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死4
埃米愣了愣，低下头：“孩子的事，我很抱歉。”
“我说过，如果只是抱歉，大可不必走这一趟！”
“如果不是我错以为你阳奉阴违地要害我，我也不会恨你入骨，继而做出后来那么多的错事，最终让你的孩子死于非命。那好！”她直视我的眼睛，异常地坚决，“如果你觉得道歉没有必要，那你就杀了我，替你的孩子报仇！”
我怔住。
她的样子，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
我回过神，苦笑一声：“孩子已经死了，请你不要再为它造孽。要死的话去远点的地方死，找个其他理由死，不要挂着它的名号，可以么？”
这次换她怔住。
“如果只是口头上说说，你可以走了。埃米，你别再天真地以为我会原谅你。你要死，我不拦你；你不死，我也不逼你。因为你的事跟我没关系，你不用跟我报告，我也不想知道。还是那句话，出去的时候带上门。”
当我听到“咚”的一声并回过头时，看见跪在地上的埃米一时间没了主意。“你——”
我太震惊了，好像比听到他遣散后宫的事还要震惊。我无法相信像埃米那样的人，居然会向我下跪。
几乎是没有考虑，依然在想她是不是做戏过了头。
然而她的下句话又将我拉回了现实。“颜慕，我不指望你原谅我，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指望过你会原谅他一样。我可以死，但在我死之前，我只再求你一件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本能地反问了一句：“何事。”
“救救他。”
我挑眉，疑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救救他，只有你能救他。”她抓住我的手。
她在颤抖……埃米居然在颤抖……
“你孩子的命，由我来抵，至于你——你活了下来，不是吗？颜慕你就当行行好，救救他吧……”埃米哭得梨花带泪，她的颤抖通过她的手传入我心里，“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我变卖了身上所有饰物才终于买齐了良药续着他的命……他是那么强大，本来早该醒了……大夫说，是他自己不想再活，吃再多再贵的药也没用……”
我一步步退后，捂着耳朵不想听。“既然如此，我也救不了他！”
“不！你可以！”埃米向我冲过来，掰开我的手非要我听，“只要你说要他回来，他就是已经进了鬼门关也一定会出来的！颜慕，你就当完成我死前最后一个愿望，不行吗？我求求你了……”
说到最后，她带着一脸的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重重磕头。
我的心随着她的额头磕地忐忑不安地碰撞着。
我不知道埃米究竟是有多爱他，爱到连尊严也不要。
我忽然很害怕，一步一步退到了尽头。
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是心里就是无穷尽地椅着。
她仍在坚持：“只有你……他的眼里只看得到你……我真的没有在骗你……如果你不曾爱过他，你就不能给他希望，我只求你让他活过来，做回那个强大的离殇……只要这一次……一次就好……求求你了……”
闭了闭眸，咬着牙轻道：“别磕了。”
“不……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我答应。”
磕头声一瞬间停止。埃米慢慢地抬起头，泪涟涟的脸笑靥如花。
这是第一次，我觉得她笑得那么好看——即便是毁了容。
我想，是因为此时她的笑，不含一点杂质，是最纯真、发自内心的吧。
呵，离殇……
也罢，过了今日，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拖欠。
谁输谁赢，早已不重要了。
“可是我出不去，”我道，“不能让四哥哥知道我去救他。”
埃米哭笑着，转过头看着左方。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这才发现暗处站着这间房里的第三人。
离絮走出来，淡淡地笑了笑：“丫头，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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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们三人都站在了大街上，埃米还是没能停歇下来，依然抽泣着，那泪怎么都抹不光。
“颜慕……刚刚我真的好怕……”她说。
“……”
“我怕你真的变了，狠下心绝对不会答应……”
“……”我无神地看着前方，没有答话。
为什么答应呢……为什么？因为她看起来太可怜了吗？可是皇奶奶说得对，我非佛，并不能帮助每个可怜的人。
呵，算了，现在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埃米，”离絮出声，“的确是你不够了解她。慕丫头——一直都这么狠心。不管是对凤皇，还是对谁，是吧？”
他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知道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说我曾经将他推下悬崖吧。
对，我是狠心，可也要看那个被我狠心的人曾经对我做过什么！
“我下辈子一定会遭这世的报应吧……”埃米开始望着天，出神地自言自语，“我拆散了一对鸳鸯……”
我停了一步，然后继续走。
鸳鸯，呵……我们是么？自始自终，都是我一人的自作多情而已，何来鸳鸯？
“那时候，我是多么嫉妒你的存在……我失宠的那一天，‘颜慕’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时候我就想，一定要找到她，杀了她，杀了她！在我无数日的恨意中，你终于出现了，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你吧……”
呵，我如何不知道？她的恨意早就穿透了我的手背，直达心里。
一个女人的恨，深到骨髓的恨，我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没用……恨这东西，只会害人害己……我以为除了你，我就可以安枕无忧，可以重新得到他的专宠，可是我错了……他的心已经输给了你，你死了，却没将心还给他，他又如何能活下来呢？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就连从前的宠爱也是浮云，对他来说我只不过是你的替代品，认错了而已。一想到这，我的心就疼得厉害，觉得这辈子算是到了尽头了，感慨这一生为何会如此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