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蛊毒（二）
“师父，怎么会这样？”阿海阿初一进来，就看到躺在毛小方怀里早已痛得奄奄一息的偌瑶。
“师父，偌瑶怎么了？”一同进来的，还有阿秀和舒宁。
“阿初，快去把你师姑叫来。”顾不得回答阿秀他们的问题，毛小方急急的说道，完全没有了平日的镇定，“阿海，你去药房，用蜈蚣草，白头翁，三碗水煎成一碗。”
“是，师父”两人神色一凛，立即分头去做。
而此时，偌瑶的呼吸更弱了，一下子，竟晕厥了过去。
“师兄，偌瑶她的确是中了食心蛊。”大半夜被叫来的陈秋桐原本一脸不高兴，但看到气若游丝的偌瑶，下意识的竟也没什么气了。
毛小方已经肯定了偌瑶体内的那股奇怪力量是一种蛊毒，但他对蛊毒并不是很了解，所以特地让阿初把陈秋桐叫来。
“食心蛊？”毛小方微微一震，食心蛊来自西北一代，南方几乎没人懂得用这种蛊，偌瑶怎么会突然中蛊？
陈秋桐点点头，她知道毛小方已经猜到，“食心蛊可以通过很多途径进入人体，以偌瑶的情况来看，应该中蛊不久。”陈秋桐说道，她一直游历各地，对食心蛊虽谈不上精通，但是却也略知一二。“而且，这种蛊毒是下蛊的人通过食物，将一种叫金蚕的虫子放入人的心脏之内，蛊毒发作时，如万箭穿心般疼痛。”
“万箭穿心”毛小方下意识的就将视线移向床榻上脸色白如纸张的偌瑶，心中一紧，暂时顾不得去了解中蛊的原因，“那怎么才能解开食心蛊？”
“……”陈秋桐还来不及回答，“呃——”床塌上，偌瑶突然轻吟了一声。
毛小方快步过去。
“呜——呜——”
偌瑶在被窝里哭泣，应该是因为蛊毒的疼痛而哭泣。
“偌瑶”毛小方立即封住她的穴道，让她进入睡眠，睡着了，就没那么痛了。
他为她拭干了眼角源源不断剥落的泪，一丝不易觉察的心痛从他的眼中掠过，转瞬即逝……
毛小方替她拉好被子，片刻，她便停止了哭泣，进入了睡眠状态。
看着毛小方从未见过的神色凝重和关怀，身后的陈秋桐不禁微微动容，看来，这个丫头，对师兄真的很重要。
“师兄，她的记忆好像被一股很强的力量封印着。”这时，陈秋桐差点忘掉最重要的一点发现。
“我知道”提到记忆，下意识的，毛小方心里一颤，“是彼岸花的力量，偌瑶的记忆被封在三生石里。”这个，他又怎么不知。
“不止是彼岸花的力量，她的体内好像暗藏着另一股很神秘的力量，很奇怪。”陈秋桐的脸上充满了不解，“按偌瑶的体制，这道食心蛊只要毒发就可以要了她的命，但是，她却可以撑到现在，很可能就是就是这道奇怪的力量暂时护住了她。”
“神秘的力量？”毛小方一惊，怎么回事？偌瑶来伏羲堂这么久，从来没发现她的体内有什么神秘的力量，“不是彼岸花？”
“不是，这股力量的威力远远大于彼岸花，而且，好像是在保护这个丫头。”陈秋桐不可思议的说道。“它似乎是浑然天成的，又或者是偌瑶与生俱来的，只不过，似乎是这一刻才瞬间的成熟，所以，师兄你一直觉察不到。”
“……”毛小方按住偌瑶脉门，的确……毛小方大震，真的是有股神秘的力量在保护偌瑶？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这样？
“还有……”下意识的，陈秋桐看了一眼毛小方，“还有她自己，我发现她的记忆并不仅仅因为彼岸花的力量被封印，因为，那股突然出现的神秘力量似乎足可以替她冲破彼岸花的封印，但是她自己却似乎封印了自己的记忆。”陈秋桐却顿了顿，有些不安的看着毛小方，“潜意识里，她，好像很痛苦。”
她自己封印自己的记忆？
潜意识里很痛苦？
毛小方倏然抬头，那日，偌瑶空洞的双眸忽然在他脑海中闪过，这是怎么回事？
天蒙蒙亮了
“师父，想到救偌瑶的办法了吗？”房间内，阿海他们担心的问道。
“……”站在窗口的毛小方摇摇头，微微皱眉，他和陈秋桐，已经讨论了整整一夜，但是，头绪并不清楚。
