石奇山状若宝塔，雄伟奇险，而前路又烟波无边，不由得放声大叫，吓得山峡上的猿猴纷纷退后。

“苏小柒姐姐，如果你闲来无事，帮你师父撑撑船，可好。”

苏柒见师父负手在舟上，小船无桨自动，行速极快，睁大了眼睛，“不对啊师父，阿柒没看到有木桨，船是怎么动的。”

苏语缓缓睁开眼，双手持在前胸，教道，“这几个教你的功法都融会贯通了吗？来，跟着师父一起运功，意守膻中，气走八脉，来，吸气……喂喂，我不是叫你放屁９有这味道……你昨晚吃了什么？”

“在师父熟睡之后，阿柒自己又抓了些猎物，自个儿吃了一些烤鸡、烤猪、烤鸟、烤羊、烤鹿、烤……”苏柒扳手指数着，不忘补了一句，“总觉得还是不太饱……”

“……”

旅途是漫长而悠然的，这一路他们越过了荒芜大漠，拜访了七国遗迹，又踏足冰川雪地，苏柒在冰面上雀跃起舞，不过偶尔踏在极薄的冰面上，就扑通地掉进冷寒彻骨的冰水里，反正她不会感染风寒，苏语也只摇头笑笑。

苏语开始教苏柒用剑，他往老树上拍上一掌，在落叶纷飞坠地之前，用树枝将几十片叶子全部击穿，苏柒嘴巴惊讶得张开成了喔字形，随之要按师父的的意思去练习，从此山野密林里就多了一个少女狼嚎般的叫声。

“注意，劲道不能太大，否则风会将它吹走，苏小柒你瞄哪里呢，还有不要只用眼去看，要用心去捕捉它的轨迹，明白吗？”

“师父，它们太狡猾了啊，飞来飞去，我、我跑不过来。”

虽然口上是骂骂咧咧，然而对苏语来说，他当年向糟老头通过这一入门关时，苦心花了了一年多，苏柒却只须三个月，在所有落叶坠地之前，她就能准确无误全部击穿。

到底是因为魔的智慧还是天资卓绝，苏语不得而知。

剑圣一脉的剑诀精妙无双，上卷是碧海潮生，快时矫若游龙、绵时如碧海笙歌，下卷是风云万里，惊若怒剑狂花、动如瞬息风云。

让苏语毕生难忘的是，这两卷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绝世剑谱，那个糟老头子在寒冬时烧掉取暖用了，幸好剑谱中一字一句他熟读通透，然而在亲自教苏柒的时候，才明白为何她往日背书从没出错———

说过一遍的句子，他不再需要重复第二遍，这孩子简直是倒背如流，悟性极高，他所演练的一招一式，苏柒竟极少提点，自行就会融会贯通。

六个月后，两个人踏遍无数崇山峻岭，越发深入，青翠芬芳的树林渐渐变得阴森恐怖起来，黑压压的一片。

苏柒每走一步，软绵绵的枯枝腐叶上，都会发出沙沙细碎的响声，宛若老妇在狰狞地笑，她数日来沉浸在师父所说的剑谱中，恍然才发现来到了这个诡异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