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点惊鸿

一个冥行宫旧属忽然语音颤抖,隐含着一丝丝绝望,“宫主,是......是司马小主子!”

颜同远横声一喝,打断了这人的战战兢,“哼,老夫将消息屏蔽的如此好,却还是外泄了......哼,既然都来了,那就不如新帐旧账一起算了!看来,天儿似乎是知道了真相?”

司马傲天在马背上静坐着,寒风吹鼓了他的衣袖,他静静的看着颜同远,眼里平静如一弯冰冻的寒水,也许,他冻住的,也有他义父将他养大的那一份恩情,现下,他的眼里,惟留,仇恨和浓浓的愤怒。

司马傲天仍是没有动,但他却笑了起来,几许悲壮几许狠绝,“义父?不,你已经不是我义父了......你认为我还会继续被你蒙骗吗?我知道了一切,我知道,是你杀了我的父亲,知道,是你杀了我的母亲,知道,是你毁了我的人生,知道,是你操纵一切,让我和旭儿自相残杀......所以,的确需要将旧账来算上一算了......我的武功都是你所传,今日,我便要用你教我的武功,亲手杀了你!”

颜同远一语不发,决绝的扬刀挥下,电光火石之间,雪地里的雪花飞扬如絮,风雪中,颜同远的声音再度响起,“将人带上来!”

颜同远的面上,有阴绝狂猛的强大压迫力,他目光凶狠的逼向我们。

而后,双手被缚,遍体鳞伤,嘴唇被堵住发不出声音来,项间还横着一把剑的天一被推到了司马傲天的面前,颜同远沉沉的直视着他的一帮手下,“天儿,他竟为了你,要背叛老夫_,以后,背叛老夫者,都是这般下场!”

他手里的那一柄“卢崁”剑,在我们面前决然的挥下,众人来不及动作,便见颜同远随从中的一人跃身而起,如飞燕掠波,耳边风动,他已倏然至颜同远的身后窜出,回身,长袖射出,一把横空飞来的长剑弹开了“卢崁”剑,而另一把锋利的剑已经架在了颜同远的颈子上,虽未用力伤到他分毫,可是,威胁的意味已然不言而喻了。

司马傲天大掌一击,趁势施展功力抢身上前,左足横扫,右掌出击点开想要阻止他的人,左手一捞,将天一安全带回了他的身边。

颜同远看着偷袭他的人,震惊的神色中先是怨毒的色彩,而后,它们尽数变成了害怕,纵使他早已丧了心失了魂,也不由得有些呛惊,“你......你......你是旭儿?”

我的心,沉,再沉,几乎让我因全身的抖动而倒地。

“你......旭哥哥?”我问的迟疑,也问的心碎,他......他已经都知道了?

晨旭轻轻的撕下面具,满脸的泪痕,他带泪的面容在白雪的映照下,浮现了一种奇妙的古怪的温柔神情,深情的看我,他哑然开口,“爱晚,旭哥哥不会让你有事!”

我下意识的握住包打听的手,这是我目前所能汲取的唯一温暖,心痛啊,真的好痛啊,怎么会这样?旭哥哥不是中了我的清冷迷丸吗?他现在不是应该沉睡的吗?

晨旭似乎是看穿了我所想,他用一种洞悉灵魂的眼光打探着我,笑,凄迷而苦涩,“爱晚,我知道你那么做是为了不让我受伤,旭哥哥都知道,可是,如你八年前在断崖上所说,有些债,却是不得不还的,不是吗?”

我唇齿一阵发抖,未及答话,他便转头看着他的父亲,脸上写满了惊痛惶恐,泪水更是如同止不住一样,泛滥成灾,他紧紧握着那把架在他父亲脖子上的剑柄,声音已是哀恸到了麻木,“父亲,您已经错了太多次了,收手吧!”

颜同远见晨旭仍是叫他父亲,眼里闪出一抹亮光,对晨旭道,“旭儿,你是父亲的孩子,是颜井族人的后代,你更应该......”

晨旭又笑,嘲讽而绝望,未松开那把剑,他已经压抑了太久的情绪,一旦找到了一个最细微的宣泄口,便挡无可挡,只以一种近乎崩溃的方式喷涌而出——

“父亲,我只记得,是您亲手杀了母亲,是您亲手害死了涗儿,是您亲手杀了大嫂,是您亲手逼疯了大哥,也是您,亲手毁去了很多人的性命,更是您,让我跟我同母的哥哥自相残杀,刀锋相向......这些,还不够吗?您还要杀多少人?伤害多少人?即便您得到了这天下,又如何?它们,都是由无数我所在乎的生命所铺成的啊!父亲,您看看,您看看您这双手,您想想有多少无辜的人已经惨死在它手下了?......”

我闭上眼,却还是关不住泪水的潸然滑落,而颜同远的声音沉沉的响起,“旭儿,为父,已经不能回头了!”

我大惊,但见颜同远话音刚落,便伸手握住了晨旭的长剑,只见他左掌宛若水晶,精光环绕,肌肉,经络竟于瞬间变得透明,骨骼毕现,晨旭的“魂灵”虽然是斩金碎骨的利器,竟也不能伤这只诡异的手一分一毫,硬生生的嵌入了这只手的掌握内。

“宫主,您这样,会伤到二公子的!”颜同远背后的一个下属突然开口提醒。

颜同远的气息胶若泥沼,滞重累赘,众人都上前不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层层的冰冻一点一点的往晨旭手臂上攀去,包打听面色一紧,失声,“他竟想用他的寒魄功封冻他的儿子!疯了,真的疯了......”

正此时,只听得,“铮”的一声。

却似一片雁翎划过了千山寒雪,一浆搅碎了万里烟水,一团雪球滑过了晨旭的“魂灵”剑,激起淡淡烟雾,颜同远大惊失色,慌忙回掌,后退数步,方稳住不断倒退的身形。

那人人未至,气息先至。

颜同远的气息明显有些紊乱,而这股不见人的气息,突变得凝滞犹如胶泥一般,压得空气一阵稀薄。

然后才是一个低低沉沉的,懒懒的,散散的声音,“今日有幸目睹颜先生的寒魄功,实乃三生有幸!”

说着,这人已经从天而降,白色衣袍,墨发飞舞,白雪地里,幽邪谷中,有一个谪仙般的人倦倦的站立在了众人面前。

只见他淡淡的笑着,头上乌巾上的两根飘带随着他的身形徐徐飘动,一身白衣荡起了细软的水波,像极了那江南水乡被长嵩搅动的一波碧水......

——那人,正是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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