“师兄，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突然，陈秋桐对毛小方说道。
“啊，师姑你有办法？”毛小方才转身，阿海阿初，舒宁阿秀他们已经急切的开口问道。
“用酒。”陈秋桐说道。
“酒？”阿海他们一惊，全都似懂非懂。
“嗯”陈秋桐点点头，看着毛小方，“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师父曾经救了一个得罪南洋降头师结果被下了降头的人。师父用黄酒做引，然后再通过自己的法力，将被酒麻醉的降头引出来。而南洋的降头和我们中国的蛊，从根源上来说就是相似的，所以，我们也许可以试着用这个办法帮偌瑶把蛊毒逼出来。”
毛小方微微一怔，陈秋桐所说的事他当然记得，不过，这个办法……
“那还等什么，就用这个办法，我去拿黄酒。”阿初没有想得这么深，一听说有办法了，立即迫不及待的说道。
“等等”然而，陈秋桐叫做了急着往外走去的阿初，“但是，这个办法有些冒险”她补充道，看着毛小方，等待他的决定。
阿海阿初同样心急的看着毛小方。
现在，似乎没的选择……
半晌，
“现在，无论什么办法，只能试试了。”毛小方的心沉了沉，半晌，下定决心般说道，“阿初，去那黄酒。”
“是，师父”
片刻后
阿秀和舒宁帮着毛小方将偌瑶扶起坐好，毛小方双袖一振，一手两指竖起，捏诀。另一手抵于偌瑶背后，将自己的灵力推入她体内。
然而，谁知不到片刻，“噗”一瞬间，偌瑶却似乎是因抵不住体内三种不同的力量同时较量般，一口鲜血吐出，身子一下就软软的靠进了毛小方的臂弯之中，软软瘫倒，仍是施法中途，但她已经丧失意识。
“偌雅”毛小方急忙将其抱住，眉头紧锁，她的脸色比刚刚更差了。
一代僵尸道长，即使是道法高深，却连自己最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
“怎么会这样？”阿海他们紧张的问道。
“看来，她的身体太弱，不可能同时承受三种强大的力量相互较量。”陈秋桐皱起了眉头。
“那，现在还能怎么办？”阿秀和舒宁着急的问道。
“……”陈秋桐看了毛小方一眼，现在，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毛小方同样不语，沉默，眼中没有往日的波澜不惊，而是那抹难以拭去的忧心。心痛。
外面的天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糟糕？
天空暗无踪迹，没有前些天的阳光明媚。天空低低的，连风也似乎是着魔似的变得凛冽狂躁起来。
天空诸色变幻，方才还是透明的宝石蓝，转眼就全变为黯淡的灰白了。随着几道银光刹那划过天地间，雨倾盆而下，廊檐翘角垂下无数道细长的水线。
书架上，案几上，书桌上，一本本书杂乱无章地堆砌着。毛小方微蹙着眉，专注而迅捷地拿取。展开。翻阅。丢弃。一次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几个动作，眼前的世界只有这些书，全然不知窗外的雨声雷声。
“师父，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你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了。”阿秀和舒宁端茶进来，担心地问道。入门这么多年，几乎没见过毛小方这个样子，简直可以用疯狂来形容。大概，只有面对偌瑶时，向来从容的毛小方才会如此烦躁不安。
但却如阿秀。舒宁所料，毛小方摇了摇头，眼底埋藏着疲惫。
一天一夜，毛小方一直把自己埋在成千上万卷书中，企图找到和食心蛊相关的记载，无奈却仍是徒劳。
