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征途

大清早，苏柒背着行囊，将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小村庄。

那间不起眼的土房缝墙补瓦多次了，但她却觉得它很温暖，她在里面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还有曾经的挑灯夜读、嬉戏玩闹，一物一事，都充满记忆。

但是，师父说，要立刻离开了。

师父会用剑，是个剑侠，这是她意料不到的，按老师所说，剑侠都是英气逼人，视钱财如粪土的江湖侠客，但师父收拾行李的时候，他不断在碎碎念这个破碗值多少钱，那个茶壶丢了可惜之类的话，到最后，苏柒觉得背上的行囊沉甸甸的，恐怕要比自己重两倍。

连日来的鹅毛大雪终于停了，苏柒记起了和南宫初雪的约定，酝酿了许久，鼓起勇气问，“师父，我可以去和初雪告别吗？”

“不能。”苏语直接拒绝了她，“如果不想连累南宫一家的话，最好不要让她和我们牵扯上什么关系。”

苏柒想了片刻，点点头，“阿柒明白。”

“嗯？苏姑娘怎么就明白了？”苏语见她脸色黯淡片刻后随即豁然，不禁疑惑道。

“阿柒是魔……”这是她第一次在苏语面前说出那个字，将形色不同的对话整理判定后，她彻底断定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苏语目光游离了片刻，注意到她神色平静淡然，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那么，你可知道，魔是什么吗？”

“阿柒不太清楚，但，知道很多人想杀了我，还要捉拿师父，大概，魔是一种不好的东西吧？师父武功这么厉害，如果不是为了阿柒，肯定不会留在花溪村里十多年的。”少女苦涩地回答，瞬间流露出同龄孩子不应有的判断力，她咬了咬唇，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既然那么多人讨厌我，为什么师父还要收养阿柒回家？原来……连累师父十多年了。”

“实际上，这个问题为师也苦思了很久，也是十年前吧，在东土的崇山峻岭之中意外捡到了一颗七彩灵石，然后，风云变色，嘭的一声，你就从里面飞出来了，紧抓着为师的手嚎啕大哭，唉，当时我看到你水汪汪的眼神，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苏语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地杜撰着，还言之凿凿地比划出了石头大小。

“原来如此，难怪阿柒总觉得自己异乎常人，原来是石头爆出来的。”少女恍然大悟，转念细想觉得似乎有点不妥，“那、石头爆出来的魔，会很让人讨厌吗？”

“对一些人来说或许是这样，他们只会依据旧史去妄自猜测，但对我，甚至以后其他将你放进心里的人来说，都不会，至少，师父是一直爱着你的。”苏语俯下身摸了摸苏柒的头，少女的眼睛仍澄澈纯净，懵懂而孺慕地看着他。

昔日在朝堂在见惯了图谋心计，染满了血债人命，对他而言，这净如琉璃的目光，宛若是寒夜里的隔岸明灯，令他小心翼翼地保管、珍惜着，生怕玷污半点。

他将很多要到口的话掩埋了下去，笑了笑，“我以前听过一句佛偈，是这样的：佛说万事有因果，魔说一切皆在我，众生万相皆无相，成佛成魔皆是我……所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成佛成魔，都发乎于心而已。”

苏柒低头注视愈合不久的手，顾九留给她的剑伤还依稀可辨，沉思了片刻，坚定道，“阿柒明白。”

苏语一怔，“嗯？你怎么又明白了。师父都不一定明白。”

“阿柒以后会多运动，勤洗澡，不让自己变回石头的。”苏柒将肩上的麻绳拉了拉，再次回头遥望生活了十年的小村庄。

常驻足的青桥绿水，私塾弄堂，至交好友，以及渐渐熟悉的各户人家，如今因为那些她根本不知晓的国朝江湖，就要背井离开了吗。

她伫立在山坡上凝视良久，苏语没有打扰她，等到少女收回目光，主动开口，“师父，我们要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