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术法初传
大祭司生平未见如此星变,好不惊心,身化一道银光,融入那天幕之中。赤澜纵眼神一凝,紧紧盯住摩碣背影,目中竟透出一股凌厉之色,直到云姬在一旁握住他手,目光才稍缓。
一直专注控星的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小摩碣站在身旁怔怔地望着天幕,不由转身将他抱起,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安慰道:“碣,不怕,咱们不去看它!”言下不仅没有责怪摩碣干扰星象,反倒怕他受到惊吓。
摩碣已过了让人抱的年龄,此刻被凰抱在怀里,倒有些害羞起来。直到那响声渐渐止住,凰才让摩碣去看,只见天幕敛聚成一团白芒落在地上,化出大祭司的身形。大祭司身上多了一件星衍幻袍,面色苍白了许多,与赤澜纵对望一眼,密语道:“小魔子身上——逆天之气!”
赤澜纵眉头一皱,看了摩碣一眼,怒道:“先前有个逆灵之气的老五,现在他又这样!那对我王室应验的千古诅咒,这该是最后一个吧!”言罢大袖一摆,拉着云姬便向外走。
“妈……”摩碣见父王面有怒色,母亲也一言不发要离去,一脸无辜地叫道。
云姬停住脚步,内心似乎在挣扎着什么,背影不住微微颤抖,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神色已变得平稳而庄严,道:“碣,咱魔族子弟个个都是好样的,你好好跟大祭司学习本领,莫要辱没了魔族威名。将来如何,可全看你自己了!”
“嗯!”摩碣用力地点点头。
第二日清晨,摩碣第一次离开云姬,虽然有凰照料,却仍是睡不习惯,早早地便醒来了。不料大祭司起得更早,凰与摩碣刚吃过早饭,大祭司便要带他们去城侧的瞻星崖。
出得王城,沿西下行好一段时间,终于来至瞻星崖半山腰。山腰下方保持山体原貌,其上始有石阶直达崖顶,共有九千余级,多半隐在紫霞之后。摩碣仰目而视,但见紫霞横锁处耸立着一座巨大石碑,只露出一半,长宽怕不各有数十米,如此相隔甚远,也能看得清楚。石碑上好似只刻着一个赤色大字,笔触勾连蜿转,似收实放,行走无忌,虽只能看到一半,让人觉其意境直冲山体之外。
摩碣不识,便问偃离朔这是何字。偃离朔不答,反而先问凰。凰看了半天,摇头道:“我看这不像是字,倒像是谁随便画上去的,要不然就是符咒一类的东西。”
“不错,”偃离朔赞许道,“这是立族之初,魔天君受那天刑之后化作紫星开辟山城,行至此碑随兴所画数笔,非字非符,却将他一生修为粳其中。什么时候你们领悟了碑中意境,修为便登峰了!”
摩碣听了,又使劲去看,自然还是不懂,只觉看着它感觉极是舒畅。心想魔天君何等厉害,这几笔却不带丝毫霸气,真是奇怪。
忽听偃离朔道:“咱们到崖顶去看看吧!”
“啊?”摩碣瞪大眼睛,望着那茫茫紫霞已是极其高远,崖顶更在其上,此刻没有风翼乘骑,真不知该如何上去。想到小时凰常常招些蝶鸟鱼虫逗自己玩,知她颇有驯兽之能,便央求道:“凰,你叫只大鸟来驮我们上去吧!”
凰摇摇头,道:“这么高,附近可没什么飞禽能送我们上去。”
摩碣嘟着嘴道:“它能飞多高就带我们飞多高,剩下的我们再自己慢慢爬。”
“不用,师父肯定有办法!”
“咦?”摩碣满眼期待地看着大祭司,真不知他到底有何妙法。
偃离朔心道:“小魔子生性顽劣,若不展现我族术法之大玄妙,恐不能服他。”转念又想,“毕竟还是孩子,还须好玩些才是。”恰逢一阵微风吹过,点点星簇花自山间飘落下来,偃离朔心念一动,那花瓣便聚拢成一股飞瀑直下,将摩碣淹在里面。
“唔!”摩碣周身花瓣如织,翻舞连连,一时眼、耳、口、鼻之间尽是飞花,仿佛全身都要与之同化,不由心弛神飞,正自漫游虚空,眼前却又豁然一亮,花瓣散落一地。摩碣尚不明所以,便觉冷风醒脑,回过神来,不由大吃一惊,只见蓝穹擦顶,四野风搅霞动,只与身齐,一座宏伟祭台自云气中露出一角,横在面前。回首望,九千级迂回山道,尽在脚下,方才所见的巨大石碑,此刻已成模糊小点——只这一会儿工夫,竟已置身崖顶!再看左右,大祭司与凰也在身旁。
“教我教我!”摩碣心服口服,摇着大祭司的幻袍嚷着。
“好,好!”见摩碣兴趣盎然,大祭司的眼睛眯成一道缝,拉着他的手道:“跟我来!”说罢引着两人来到祭台之上,指着山下面道:“看!”