“怎么会没有任何线索？……”放下手中最後一卷书时，望着遍地狼藉，毛小方的脸上写尽了失望和颓然，“如果不能救偌瑶，我要这满屋子的书又有什么用……”
阿秀和舒宁对视了一眼，同样无奈的一叹。偌瑶一直在昏睡，陈秋桐也暂时想不出任何有效的办法，只能先回去了。
正在所有人都忧心忡忡时，这时，毛小方忽然眼前一亮，仿佛是在深陷泥沼中抓住了一根救命树枝般，迅速起身，朝着屋子角落的一个案架快步走去。
那里放着一个紫檀木盒，里面放着一本尘封多年尚未开启的古书。
毛小方连忙拿着紫檀木盒到书桌书桌边，里面的书因为尘封多年，打开时，里面的装订线都已经散开。
这时，忽然一阵风吹来，冷不妨的，散开的书页一下竟被吹出窗外。
阿秀和舒宁一惊，毛小方同样一震，立即转身追去。
只见那书页被吹出了外廊，随即到了院子里。
毛小方全然不顾外面的大雨滂沱，立即跑进院子里，从院子里拾起书页，还来不及回屋就在雨中迫不及待地翻看，似乎生怕错失过了此刻就不会再有的希望似的。
阿秀和舒宁站在屋檐下，隔着雨珠的世界，远远望着他。雨水瞬间就已将他整个人打湿。
毛小方仔细的看着手中的书页，半晌，下意识的，渐渐的松开了微微皱着的眉头，也许，只有这个办法了。
此刻，屋檐下的阿秀和舒宁定定的看着师父的身影，心中颤然。
房间里
床榻上，舒宁和阿秀将偌瑶扶起，两人伸出双手从背后扶着她的身体。
毛小方的眼神恢复了平日的镇定从容，在偌瑶面前盘腿坐好。
“师父，你想到办法救偌瑶了？”阿海和阿初连忙问道。
“嗯”毛小方点点头，取出符。
“那是……”阿初想问是什么办法，而阿海拦住了他，“嘘，先别问了，不要打扰师父。”
“哦”阿初明白的点点头。
这边，毛小方竖指捏诀，咬破指尖，将自己的鲜血涂在符上。随即，他迅速的将符抵在偌瑶的手心，同时加大力度与她手心相抵，将灵力输入她体内。
“师兄，你做什么？”这时，忽然闯入的陈秋桐大惊，但已经根本来不及阻止，毛小方和偌瑶相抵的手心中泛出淡淡的金光，符已经慢慢地融入了偌瑶的手心，毛小方的力量注入了她的体内。
“师姑，师父在做什么？”见陈秋桐似乎很紧张，一旁的阿初忍不住悄悄的问陈秋桐道。
“你们师父在替偌瑶下随死咒。”陈秋桐叹道，“看来，我也不需要再担心了。”
“啊？”阿海阿初同时一愣，“师姑，什么是随死咒啊？”
“这个咒，是你们师父将体内的灵力输入到偌瑶体内，它不同于直接运功将毒逼出来，而是在灵力进入偌瑶体内的瞬间，让灵力与偌瑶自身相融合，这样，偌瑶自身就可以运用师兄的灵力解蛊毒了。”陈秋桐解释道。
“这样偌瑶不就没事了。”听陈秋桐这么解释，阿海阿初不禁放心的呼出一口气。
“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陈秋桐无奈的说道，看了两个师侄一眼，“你们师父在偌瑶身上下是随死咒，随死随死，也就是生死相随之咒。”她顿了顿，“也就是说从你们师父将自身灵力输入到偌瑶体内之时起，师兄同时也将自己的生命注入到了偌瑶身体里，他们现在等于是将生死绑在了一起。这样，他们俩的生死便便生死相关，只要这个丫头活着，你们师父就活着。”陈秋桐望着正在施法的毛小方怔怔的说道。
阿海阿初一怔。
“所以，从此以后，偌瑶只要受的任何伤害，纵然相隔十万八千里，你们师父也会感同身受，她死，师兄便也不久于人世。”陈秋桐黯然，没想到，一向只懂降妖伏魔的毛小方，竟然会对一个女子用情如此。
“师姑，那还有没有解的办法？”阿海问道。
陈秋桐摇摇头，“除非是你们师父亲手解咒，又或者是他们中有一个寿终正寝，否则，永远生死两相随。”
陈秋桐一脸忧虑，阿海阿初则一脸钦佩，从来不曾想过，一向淡定的师父竟会如此执着。
书房内
