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红衣翩跹
我知道,这些真相,都不啻是惊雷一般,沸沸腾腾的砸向了晨曦,他一直崇敬的父亲,却是杀他至爱的凶手,这叫他如何承受?
晨曦忽而又一笑,然而那个微笑,一眼望去都苦涩的能流出泪来,“你为了你的野心,到底还做了什么?还做了什么......我是谁?天哪......天哪,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的楚儿呢,楚儿呢......”
颜同远猛然一声怒喝,“曦儿,你听着,你是父亲的孩子!你是颜井族人的后代,你是旭儿和涗儿同父异母的兄长!”
风雪之中,晨曦手上的剑一直在抖,一直在抖,约是再也无力强撑,他的剑,至手中脱落,埋入了雪地里。
颜同远想伸手拉住晨曦,可他刚刚上前一步,晨曦就往后退更大的一步,一个前进一个后退,颜同远轻轻叹口气,终是没再上前。
晨曦看着颜同远,连连摇头,“你不是我爹......不是我爹......我的楚儿呢,楚儿呢......”
晨曦眼底掩藏不住的哀痛欲绝和话语中的癫狂之意,不由得让颜同远一怔,而晨曦隐隐狂乱的视线,在对上我沉静的眼眸时,忽然怔住,脚步也不由自主的顿了下来,他看着我的面容出神片刻,才惨然开口,“爱......晚,你说......我是不是该杀了他,为楚儿报仇?”
我只是莫名的觉得冷,父子相残,父子相残,何其惨烈?
我盯着晨曦,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而坚持的开口,“曦哥哥,他,是你的父亲!家人,不是什么样的,就挑选什么样的......”
晨曦的眼里骤现深恨与无奈,“所以,我的身份对我来说,是个悲剧!爱晚,一直以来,都是曦哥哥......对不起你......”
晨曦看着他的父亲,眼里的恐惧越聚越多,越聚越多,似是要将他压垮一般,而这些惧怕也真的将他压垮了,他一边不住的流泪,一边拼命的摇头大喊,“你不是我爹,不是......我要去找我的楚儿,楚儿......”
晨曦飞速向前跑去,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的奔跑,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只能看见白色苍茫之上的那一个小点,不过片刻,汹点也已不见了踪迹。
我看着颜同远眼中的心疼之色甚重,轻轻的说道,“你为了这天下,为了你的野心,已经连爱子爱女都已经失去了,你还想再失去什么......?”
他猛地一挥手,黝黑的瞳孔之中尽是杀意,“都受死吧!动手!”
“你要杀的人还没来齐,怎么,就要动手了么?”苍茫的尽头,雪天连成一线的尽头,一个女子红衣盛装站在高处,那长长的裙摆处,金丝绣的一只蜻蜓正迎风振翅,翩然欲飞。
红衣少女足尖轻点,一眨眼的瞬间便已与我并肩而站,她如夜色般的黑瞳紧盯着颜同远,而唇边却兀自维持着一抹优雅的笑意,“我找了你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寻到了!”
颜同远的目光,激狂而又阴冷的扫视了一番红衣女子,眼里有什么东西正渐渐的复苏,他沉默了一会儿,便音调重重的开口道,“你......你是百晓生的徒儿?当年从我手里逃脱的那个小女孩?”
包打听明眸一漾,似有若无的看向他,未作停留,即刻收回,如海棠标韵一般含姣静立,微微笑着,可她的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冷意,“正是!我就是当年从你手里侥幸逃脱的那个火红身影,这些年,我可是一直在找你,却始终没有找到呢......”
百晓生,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听说数年前,他已是闻名江湖的万事通,只要给钱,他就一定可以给你想要的消息,后来却不知为何,惨死在了树林里,我想了一想,看来,百晓生的徒儿便是包打听了,而百晓生的死与颜同远好像也脱不了干系......
包打听仍旧在笑着,眼里还是冷漠一片,连恨意仿佛都不带分毫,声音变得平淡,似乎已经听不出任何的波动来了,“直至,那一日,你在斩杀了那冒名顶替的冥行宫宫主之后,发出的那一声猖獗到极致的笑声,终于让你露出了马脚!你该是忘了罢,你在杀我师傅百晓生的时候,也是这般笑的,你约是不记得了,可我,记得清清楚楚呢......呵呵呵,你说,这叫不叫百密一疏?”
我记起,包打听对冥行宫素来的憎恨,她那令人心疼的睡姿,以及那一日在颜同远大笑出声时,她骤然紧绷的身子,终于明白,她也如我一样,有不得不揭开的伤痕。
包打听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面上似乎有几分不忍开口的意味,却还是微微一笑,对着颜同远接着道,“当年柳家,宁家,楚家被先后灭尽了之后,百晓生曾去调查过一些蛛丝马迹,而他却在回程的路上,遇上了杀手,他在死前只来得及对我说了一个“冥”字......我想,当初你杀百晓生,只是为了灭口,对不对?”
我看着包打听不停蠕动的唇片,忽然全身发抖,运气,运气,还是抖个不停,天翻地覆的苦楚一下子进入体内,搅乱了我的五脏六腑......冷到了巅峰之后,竟是逐渐稳定下来的心神,我看着颜同远,小心翼翼的问,“当年......当年的事,也是你做的吗?”
包打听倏地握住我的手,直接戳破了我的翼想,“慕姑娘,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只是你刻意阻止自己去相信罢了,就如同当时的我一样,不敢相信此东方彦俊非彼东方彦俊,也不敢相信他竟能亲手杀死他的妻子,狠着心看着自己的女儿惨死......可是,这一切到底还是他做的!”
包打听后面说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只是一直紧绷的身体渐渐的放松了下来,那般疲惫。
突然,马蹄踩碎雪花的“哒哒哒哒”声由远及近,一人一骑飞驰而来,黑衣白马,别有一番雄姿,如一个胜利的王者,他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容人直视的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