摩碣顺着大祭司所指,见面前雾茫茫一片,哪里有什么可看?忽觉大祭司的手抚在自己脑后,一股热流暧洋洋地汇入双眼,登时自己的视线发生了奇妙的变化,竟透过那层云霞,将所有脚下之物,看得真真切切。
朝阳渐盛,一日之始,摩碣放眼四望,但见灿烂的紫色花树在崖下铺满,点点露珠星闪间,几只野兽跳出;冥海碧波,时有欢鲨鱼跃,长鲸吸水,几只云翼鸟穿梭云间,却被一只斑雕冲散,万物生灵,尽皆活跃起来,真是览不尽的天地造化!
摩碣看得心生赞叹,耳边响起大祭司的声音:“大千万物,均以一种神秘气息彼此相联,是以花始有开谢,月始有落升,沧海归流,朝云暮雨,乃至四季变更,万物循环不休。万般术法,却是以捕捉万物间这丝隐秘气息为本,或通其理,便能掌控自然,幻化出各种精玄妙法。极至处,化生风雨,制电引雷,举手间可决生灭。是以各族修术之士,穷一生之力,只为通悟自然,也就是所谓的天道。这层术法总纲,你可明白?”
“嗯!”摩碣一颗心仿佛融入了天地间,道:“这不是说,万物中有我,而我与万物之间也有那丝气息相连,若我通晓了天道自然,便可掌控万物?”
“不错!”大祭司撤了术法,又道,“可是天循之理,古来能够通悟的不过寥寥数几,甚至绝无一人。大多数人虽只能窥其一斑,却已受用无穷。但若为一已之私欲,妄以片面之术强逆天循之理,反遭天谴!”
“天谴?”摩碣抬头望着天空道,“就是老天惩罚你吗?”
“不对不对!”凰突然指着头顶道,“天可不在上面!”
“不在上面?那在哪里?”摩碣听得糊涂,欲问个明白,却听大祭司道:“这个日后你会渐渐明白的。”
“喔,那有谁遭过天谴呢?”
“就如创族之祖魔天君,世人皆以为他受九天玄雷之刑是因造几十万杀孽,却不知各族混战,杀债难免,他受天谴的真正原因,却是那大悖天道的修罗魔阵!所以在我授你本族秘法之前,有一条须终生牢记……”偃离朔注视着摩碣那双似懂非懂的眼睛,一字字地道:“无论你日后如何,切莫行逆天之事!”
“噢!被雷劈可不好玩。”摩碣吐吐舌头,“不过像魔天君那样的大人物才会引发天谴,可见天谴也不是一般人都能有的。”
偃离朔昨日见他身怀逆天之气,此生难免惹来大祸,是以特别强调要恪守天道。天谴遗毒无穷,又岂止是雷劈而已?魔天君之事,牵涉到魔族一桩巨秘,不便具体解释。此刻听他将天谴说得如此轻淡,心下不免一阵担忧。
又听摩碣问道:“现在可以教我一下子就能上来的术法了吗?”
“修术道路艰辛,不是一下就能学成的,要想达到方才那种境界,得多下功夫,勤做功课才行!”
“功课?”摩碣道,“听妈说以前殇瞬的功课是每天到海上练习斩退巨浪,姐姐给自己的功课就是找人打架,那我的功课是什么?”
“在我亲自授你秘法之前,你只需做一样功课。”偃离朔朝摩碣眨眨眼,道:“就是让凰带你天南海北到处去玩,接触自然,间或让她教你一些基本的术法。”
摩碣本以为会被指派一些艰苦的功课,不想大祭司竟让自己放心玩耍,这正好对了自己的脾性,不由大喜过望,高兴得一下子扑到凰的怀里。凰笑道:“你以后可要乖哟!敢不听话,要打屁股的!”
偃离朔见两人如此开心,心下却是苦笑:凰是千万年才能一遇的天人,让她着带摩碣,是希望以她的天性将摩碣潜移默化,这样不仅有利于摩碣融通天道,更可规劝他日后少行逆天之事。只是小魔子身上一股逆天之气,真不知日后会牵出什么大乱,教给他至强本领,究竟该是不该呢……