偌瑶的食心蛊已经解了，毛小方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查问食心蛊的事。
“师父，那天除了子隆带着陈翎来看过外，偌瑶就没有见过其他人了。”阿海说道。
“那天偌瑶有没有吃过什么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毛小方看着两个徒弟，食心蛊的源头，应该就是食物。
“没有啊，除了三餐，没什么特别的啊”阿海仔细的回想着，“大家吃的都一样啊。”
“是啊”阿初也仔细的回忆道，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啊，对了，那天偌瑶吃了好多的樱桃。”
“樱桃？”毛小方微微一惊。
“是啊，是就是和子隆一起来的陈翎送来的”阿海接道，“她说是特地来谢谢师父那天的救命之恩的。”
难道真的是她？下意识的，毛小方眉头微皱，那天陈翎似乎和那个犯人不被人觉察的对视不禁意间就出现在毛小方的脑海里。
“师父，你怎么了，难道是樱桃有问题？”阿初觉察到了毛小方神色的变化。
“不会吧，子隆不可能会对偌瑶下毒的”阿海不敢相信的说道，“而且，那个陈翎也没理由害偌瑶啊，师父还救过她呢？”
“是啊，而且我和阿秀也都吃过那些樱桃，我们都没事啊。”阿初不解的说道。
毛小方微微沉思，“那些樱桃还有吗？”
“没有了师父。”阿初回答道。
“……”毛小方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师兄，你说师父在想什么？”片刻，阿初拉了拉阿海，小声的问道，“难道，真的是陈翎？”。
“不知道”阿海老实的回答。
这时，“师父，师父”阿秀急急的跑了进来，“偌瑶醒了。”
“哦”毛小方立即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身来。随即便快步往外走去，阿海阿初连忙紧跟而出。
房内
偌瑶的确醒来
“偌瑶，你醒了？”毛小方问道，淡然的他却掩饰不了声音中带的喜悦。
“我，我睡了很久吗？”虽然醒了，然而，脑子里却显得有些迷糊。
“是啊，你睡了两天两夜了，饿不饿？”毛小方连忙扶住她试着想起来的身子。
“我，我怎么了？”对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她似乎毫无记忆。
“没事，那天晚上你突然病了，现在没事了。”下意识的毛小方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徒弟，决定暂时什么也不说。
“哦”偌瑶相信了，没有问什么，只是很安心的靠回了被子，应该还是有些累。
又过了两天，偌瑶才真正的完全好起来，原本惨白的脸显得红润了不少，然而，她依旧很疲惫，应该是来源于饥饿吧……
房内
“……”特地来看偌瑶的陈秋桐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偌瑶……她不就昏睡了几天吗，怎么像饿了几年啊……
“喝点水。”毛小方却没事人似的，只是帮她倒水。
“谢谢。”偌瑶含糊不清地往嘴里塞糕点，淑女形象尽失。
毛小方着她夸张的吃相，微微笑笑，对陈秋桐说道，“不要太介意。”
而陈秋桐勉强地挑挑眉，额上开始冒汗，谁会不介意……
食心蛊的事，毛小方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随后，毛小方写出了慢慢一列药材的清单让阿海阿初上山去采，山上找不到的，就去药材铺里买。
阿海阿初问毛小方为什么要采这些药，毛小方却又没说明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